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95節
當然,獲罪的那些自然得開除去館長名單。 “畫得像些,別弄成文官斯文氣派,武將闊耳寬腮一個模樣的,長什么樣就畫什么樣,這樣才有趣。”榮烺交待。 畫師恭敬的聽公主分派完,榮烺還有時間規定,一個月就要成品,弄的畫師怪緊張的。心里琢磨著公主分派的差使,想著得多找幾個畫院同僚來畫。 榮烺是晚上才知道白翡回帝都的消息,她吩咐萬壽宮的首領太監,“明天一早你就去傳我的話,讓白大人中午過來,我有幾句話想叮囑他。” 此時,白翡正在鐘府拜訪鐘學士。 鐘學士交接好就要赴外上任,盡管官職不低,也不比如今駕前奉承更近帝尊。鐘學士也沒說旁的,只說官學的事,“官學必是要改一改規矩的,先前也是我的疏忽,如今亡羊補勞,必得有一位大胸襟強手段的人來任館長,方能一改官學頹勢,重振官學名聲。” “我思來想去,便想到了你。希望琳玉別怪我多言,在我心里,扶官學于將危,非琳玉你莫屬。” 白翡道,“大人過譽了。既然諸位大人信任,下官敢不盡全力!” “你是沒問題的。眼下就是官學重開錄取考試,若我沒料到,必然要有一場是讓官學自己出題的。你心里有點數。” “是。” 說一說官學之事,鐘學士提醒白翡務必對公主榮烺示之以恭。“陛下與太后娘娘十分鐘愛公主,我不喜女子干政,但博義館館長不過五品,官學里那些驕矜子弟多有出身顯貴的,獨你一人,怕難以震懾。眼下,官學是公主的差使,能借力時也不必客套,哪位大員也不敢叫囂到公主頭上。即便有這樣的人,依兩宮對公主的寵愛,也能護住公主。” 白翡聽鐘學士的話,真想不出鐘學士是因失禮于公主,才被外放的。 當然,鐘學士一向更親近陛下。 只是,拿女子做擋箭牌,那怕鐘學士是為他好,白翡心中也有些不屑了。 鐘學士道,“你伯父也一直記掛你,有空過去看看,那畢竟是長輩。” 白翡含糊應一聲,“我先回家整理一下官學新規,看著怪長的,明兒便去官學就任,也好了解一下官學現在的情況。” “也好。”鐘學士知他不想聽這話,也便不說了,起身送他出門。白翡再三攔了,告辭離開。 白翡沒有立刻回這,而是驅馬去了舅家——白大將軍府上。jg 白翡原不姓白,白是母姓。 當年他外祖父抽風,給他娘尋了個新科進士做親。大概文武犯沖,他祖母看他母親極不順眼,據說他下面原是有個meimei的,結果母親意外流產。這事鬧的極不體面,白家自然不會讓閨女一忍再忍,最后搶了孩子讓閨女和離。 說句實誠話,當時的年頭,也就是白家的門第,閨女和離后還能活下去,還能教導孩子成才。白翡那時已經懂事,父族對于和離認了,但對于白家搶孩子的事不肯罷休,還鬧到白翡學里去。白翡一怒之下,干脆改姓白,自此與父族恩斷義絕。 當時父族陰陽怪氣的風言風語不少,但隨著白翡科舉高中,史太傅一聲令下,誰要再敢私下嘀咕白翡出身的事,立刻逐出家族。 忘說了。 白翡親爹就是史太傅嫡親叔叔家的小堂弟,鐘太傅說的“大伯”,不是旁人,便是史太傅。對于嬸子做出的昏頭事,以史太傅的刻板都想給那混賬婆娘倆大嘴巴。自家頂頂尖的讀書種子就這么被這混賬婆娘禍害走了! 白翡到大將軍府時,白大將軍剛用過晚膳,問他可用過了。白翡說,“我下午在家用過,并不餓。” 白大將軍問,“這是從哪兒來?” “去了趟鐘府。” 白大將軍就知道了,點頭,“是得謝謝鐘學士,難得他給你薦這個差使。”文官的事,他一介武將說不上話。自從與前妹夫恩斷義絕,白家算是徹底把文官巨族史家得罪了。 當年的史家不過中等官宦之家,隨著史太傅的崛起,史家已經晉身一等文官家族。族中多有科舉晉身子弟。 若當年史家有如今氣派,白家想搶孩子斷不能這樣容易。 對親舅舅白大將軍就沒那許多拘謹,“我今兒聽了一腦袋關于公主殿下種種傳聞,這差使好似坐在了火炭上。” “必得有這種難辦的差使,才能顯出能為。”白大將軍從不懼事,對外甥一挑濃眉,“我也受聘,要去給官學生講課,每個月有八節課。” “看到了。”白翡在邸報上看到了。 白大將軍笑呵呵的同外甥道,“以后還得你這位館長多關照哈。” 白翡:…… 白翡問,“大舅,不知公主性情如何?” 白大將軍道,“挺好的。能辦事,有義氣,是個可靠人。” 白大將軍一想,“這樣,我叫阿囡出來,她跟公主熟,宮里宮外的,時常陪伴公主。” 白大將軍把閨女叫出來,白姑娘見到表兄也很高興,高高興興的跟表兄說,“公主已經召我進宮問過表兄的事了,我都跟公主說了。表兄你放心,公主說只要你好好干,以后肯定不會虧待你。” 白翡:…… 原來公主殿下已經摸過他的底了。 第133章 殿下 正文第一三三章 第二日清早,白翡還在用早膳,萬壽宮首領太監便到了。 白太太住了筷子,“你去迎一迎吧。” “娘你繼續用,我去瞧瞧。” 白翡走到二門,見管事帶著首領太監帶著倆小內侍走來,白翡一向冷峻,見到首領太監也未笑臉相迎。他禮數不缺,道一聲,“里面請。” 首領太監是個笑盈盈的人,“公主殿下昨兒就交待奴婢,今兒一早過來。奴婢沒敢片刻耽擱,只是怕打擾白大人用早飯了。” “哪里。”白翡心中有數,“勞公公跑這一趟,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大人就任博義館館長,公主殿下召您進宮說話。” 穿過小院花園,白翡請首領太監到客堂用茶。略說幾句話,里面遞出一盤金銀之物。首領太監心說,這位白大人雖則冷了些,禮數卻是懂的,便多提點幾句,“公主對官學的事非常關心,昨兒還召見圖畫院院長,要給官學的諸位大人描圖畫影,高掛堂閣。” 白翡險沒羞紅臉,心說,便有描圖畫影,也應是為國為民一代賢人,博義館不過五品官學,如何配得上描圖畫影。何況還要高掛堂閣,一想就能羞紅。 既是公主宣召,白翡也不做耽擱,他道,“謝公公提點,既是進宮,還請稍等片刻,我去換了官服,這就隨公公進宮。” “這不急。大人中午過去便好。”首領太監道,“以往我們這差使,都是上頭什么時候召見,我們再什么時候過來。公主殿下不一樣,特意交待讓我早些來知會大人一聲。上午公主得讀書,中午有空閑。” 白翡細問過時間,首領太監也告訴了白翡,之后便告辭了。白翡盡禮數送到二門,首領太監不肯拿大,請白翡留步,白翡便未再送。 待回屋,白太太聽說是公主相召,臉上露出幾許笑意,“多聽聽公主的話,盡心當差。公主是個不錯的人。” 粥有些冷了,侍女換上新粥熱菜,白翡繼續用飯,昨天他從舅家回來,也聽母親說過公主的一些事,知道公主如今在貴眷圈中頗多評價。 有許多喜歡公主的人,如白家。 也有許多對公主皺眉的人,因為公主頗有不同凡流的舉止,譬如出宮游玩,用那些人的說法——不大安靜柔順。 白翡因為出身的緣故,了解的更多,還有工部修城墻,公主幫忙募捐銀子的事。以及前所未聞代大理寺卿兼代大學士的事…… 白翡還想到首領太監提的,公主要把官學諸大人描圖畫影掛墻上…… 白翡,不管怎么樣,這件事一定得諫一諫公主……委實有些不好意思。 用過早飯,白翡換了緋袍黑帽,便騎馬往官學去了。頭一日上任,也沒什么可說的,無非見一見下屬,一切都按新章程辦。 不必下屬相陪,白翡自己帶著文史在官學轉了一圈,腳下的新青磚路面的確如吏部周侍郎所言,橫平豎直,干凈結實,半點不積水,每隔一段路便有祥云連福的雕花,做的大氣古樸。 “這鋪地用了多少銀子?”白翡問。 文史也是新選派來的,先前的館長文史一并隨前館長進去了。文史道,“是請的外頭工匠,三百兩不到,二百七十八兩三錢五分。” 白翡心下略琢磨,便知此次朝廷震怒,官學現在干干凈凈,沒人敢伸手了。 官學生的讀書生從敞開的冰裂紋窗子里傳出來,白翡駐足看去,學生們穿清一色寶藍夏涼布制的書生袍,居于自己書案后,大聲讀書。課堂氛圍還成,起碼沒有在底下亂搞小動作的。 只是如今暑天炎熱,有些懼熱的學生時不時就要抬手擦一擦臉上熱出的汗。 白翡看了一會兒,抬腳離開,問文史,“我記得官學是有冰炭供應的。” “已經免了。”文史道,“公主說官學墮落,未免與供應太優有關。將夏冰一律取消,冬炭還是如往常。” 文史又說,“官學建了新沐房,暑天雖熱,傍晚可去沐房沐浴。” 白翡沒讀過官學,不過,以前族中表兄弟有讀官學的,他也來過。的確與先前大有不同了,官學中有品階的都穿各自官服,旁的沒品的管事等人,皆著青色衣黑腰帶,胸口繡著博義館三字,一問文史,也是官學統一發的。凡在官學任職的,都穿這個。 行至宿舍,文史介紹,“以往有學生自己換家俱弄修飾的,現在都被勒令改回原樣。每間屋都是桌椅床榻各一件,另有一柜一架。家俱都是用榆槐楊木,不準用硬木家俱。” 白翡問,“這能進去看看嗎?” 文史問過來服侍的宿舍管事,“這是誰的屋子?” 宿舍管事也是新人,以前的已去吃牢飯,這位管事頗精明能干,不必看冊子便報出來,“是甲班孔志峰的。大人稍侯,我去找孔志峰拿一下鑰匙。” 白翡看宿舍門一眼,道,“這倒不用,孩子們都在上課。你記著按著宿舍數量,重新定一批新鎖,以后鑰匙給學生一把,你手里拿一把。我要能隨時檢查。還有,告訴他們,屋里有不體面的東西,及早扔出去,要是叫我查出來,該怎么辦,官學章程上都寫著哪。” “是。”宿舍管事連忙躬身應下。 白翡最后去的食堂,看食堂里廚具、菜蔬、rou食、河鮮,都分不同區域cao作。另有單獨灶間烹食,所有食堂人員,皆著青衣,圍兜裙,戴緊帽,手很干凈,指甲剪的平整。 白翡原是想在官學用飯的,因公主召見,便與文史道,“你與其他人說一聲,晚上咱們一起吃個飯。” 文史應是,低聲道,“大人,如今官學有新規定,大家都要與官學生一道用飯,吃一樣的飯食。” “我知道,學生吃什么,咱們就吃什么。就是聚一聚,不許令廚下單做,不然就壞了規矩。”白翡看這位新文史一眼,是個有眼力的。 及至午初過半,白翡就往宮里去了。 在宮門驗過身份印信,萬壽宮在內宮外,離昭德殿不遠,白翡到萬壽宮遞了牌子,等待時間不長,便聽到一陣小姑娘的清脆言語,夾帶著幾句笑聲,由遠及近。 白翡站在待召廊下,看到頭簪銀釵的青衣宮人與幾位衣裙鮮艷的姑娘圍奉著一位更矮些的女孩兒進來,白翡想,這必是公主了。 榮烺先到萬壽宮正殿,見過祖母后,就往梨花院換衣服去了。林司儀同榮烺回稟白翡求見的事,榮烺換好衣服,“讓白大人過來吧。” 白翡跟隨引路內侍到梨花院門口,便換了青衣宮娥接引,入目便是一株極大極好的梨樹。綠葉蔭蔭,梨果墜在枝頭,已有小孩兒拳頭大小。 樹上還掛著幾個顏色碧綠的鳥籠,為院落添了幾分熱鬧。 白翡一入屋內便感到一絲帶著果香的清涼,白翡隨著宮娥到了里間,躬身行禮。榮烺道,“白大人坐吧。” 白翡在一畔繡凳坐下,公主雖小,也是女眷,他謹守宮禮,并不抬頭。榮烺不習慣對著官帽頂說話,與白翡道,“以后少不了打交道。你挺年輕的,不必拘謹,抬頭說話。” “是。”白翡便依言抬起頭,他那種出身武將家的凜然坐姿,天生的冷峻氣質,盡管榮烺年紀雖小,卻很有審美,心下贊一聲,實不枉探花之名。也難怪阿白跟我吹噓,說要是她家探花表兄,定能把官學管的穩穩妥妥。 白翡也看到了榮烺的相貌,榮烺年紀還小,臉圓圓的,帶一點尖下殼,眼睛大而亮,清澈中帶著審視。 “白大人剛回來,官學的新章程看過了嗎?”榮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