殿下 第264節
“還沒想。也許什么都做不了,也許可以做一點,不試一試怎么知道呢?”隨著與嫡母的對話,榮烺的腦筋格外清楚起來,“母后,你愿意成為我的后盾么?我非常需要你的幫助。” “我怎么會不愿呢?”鄭皇后露出期待的眼神,“只要你提出來,我都會幫忙。不過,這可能會令你父皇不悅。” 榮烺抿了抿唇角,聲音里帶著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曾發覺的冷淡,“或者吧。誰知道呢。完全無視我的意愿,我也挺不悅的。” 原來阿烺這樣憤怒啊! 這孩子原是不輕易動怒的,甚至還有些笑嘻嘻的本領。 那是鄭家人所不具備的,徐家人獨特的插科打諢、舉重若輕的本領,以前徐老國公在世時,身上那種春水般的隨和自在,不論誰與之相處都有如沐春風般的舒適。 鄭皇后甚至從未見過徐老國公動怒的神態。j 榮烺其實也具有這樣的本領,但她此時那種淡漠的線條神色,更肖似鄭家人。 鄭皇后道,“以后我會將我所知道的朝政都告訴你,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也可以像今天這樣直接提出來。” “母后幫我安排一下,這個休沐日,我要去大長公主府上做客。讓二舅舅和阿衡哥都過去,我要見他們。” 榮烺干脆直接的說出自己的安排,他要直接見鄭驍一面。 還有鄭衡。 “行,我知道了。這事我來辦。” 頓了頓,鄭皇后建議,“也許,你可以跟阿綿談一談。你們兄妹自幼要好。” “如果有人愿意來找我談一談,我隨時歡迎。任何人,皇兄,或者父皇。”榮烺的身上有某種堅硬無比的東西悄悄的生長出來,這讓她的姿態有一種絕不退縮的強硬,格外惹人心折。 第342章 殿下之八 殿下 正文第三四三章 燈燭將書房映的亮若白晝。 鄭驍看向兄長,鄭國公臉上帶著一種輕松又欣慰的神色,“我原以為還要再等一段時間公主才能恢復。沒想到能這樣快。這真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鄭驍一向不茍言笑的瞳仁也泛起幾縷柔和。 這是自太后姑媽過逝后最好的消息了。 姑媽薨逝,他被從軍前召回,雖則一切皆在預料之中,但榮晟帝對鄭家厭惡真的超乎鄭家想像。 前幾天程右都南下,不必說也知道是沖著誰去的。 公主承受不住姑媽薨逝之下痛倒,搬進后宮,從此隔絕朝堂。 沒想到公主能恢復的這樣快。 鄭衡問母親,“公主身體還好吧?” “中午用膳時見了一面,我瞧著挺好的,就是有些瘦了,像個大姑娘了。”不再如以往那般愛說愛笑,開朗活潑,多了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鄭夫人說不出來,但已不敢像以前那樣隨意與榮烺說笑。 鄭夫人有些不解,“公主怎么只召二弟和阿衡,沒叫老爺你呢。” 鄭國公道,“公主召二弟,顯然是要問鎮北關的事。召阿衡嘛,他們是同齡人,或者能說到成塊。召我做什么,我在兵部,召我還不如召黎尚書呢。” 鄭夫人一想,“這也是。” 總之,這是好事。 鄭家原就與公主交好,在此情境下,公主能主動相召,可知這些年沒有看錯公主。 大長公主府。 榮烺休沐日造訪,大長公主自然歡迎,只是榮烺這不像是來游玩兒的,倒像是借她府坻與鄭家人相會的,同姜駙馬說,“你說這里頭是不是有旁的事?鄭家老二被奪了兵權,阿烺一向與鄭家要好,難不成是商量這事的?” “不管商量什么,這是孩子們的事,咱們就別插手了。” “這怎么能不問呢?這樣的大事。”大長公主長吁口氣,“我總覺著奪鄭二兵權的事做的太急了。” “陛下龍威正盛,暫莫多言。”不論奪鄭二兵權,還是重用秦太師逼顏相辭官,這兩件事都很急。 恐怕公主在宮里處處不便,才會到他們府上與鄭家人相見。 姜駙馬道,“讓膳房好生準備幾樣公主愛吃的菜,不一直聽你說那孩子有些瘦了么。” “是啊。”大長公主歷經三代帝王,心胸寬闊,也不再糾結朝中事,轉而令人請了孫媳鄭錦過來,祖孫倆商量宴請公主之事。 姜駙馬則遛達到書房,闔目思量。 待長孫落衙回府后召他相問,“這些天,大殿下與公主相處的如何?” “挺好的吧。”姜洋道,“前些日子還聽大殿下說公主總算好了,能上課了。就是跟徐娘娘總是拌嘴,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她倆早就愛拌嘴。” “公主知道近來的朝政么?”姜駙馬問。 姜洋有些驚訝,還是說,“現在又不是在萬壽宮,公主在麟趾宮,即便聽到只言片語,應該也有限。眼下公主還是該先把身體養好,以后多少事做不得呢。”常聽妻子祖母擔憂公主身體。 “不是已經好了么。就算在病中,該讓公主知道的也要告訴公主。”姜駙馬看向長孫,“現在與在萬壽宮時又有什么不同呢?公主不還是公主么?” “祖父,我不是輕視公主的意思。我是說如今在后宮,也沒人跟公主說這些,公主身體又不好。大殿下現在也很忙,每天跟在陛下身邊處理政務,今兒我去瞧meimei,大殿下還沒回宮呢。” “阿穎怎么樣?” “挺好的。就是著急怎么還不生。” “這孩子下生都有時辰管著,豈是能急的?早幾天晚幾天都正常。” 說一回孫女,姜駙馬提醒長孫,“你瞧著合適的時候委婉提醒大殿下一聲,公主素有才干,如今朝中多事,不妨與公主說一說。” 姜洋頜首,“公主以前也挺愛聽這些事,后宮估計也悶。祖父放心,我會提醒大殿下的。” “對了,公主明天過來。” 姜洋驚喜極了,“公主愿意出宮逛逛,可見真是大好了。正好我邀阿衡也來,一道陪公主說會話。” 姜駙馬打量長孫一眼,“不必你相邀,公主要來見鄭鎮北,還有阿衡。” 姜洋臉上的喜色由沉靜取代,他頓了一下,“公主是不是覺著讓二叔回朝的事不大妥當。” “公主還沒來,我怎么會知道呢?” 姜洋嘆口氣,低聲道,“若是阿衡能尚主就好了。也不是安撫鄭家,就是個親上加親,依舊親的意思。”g 這里面,既有私心也有公心。一則瞧公主與阿衡相處挺好。二則鄭家是他妻族,他也盼著鄭家好;三則,鄭家與國有功,公主下降,憑誰都不能說朝廷待鄭家薄了。 “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事。”姜駙馬亦認為這是樁好親事,只是恐陛下并無此意。 姜洋正色道,“祖父放心,您提的事我會轉告大殿下的。”他是武將出身,如今鄭鎮北被奪兵權,他與鄭家是郎舅之親,其實哪怕沒親緣,姜洋也覺著這事兒挺讓人難受。 可這是陛下的決定,他們不能說陛下的不是。 公主一向與鄭家交好,如果公主能安撫住鄭家,這是再好不過的。 哎,虧他一向自認穩妥周全,竟沒想到此處。 早該提醒大殿下的。 讓公主多與鄭家來往,請大殿下勤往鳳儀宮請安,也要待鄭家愈發比以前親近才好。 姜洋一拍腦門,笑嘆,“我比祖父也就還差十萬八千里吧。”以往總覺自己還不算笨,真正涉及皇權就亂了分寸,連起碼的章法都沒有了。 姜駙馬笑,“我已鬢發皆白。似你這般大的時候,我可是兩眼一摸黑,遠不如你。” 姜洋被祖父贊的不好意思。 休沐日的見面很順遂。 大長公主府都準備好了,榮烺帶了給大家的禮物,尤其鄭錦已有身孕,榮烺看她微微顯懷的樣子,好奇的問,“會不會想吐?” “就剛覺出的時候想吐,現在早沒事兒了。”鄭錦常進宮,不過榮烺平時要讀書,多是在留膳鳳儀宮時才能相見。 鄭錦瞧榮烺氣色較好,也放下心來。 鄭錦對榮烺是極歡迎的,先時公主一直病著,身體也不大好,娘家的煩心事不能去擾公主,不然倒叫公主病中cao心。如今公主好了,果然依舊待鄭家如故。 榮烺又對大長公主與姜駙馬道,“姑祖母、姑祖父也都放心,皇嫂在宮里一切都好,一早一晚還能在園子里遛達兩圈。就是嬤嬤們有些提心吊膽的,我說你們也別這樣,弄的緊張兮兮,走一走人有勁兒,難不成還整天在床上躺著,又不是生病,躺久了反而沒力氣。” 大長公主笑,“我也是這樣叮嚀阿穎,能動就動一動,凡事放寬心,保管順順利利的。我看阿烺你氣色也好多了。” “我已經沒事了。倒是這一歇耽擱了不少事。”榮烺看向鄭驍,“實在沒想到二舅舅會留在朝中任太尉,這回請二舅舅過來,也是想單獨跟您請教一二。” 姜駙馬道,“去我書房吧,那里清靜。” 榮烺就對大長公主道,“我一會兒再來陪姑祖母說話。” 大長公主見榮烺事事清明,偏又點到為止,全不似先時在萬壽宮毫無心機,立刻道,“好,你們去吧。” 榮烺說,“姑祖父也是軍中名將,咱們一起談談。”js 姜駙馬笑,“我聽殿下的。” 無需人領路,姜駙馬親自帶榮烺、鄭驍鄭衡叔侄去了書房。 姜駙馬好讀書,書房也收拾的清靜雅致。宮人奉茶后退下。榮烺自然居上首之位,她呷口茶方道,“調將換相的事我也不大懂,不過以前學過官制,太尉原是掌天下武事的官職。二舅舅你一直在鎮北關為將,嘉平關的事你懂么?” 鄭驍道,“這個臣真不大知。” “是啊,非但嘉平關,就是東南水軍、帝都禁衛怕你也不大清楚。如今就任太尉,豈不名不符實。” 鄭衡含笑望向榮烺。 姜駙馬極為驚詫,他未料到榮烺對太尉一事如此反感,竟然直接說鄭驍不宜居太尉之職。鄭驍也有些懵,太尉這樣的虛銜,原就是榮晟帝做給天下人看的。 就聽榮烺繼續道,“要依我說,二舅舅你不妨只襄贊遼北軍務。父皇若有問詢,你忠心進諫,方是為臣本分。旁的軍務,你并不十分懂,也不好貿然去出主意吧。” “殿下所言有理。陛下再三賞賜勸進,臣一時也沒多想,就冒失的接任太尉,如今想來,果然托大。”尤其在姜駙馬這位沙場長輩面前,鄭驍隱隱覺著有些羞恥,“姜叔你掌兵多年,都未進太尉之位。驍乃后輩,竟敢厚顏居之。若家父在世,定要狠狠訓斥于我。”j 姜駙馬搖手道,“這不相干。陛下想調你回朝,總要給你個位子。若是低了,外頭人未免多思多想。你接太尉之位,是為陛下著想,一片忠心,天地皆知。” 鄭驍愧道,“我只恨智慧有限,不能事事周全。” 鄭衡道,“二叔,如今遼北已順利交接,鄭家的忠心,陛下已知曉。再從太尉位上退下來,那么朝廷也知我們的忠心了。” “是啊。”鄭驍感激,“多謝殿下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