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218節
“我知道,聽我說。”榮烺有自己的分析,“聞峻寧性情穩重,我認為什么樣的差使交給他,他都能認真用心的完成。他是一個既能獨自為將,又很擅長配合的將領。皇兄你也贊過他練兵出眾,是不是?” 榮綿的軍務經驗比榮烺豐富太多,對禁衛將領也熟悉,點頭,“聞將軍的確是可造之材。” “小楚將軍出身名門,對待差使一絲不茍,可靠周全。鄭衡武勛家族出身,北禁衛是兵卒素質最差、最油滑、最難整合的一群人。朱雀衛、羽林衛強悍似鋼刀,殺敵很好用。北禁衛像是柔韌的繩索,沒什么形狀,也貴在柔軟無形,用得好可以捆住對手的手腳。” 榮烺的好處在于,她對自己所選擇的人或事會有清晰的說明。而且,她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自信氣質。 哪怕歪理也能說的坦蕩自如,振振有辭。 齊尚書輕輕捏著扇柄,文官對軍務的涉入一般都比較淺。最后還是由兵部黎尚書推薦了聞峻寧這個人選。 大家都沒意見。 內閣議事結束。 榮烺與齊尚書交換個眼色,齊尚書與諸人出了萬壽宮正殿,他未一同離開,而是直接去了榮烺的院子。 程御史瞥一眼,奇怪,“齊尚書去哪兒了?” 方御史道,“那是公主院子的方向。他們或是有話說。” 程御史哼笑一聲,“要不是河南這事兒是急件,我得懷疑他倆提前串通好的。” 方御史,“串通不大可能。齊尚書一見自己意見竟與女弟子不一樣,立刻轉變策略拱衛女弟子的提議。要說機敏決斷,齊尚書也是當世前三了。” “對這混賬東西,你說這么好聽做什么。”程御史不滿的抱怨方御史,連罵三聲,“混賬混賬混賬!”故意給他添堵的混賬! 方御史,“你這也有點沒風度。” “還好吧。我是替你罵的。” 方御史,“謝謝你替我,以后不用替了。” 榮烺也回自己院兒跟齊師傅討論第一次參加內閣議事的事。宮人端來茶點,榮烺笑,“我還以為齊師傅你真生氣了呢。” “生氣倒不至于。不過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意見跟我不一樣。”齊尚書愜意的品鑒著榮烺的好茶。s “因為我真的覺得御史臺比刑部更適合。整個案情也是御史臺更了解,倒是齊師傅,你怎么會推薦刑部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程薔關系很差,當然要推薦刑部了。”齊尚書爽快的說。 榮烺一本正經的糾正師傅,“以后不能這樣,得放下私怨,以國事為重。” 齊尚書懶懶地吃著點頭,“我又不是圣人。再說,刑部一樣干得了這點事。你別瞧李尚書那小鼻子小眼的樣兒,他可是人稱第一搶功尚書。” “哈哈哈,這叫什么稱號。” “就是說凡事有功勞都是他的,有責任都是下屬的。” “那他怎么做到尚書的?” “因為他用人有一手啊。要是沒有能立功的手下,他也沒處搶功去。”齊尚書道,“他是個為官高手。若有機會見到刑部兩位侍郎你就知道了,那倆人,都是一心一意為政務的干將。” 說一回李尚書的閑話,齊尚書不解的問榮烺,“你不很討厭程薔么?你怎么這么大公無私啊。” “當然得以國事為重了。”榮烺正色。 齊尚書靠著椅背,望向榮烺的目光中有一種空靈的澄澈,這幾乎是不會出現在頂級官員身上的眼神。 “你也應該能感受到參與政務的難度了。” “還好吧。”榮烺沒覺著很難,“就是舉薦人得負有責任吧。” 齊尚書嘆為觀止,“你是象房的大象么,怎么這樣遲鈍?剛不挺伶俐的,那幾句負責的話也說的不錯。” “我是看你想讓我那么說,我就說了啊。也安安他們的心。”實際榮烺覺著說不說也沒什么事。 榮烺補充一句,“而且大象也不遲鈍,大象還挺聰明的。” 齊尚書道,“承諾并不是假的。如果御史臺辦砸了,公主就要退出政務,您明白這事的嚴重性嗎?” 榮烺“哦”了一聲,“以前我沒參與過議事,但我想說還是能說,直接跟祖母和父皇、皇兄說就行了啊。” “那如果太后、陛下、大殿下都希望您不要再談論關于政務的事呢?”齊尚書問,“希望您以后關注琴棋書畫、德容言功呢?” 榮烺愣住了,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榮烺說,“可朝廷就是我家,我難道不能過問自己家的事?” 齊尚書想,皇家人這想法跟咱們正常人是不一樣。 尤其榮烺這種自幼要啥有啥的公主,她完全不認為議政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就這愛巴巴的個性,估計她早在太后耳邊不知嘀咕過多少與政務相關的事呢。 齊尚書指個皇家前輩給她舉例,“順柔長公主就沒有參與政務的權力。在太后娘娘輔政前,太.祖皇帝立在鳳儀門的訓誡碑上清楚寫著,后宮不可干政。” “所以祖母才叫人清走了那塊愚蠢的碑石。”榮烺說。 齊尚書見她沒有談論順柔長公主之事,知道她的心尚在迷霧中徘徊,或者認為自己不會遭受順柔長公主的命運。 齊尚書道,“殿下,您今天表現的非常好。可能您還不明白今天的重要性,我希望您永遠不會有明白的那一天。但我對此基本不抱希望,太后娘娘不會永遠庇護您。在太后娘娘尚能為您遮擋風雨的時候,我為您埋下一小塊地基,這是屬于您的基石。” “我希望您永遠不必經風雨,但當風雨來臨之際,也不要慌亂絕望。要記住今日,當您完全明白今日之重,我相信您一定能建造起屬于您自己的宮殿。” “那是可以為許多人遮擋風雨的地方。” 第294章 燈滅之九七 殿下 正文第二九四章 齊尚書欠身離開后。 榮烺歪頭思量一會兒,覺著齊師傅有些悲觀。不過,齊師傅一直對她很好,應該是對她寄予厚望的期待吧。 榮烺也希望能幫助更多人,為更多人遮風擋雨。 仲夏的夜有些熱,星光從透出花窗映入室內,榮烺在床帳中早早睡下。 夜空中那顆熒熒似火的星辰侵入心宿,欽天監的司星官手中的筆什么時候掉在地上都未察覺。他面色慘白,渾身顫栗不止,恐懼如同無處不在的夜色將他吞沒。 風從半敞的窗子侵入,拂動案前卷宗。程薔輕輕用手壓住飛卷的卷宗,不經意間抬頭,看到那兇惡的星相。 他愣了片刻,自星空收回視線,在副都御史的任命書上慎重的加上了一個名字,夏洺。 而后,程薔推門而出,漫步至中庭。 在那極惡星相旁邊,一顆美麗潔白的新星吸引了程薔的注意,那真是一顆無比美麗的星辰,純白色的光芒即便在這滿天星空中都毫不遜色。 即便對星相無所謂的程薔,在看到這顆新星時,心頭亦不禁泛出一絲喜愛。 第二日,欽天監奉上熒惑守心的奏章。 朝廷多有震動。 榮晟帝令帝都寺觀舉行祈福儀式,自己也打算去祭陵。榮烺在史書上也讀到這種天相,熒惑星代表戰爭、離亂、瘟疫,以及帝王治世有失。這是最兇惡最不吉的天相。 連麟趾宮的母妃都絮絮叨叨的每天多給菩薩上兩柱香。 徐妃私下問榮烺,“阿錦和阿洋定的八月末的日子,還照舊辦親事么?” 榮烺奇怪,“為什么不辦啊?八月正好不冷不熱,最適合辦喜事了。” “怎么這還想不通了?熒惑守心是極惡的天相,天相瞧著可不大好。”徐妃說,“你阿珍姐原也定的今年成親,看這天相,兩家把親事推遲了。” 榮烺不大信這個,她覺著天相都在這兒了,也沒辦法豎根桿子把熒惑星撥走,也只能隨它在天上呆著了。 愛哪兒哪兒唄。 大家在人世,也管不到天上去,不有那句老話,盡人事,聽天命么。 就這么著唄。 榮烺說,“圣人都說,敬鬼神而遠之。父皇治國盡心竭力,上天有眼,絕不會降下災厄的。母妃你別啥都信,要哪天弄個不吃飯星相出來,大家難道還都不吃飯了啊。那不餓死了。” “從沒聽說有不吃飯星相的。” “母妃你就安心過日子吧。沒事兒的。” 徐妃咂巴下嘴,“反正我是覺著兆頭不大好。” “那你也不用怕。首先有父皇、皇祖母、母后、皇兄和我,您且得往后排哪。就是有災厄,也是我們先倒霉。” “別渾說。嘴上怎么沒個把門的,給我說點吉利話!” 榮烺根本沒管星相,她依舊去御史臺學習,榮綿因要準備與父親祭陵祭祖的事,不得不耽擱兩日。聞峻寧到萬壽宮給榮烺請安,因榮烺在御史臺,就錯過了。 不過,榮烺也不是每天去御史臺。 看卷宗看的,人生都灰暗了。 鄭錦與姜洋的婚期近了,除了宮中按例的賞賜,榮烺還自己準備了很多禮物送給他們。 光鄭錦添妝禮那日,榮烺就送了三車東西。 比任何一位親戚添妝的都多。 鄭家對公主殿下的豪闊既歡喜又無奈。鄭夫人都想讓閨女勸勸公主,“咱們自是親近,可公主身邊的親戚伴讀不只你一人,這樣厚待于你,以后對別的伴讀或是親戚成親,殿下要如何賞賜呢。” “人跟人的情分又不一樣,也不可能都一碗水端平的。”鄭錦說,“公主就是這樣,對喜歡的人特別好。現在跟公主說這些,就掃興了。待公主生辰,我給公主備份厚禮就行了。” 鄭夫人想,孩子們有自己的情分,女兒的判斷自然更準確。她一笑,“也好。” 鄭錦是國公府嫡長女,嫁的是大長公主家的嫡長孫。她又在宮里養過幾年,這門親事自然煊赫熱鬧。 榮烺在大長公主進宮時還說,“阿洋哥成天喜氣洋洋的。” 大長公主笑,“成親的喜事,還能不喜氣洋洋。待哪個有福氣的小子做了咱們阿烺的駙馬,那更喜氣。” 大長公主因在嘉平關多年,說話較豪放。 榮烺性格爽郎,全不害羞,她說,“這不用說,肯定得上輩子做了大善事的人才有這樣的幸運。” 大長公主拍腿大笑,“可不是么。” 鄭太后哭笑不得,“阿烺,哪兒有自己這樣說的。” “我就是不這樣說,也是事實啊。祖母,我可是公主,難道隨便什么人都能尚主么?得是國朝一等一的才俊才行。”榮烺特自信。 大長公主促狹問她,“阿烺想要個什么樣的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