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117節
“這話很開闊呀。”榮烺知道兒子對于很多家族,那是比命還重要的。要是一家沒兒子,即便過繼,即便買,也要買一個男丁的。 “一個胥吏,膝下空空十余年,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就很不尋常。” “那也不一定,說不定人家天生開闊,看破紅塵。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兒子的,齊師傅就不成家,也沒兒子,不照樣好好的。” 秦寺卿唇角抽抽,“殿下,齊府美婢,乃帝都美談。區區一個胥吏,焉能與齊大人相比。” “我是說這個理,不一定就人人都想要兒子。”榮烺也不打擊秦寺卿的積極性,“反正好好查查,他既是個老實人,怎么就能當差之夜醉酒引起火災。” “是。臣與張尚書也都覺著這點存疑。” “等有消息過來跟我說一聲。” “是。” 秦寺卿做完匯報便退下了。 榮烺琢磨著,待休沐日前一天,顏姑娘回家的時候,榮烺特意令林司儀準備了兩筐進上的新鮮水果,讓顏姑娘一并帶家去,同顏姑娘說,“我知道朝中官員有怪癖,不愿意被我賞賜,顏相自然不是那樣的人,正巧你回家,我心里很欽佩他,這是給顏相的,你一并帶回去。” 顏姑娘鄭重謝過。 顏相回家,先見閨女,再見水果,聽閨女講起公主殿下對他的欽佩,饒是顏相立場居中,此時心頭也頗是熨帖。 對于閨女的請教,顏相道,“這改制,事緩則圓,猶如一人病了開藥方,不到萬不得已,無需虎狼之藥。” “這不是為了快些把事做好。” “做好了嗎?”顏相反問。 顏姑娘搖頭,“我就好奇爹你怎么猜到這事急不來的。” 顏相道,“我在朝也幾十年,若連國子監改制都看不透,還做什么首輔。” “爹你細說說,我不大明白。” “這靠的是經驗,經歷事情多了,自然就能判斷。” 顏姑娘狐疑的看向自己父親,“真的?” “你若不信,為何還來問我。”顏相摸摸玉奴光滑的皮毛,對長女道。 “我沒不信,我就是覺得,爹你這種憑經驗判斷的本領挺神的。平常我覺著齊師傅也不差,這一比,還是爹你更厲害。” 顏相微勾唇角,“齊尚書急于求成了。” 第161章 殿下 正文第一六一章 休沐日,榮烺也沒閑著。 早膳后她便叫著林司儀準備出宮,鄭太后問她,“你今天一個人出去?” “嗯,有林mama,還有小楚將軍給我護衛。” “不約個朋友同行?” “我今天去官學巡視。”榮烺悄瞇瞇的同祖母道,“祖母,這叫微服私訪,是件正經大事,不能像游玩一樣。” 看榮烺說的有模有樣,鄭太后笑,“那就去吧,好好看看。” 榮烺便握著她的小挎刀,對祖母一抱拳,告辭而去了。自得了這刀,榮烺哪天都得在校場揮幾下,出門更要帶著。 為了配這刀,榮烺特意換了颯爽勁裝,頭上也只梳了個巾幗髻,簡單的用發帶綁著,全不是榮烺平時小珠花小宮花的華美打扮。 不過,她衣裳佩飾也是極用心的,這刀素樸,不好穿華衣麗服,可衣裳也繡了同色暗紋,腰間的小荷包還是精致的雙面繡。 話說也不知道一個荷包用雙面繡做甚,只能歸于榮烺的臭講究了。 官學離皇宮很近,原是宮里一處別苑,后來征為官學。 榮烺下車就要進,卻被官學侍衛上前攔下,那侍衛見榮烺小小年紀身后隨從眾多,很客氣的一拱手,問,“小公子不像本院學子,您可是來找什么人?如今我們官學有規矩,非本院學子,要有教習以上手令,方得入內。” “唉喲,這可真是嚴了。”榮烺之前是與兄長一起來,有白館長陪著,自然沒人敢跟她要手令。 榮烺看林司儀一眼,林司儀取出宮牌,遞給侍衛。侍衛接過,見宮牌一面陰刻萬壽宮三字,另一面則是司儀正六品,立刻便知這是宮中六品女官,連忙再行一禮,雙手奉還宮牌,“小貴人請進,姑姑請進。還請恕罪,小的這就進去通稟。” 榮烺攔住侍衛,“不必,我就是過來看看。今兒休沐,不必驚動白館長。” 侍衛道,“館長大人早上就來了官學。” “喲,這可巧了。”榮烺一笑,同林司儀道,“賞這侍衛十兩銀子。”同侍衛道,“你差使當的細致,當獎勵。以后也要這樣。” 侍衛原還擔心剛剛相攔,是不是得罪了貴人,不料反得賞賜,心頭大石瞬間落地,且又得了銀兩,雙眸當即透出nongnong喜悅,深揖道,“謝貴人賞賜。”雙手接過賞銀。 遠遠服侍榮烺進館后,這侍衛便重回到門前,胸膛一振,繼續當差。 榮烺隨意在官學轉轉,因是休沐日,官學生也不用上課。家在帝都的,還能回家一日。不在帝都的,也可與同窗結伴去城中游玩。 當然,也有就在官學蹴鞠場比賽的。 榮烺聽說有蹴鞠比賽,問明方向立刻就要去看熱鬧。林司儀在一畔提醒她,“您不是說過來巡視的么。” “書上說,窺一斑而知全豹。林mama,看蹴鞠也是巡視的一部分啊。”榮烺滿肚子歪理。 林司儀一樂,隨榮烺去了蹴鞠場。 蹴鞠場就在校場邊兒上,遠遠便聽到一陣陣喝彩呼聲,榮烺加快腳步,進去就見蹴鞠場邊上圍著許多人,還有為了看清楚踩凳子上,更有甚者,掛邊兒上大樹上,視野更好。 榮烺這么個小豆丁矮個子,只能在外圍打轉,她進不去。 好在楚將軍個子高視野好,請榮烺稍侯,擠里頭就拎了個半大少年出來,那少年生的虎頭虎腦,十三四歲模樣,一雙靈活的大眼睛看向榮烺。楚將軍同榮烺道,“這是我五堂弟,叫楚宣。他幫小姐弄了幾個位子。” 楚宣眼珠微動,他不知曉堂兄平時都做哪些差使,也知道被堂兄稱小姐服侍的必是一位貴人。 楚宣見邊兒上還有十來位侍女,個個美貌,還有一位年長端莊、氣韻極好的姑姑,先對榮烺抱拳一禮,“小姐來看我們蹴鞠,這可真是,太榮幸了!小姐跟我過來,連帶姑姑、jiejie們也都有位置。” 楚宣過去扒拉下同窗的肩,讓同窗讓出路來, 里頭學生見有女眷過來,連忙相讓,有活潑的還說,“阿宣,你還把你meimei叫來助陣了!” “你們先讓個道!”這會兒不是辯白身份的時候。 楚宣把榮烺請進去,原來里面一圈是有椅子坐的,中間有張空椅,一看就知是楚宣的。楚宣讓邊兒上同窗把椅子讓出十來把,給榮烺和侍女們坐。 見有女眷來,大家都樂意讓座,還有男孩子朝場中大吼,“阿宣把他meimei喊來看咱們比賽了,大家加油啊!不能叫楚姑娘看笑話!” 楚宣臉上一燙,很不好意思看向榮烺。 榮烺根本沒留意他,正好場中有人飛起一腳,蹴鞠如流星穿過風流眼,速度之快,甚至帶起塵風拂動網上彩帶。榮烺大喝一聲,“彩!” 邊兒上立刻有人提醒她,“楚姑娘楚姑娘,喝錯了,穿綠錦衣的是咱們隊。紅襖的那是咱家對頭。” 綠錦隊前面一個隊員跳起來,肩頭一錯又輕輕一撞,疾沖而來蹴鞠便順著他的肩滑下,那人足面輕輕一踢,連蹴鞠傳給邊兒上同窗。整個動作輕盈流暢,漂亮至極。榮烺不禁又喝了一聲彩。 后頭很多人跟著喝彩。 林司儀先用絲帕將椅子擦拭一番,鋪上錦墊,方請榮烺坐下。 兩隊人踢的熱火朝天,中場還能休息一刻鐘。 隊員們休息時,榮烺也喝茶歇一歇,還讓宮人把帶著的點心散給大家吃,墊補墊補。 綠錦隊的隊員都來找楚宣,問他下一場的打法。榮烺這才知道原來蹴鞠還有軍師。 楚宣正跟隊員講戰術,就見紅襖隊好幾個人過來,楚宣話一停,起身上前,“你們來干啥?” 榮柒臉上鬢角帶著尚未干的汗漬印,用眼角瞥楚宣,“不是來找你的。”轉眼便換一幅笑臉到榮烺跟前,先作個揖,“姑娘,您怎么來了?您怎么坐這邊兒,咱們是紅襖隊。咱去坐那邊兒吧。”他往后一指,那邊兒已經給騰出椅子來了。 楚宣一聽不干了,立刻擋到楚柒跟前,“干啥,搶人啊!” “啥叫搶,姑娘就是來看我們蹴鞠的!”楚柒近前半步,與楚宣倆人幾乎胸貼胸鼻對鼻,如同兩頭勢均力敵的幼獅,眼看要干一架的樣子。 榮烺好奇看他倆,“你倆要打架么?”她還沒見過人打架哪。 榮柒馬上一幅好人樣,先退半步,斯斯文文的回答榮烺的話,“沒,我們來是請姑娘過去坐的。” 穆然在邊上跟著點頭,臉頰因運動而泛紅,不再是以往冷清模樣。 邊兒上還有一身書生服,一看就沒參加比賽的聞峻英,也跟著點小腦袋,附和哥哥們的話。 “我都坐這邊了,就不過去了。你們去吧,好好踢,我看你們兩邊都踢的挺好。”榮烺說。 榮柒頗是遺憾,穆然問,“姑娘你坐這邊,不是站他們這邊贏吧?” “不是不是,你們只管都使出真本事,誰贏了,我回頭定一面大大的牌子,叫人送給勝利的隊伍。”榮烺鼓勵他們。 穆然頜首,對榮烺一禮,“既這樣,我們就先過去了。” 白館長到的時候,比賽正進行到下半場,他看榮烺正在興頭上,并未打擾。 待比賽結束,綠錦衣方獲勝,喝彩歡呼聲響徹整個蹴鞠場。榮烺也跟著站起來叫好鼓掌,白館長這才過去,向榮烺行禮。 榮烺笑著一抬手,“這可真是太有趣了。白館長,我還以為你在看蹴鞠比賽,結果你竟不在?” “我剛在安排賢人堂的事。”白館長全不似對蹴鞠有興趣的意思,倒是邀請榮烺,“一會兒就是給勝利隊伍頒獎,姑娘同我一起如何?” “當然好了。”榮烺一口應下。 學里早準備好獎品,獲勝的一方可得銀兩、錦鍛,至于落敗的一方,則面前一碗,他們要接受懲罰,把抹臉上。 邊兒上學生都在笑了,榮烺把那盤銀元寶交給楚宣,楚宣忙雙手接了,心里既有贏球的喜悅,也有被榮烺頒獎的榮光。 他并不傻,連館長都要請這位姑娘先頒獎,大堂兄還寸步不離的守護在身畔,可知這姑娘的身份。 楚宣猜個大半,就聽榮烺說,“踢的很好。” 楚宣連忙謙遜說,“這是大家伙一起努力的結果。” 白館長將錦緞交給球頭,周邊學子們都歡呼起來。 榮烺安慰沒得勝的榮柒穆然等人,“不用氣餒,下次踢贏就好了。” 倆人都是一臉白,榮柒話都少了,“我倒不氣餒,就是難得姑娘來,還沒贏。” “這可怎么啦!都踢的很好。綠錦隊也只是勝你們一球而已。”榮烺笑呵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