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27節
當時就把在家精研《貞烈傳》的鄭氏叫過來問緣由,鄭氏有些懵,她也不知道啊。“就是太后娘娘說,讓我好生精讀,書里有更深的含義。” 是的,名單上有她兒媳婦鄭氏,也沒她! 郢王妃怒,“怎么單你就配注釋《貞烈傳》,我就不配了?” 鄭氏不敢說話了。 郢王妃幾次進宮都沒得好兒,她并不將無能無才的鄭氏放眼里,可世事就是這么讓人窩火。鄭氏自己無能,偏娘家十分厲害,郢王妃也不敢太欺負鄭氏,一瞪她,“既是宮里看不上我,你也不必去!” 鄭氏馬上道,“那我明兒就遞個病假,讓太后娘娘另找人。” 郢王妃原是氣頭上,鄭氏答的這么溜,郢王妃當時就給架梯子上下不來了。鄭氏一福身,回去寫病假條子了。 郢王妃在家狠氣了一場。 第二天,鄭太后一見鄭氏的病假條子,與柳嬤嬤道,“你打發個太醫過去給郢王世子妃診一診。既然她身上不爽,也就不必再勞煩她,召鄭公府的老夫人進宮。” 都沒容鄭氏這病即刻痊愈,郢王府的名額就被鄭老夫人頂了。 榮玥是個實在性情,聽說母親病了,就想跟鄭太后請假,回家侍疾。鄭太后與她道,“我令太醫看過了,只是說你母親有些疲倦,并無大礙。” 榮玥臉上仍是憂色不減,倘不是母親實在病重,怎么會推卻重注《貞烈傳》之事,即便榮玥也知道,這是一件要緊事,也是一件很榮光的事。 鄭太后令柳嬤嬤把鄭氏的病假條給榮玥,榮玥依頭看母親的病假條,見上面寫身體沉重,體力難支,怕要辜負太后娘娘信重,耽擱《貞烈傳》的重注之事。故請娘娘另選賢能,重注《貞烈傳》。 榮玥一看之下十分焦急,“娘娘,我娘肯定是病的沉重了。” 榮烺湊過去,伸長脖子瞟一眼,悄悄用手指撐榮玥腰一下,朝榮玥手里的病假札子使個眼色,“玥玥姐,書上不是說病人體虛,字體多柔弱無力。你看這病假條上的字,跟姨媽往日字跡一樣的。” 榮玥立刻就愣,連忙低頭重看一遍。呃,還真是她娘以往的字跡。 “祖母剛不是說,太醫都看過了么。”榮烺已經猜出鄭氏肯定沒病,安慰榮玥,“你別擔心。姨媽沒什么事。” “那我娘怎么寫假條?我娘可喜歡讀《貞烈傳》了,自從太后娘娘和公主把這差使給我娘,我休沐回家,我娘的案頭都放著《貞烈傳》,她知道自己不足后,還結合國史一起讀,特別用心,筆記都做兩本了。” 榮玥眼神純真,說的話一聽就是實誠的真話。 榮烺說,“這事兒不用急。等一等就知道了。” “等?”榮玥不明白。 榮烺點頭。 好在榮玥雖不明白,卻十分信服榮烺的智慧,知道母親身體無礙后,沒有任何猶豫的接受了榮烺的建議。 第42章 榮玥與母親鄭氏的感情是極好的,從稱呼就可以看出來,許多大戶人家習慣稱呼父母為“老爺、太太”,抑或“父親、母親”,而榮玥對鄭氏的稱呼是,娘。 這是一個更加親呢的字眼。 榮玥很信服榮烺的判斷,而且太醫也給她娘診過的,的確身子無礙。放下心來,榮玥開始進一步的思考,既然她娘好好的,那為什么要稱病呢? 她娘是從來不撒謊的。 而且,她娘對重注《貞烈傳》的事也很用功。 肯定是有什么事,她娘才不得不撒謊的。 于是,剛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 不知道娘是不是在家遇到難事。 榮玥努力不在鄭太后面前表現出擔憂來,她打算等晚上悄悄問阿烺,阿烺人很聰明,能幫她一起想。 榮烺就想問榮玥,還有什么事這么擔心?榮晟帝就帶著榮綿過來了。 大家說起話,榮烺便沒機會再問榮玥。 榮玥覺著自己可面色如常了,結果,她那一臉的憂心忡忡,只要不瞎都能看到。晚膳時,榮綿還問她,“阿玥姐,你是不是不舒服,還是有為難的事?” “沒有沒有。”榮玥堅持說,“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 榮晟帝道,“要有事只管說。” 榮玥瞪大眼睛,陛下也看出來了! 再轉念一想,大皇子都能看出來,陛下當然更能看出來。 哎,大家都好厲害。 榮玥有一樣好處,她有事兒并不在心里憋著。她還有一種天真熱情,太后皇后都姓鄭,她祖父是親王,她與皇室關系是很近的,她覺著跟陛下不是外人。 榮玥就把擔憂說了出來,“我娘從來不說謊的,我擔心我娘在家里有事。” “以前在宮里的時候,表姐一說謊就臉紅。”鄭氏給順柔長公主做過伴讀,與榮晟帝也是自幼相識。 鄭氏的性情多么恬淡柔順,軟糯真誠,榮晟帝是知道的。 不過,榮晟帝道,“你只管放心。別多想,在自己家里,你母親不會有事的。” 榮玥一想,陛下這話也在理。在家,頂多祖母說幾句難聽話。榮玥想明白了,沒準兒就是祖母讓母親撒謊的,她前兩次休沐回家,祖母都問過她關于重注《貞烈傳》的事。 雖然不好說長輩不是,玥心里覺著,祖母是有些小心眼兒的。祖母嫉妒她在宮里給阿烺做伴讀,也嫉妒她娘得宮里看重。 榮玥深深吸口氣,對榮晟帝一笑,“謝陛下寬慰,我沒事了。” 榮晟帝也覺著榮玥天真可愛,“看吧,把心事說出來,就好了。” 郢王府。 郢王世子正埋怨鄭氏,“何苦把好端端的差使辭了。太后讓你執筆,就是看重你。” 鄭氏老實巴交的說,“母親說宮里不讓她參加重注《貞烈傳》的事,也讓我不必去。母親的吩咐,怎么能不聽從呢?” 郢王世子道,“母親上了年紀,你也當靈活些,不必事事聽從。” 鄭氏聞言立刻起身,譴責的看向世子,“世子,即便你是我夫,我也得直言相諫了!母親是上了年紀,難道長輩上了年紀,長輩的吩咐就不聽從了嗎?你身為人子,怎么能這樣不敬重長輩!”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你這樣豈不辜負了太后娘娘的一番美意。” “沒關系。修注《貞烈傳》很重要,孝順母親也很重要。我想過了,修注《貞烈傳》的人很多,沒有我,太后再點一位德才兼備的命婦也容易。”鄭氏安慰郢王世子,“畢竟是修注《貞烈傳》這樣的體面事,許多人想輪還輪不上哪。世子在朝當差,不知道這事,當初太后娘娘第一個點的我,可是有不少人羨慕我。這事兒,大家都搶著干的。” 郢王世子險沒給她安慰掉半條命,郢王世子更不明白了,“你也知道這差使體面,還辭了去?”這不是傻么? 礙于鄭氏的強大家世,后頭這句憋回肚中。 鄭氏道,“只要母親吩咐,就是再好的差使叫我辭,我也沒二話!” 郢王世子險沒噎死! 心說,母親快叫你孝順死了! 此時,郢王妃也在屋里受了郢王一通埋怨。因著鄭太后打發太醫過來給鄭氏診脈的事,闔家都知道鄭氏病了。 郢王一向很看重這個兒媳,再一細問,老妻吱吱唔唔,這才知道兒媳是裝病,還是為了辭去修注《貞烈傳》的差使裝的病。 鄭氏一向老實和順,郢王一問老妻緣故,郢王妃也正懊惱,覺著鄭氏簡直是個傻子,她一句氣話,就把這體面差使辭了。 簡直尋遍帝都也尋不出來的大傻子! 郢王妃連氣帶惱的跟郢王抱怨一通,其重點放在,“我就那么一說,平時也沒見她這么聽話。這回也不知怎地,俐落的不得了,轉頭就上了病假札子。這不,差使也沒了。” 柳嬤嬤過來時就傳了鄭太后口諭,讓鄭氏安心養病,《貞烈傳》的事就不勞煩她了。 郢王郢王妃夫妻多年,倆人有一點很像,嘴上再說的云淡風清,可該有的體面不能丟。不然,郢王妃何故因未能名在修注《貞烈傳》之列而大家雷霆,遷怒鄭氏呢。 如今倒好,鄭氏把差使一辭。 這回,郢王府的體面是真的沒了。 郢王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鄭氏是那種柔順到沒什么主見的性子,這樣的人,她怎么會主動去辭這樣的好差使。郢王埋怨老妻,“你一向明白,萬壽宮向來對你我冷淡。我雖不屑于萬壽宮,可兒媳婦哪里對我們不好了,她誠惶誠恐的服侍你,你覺著自己只是隨便一句話,她豈能不當真?” 郢王妃道,“辭就辭!還能怎么著。” 郢王道,“你別說這犟話,原本雖沒你,可咱家閨女兒媳都名列其中,旁人見了誰不說一聲簡在帝心。縱你不在,人家也只會說陛下憐惜你有了年歲。如今讓旁人怎么想?” 郢王妃氣的心口疼,“我已是悔的了不得,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郢王給她倒盞溫茶,“我不是說這次,下次你必要收斂著些。兒媳得宮里看重,難道不是好事?” “光她自己個兒得看重,怎么就不知道給家里漲些體面?” “她在就是體面!換另一個人試試,可有這體面!”郢王神色冷峻,“大郎媳婦與太后、皇后,這是娘家人,與陛下,這是自幼相識的表姐弟。你怎么連這道理都不懂了?” 郢王妃終于不說話,握著茶盞慢慢呷一口。 有些人就是這么命好,天生笨的不行,卻是什么事都不用想。宮里太后是她姑、皇后是她妹,娘家實權國公府,你埋怨她個一句半句,天下人都知道她多么的老實和順,那是讓她壞事她都做不成的柔弱人。 修來這樣的兒媳婦,刻薄如郢王妃都想去死一死。 郢王世子還想鄭氏明兒進宮,看修注《貞烈傳》的事可否還有挽回機會。 鄭氏嚴肅拒絕,“我可以為母親撒謊推辭差使,卻不能為拿回差使再撒謊。” 郢王世子詭辯,“母親已是后悔,想還是應該讓你以差使為重,這不也是為了讓母親開心,孝順母親么?” 鄭氏抬眼看他,“如果母親要求我做這樣反復撒謊的小人,恕我不能從命。我不能令婆母開懷,這是我的過失。我自當下堂,請辭而去。” 郢王世子一個激靈,連忙道,“這是哪里的話。我不過隨口一說。我們夫妻多年,你這話可太沒情意了。” “你剛剛是在假傳母親的話給我嗎?” “開個玩笑。我是看母親真有悔意。” “以后不要開這樣的玩笑。如果母親后悔,你應該去告訴母親,以后說話得慎重。我不能分辨什么樣的話母親會后悔,什么樣的話不會后悔。”鄭氏認真的說,“你去吧,我今天心情不好,不留你了。” 郢王世子嘴角抽搐,問,“那我明兒再來看你。” 第43章 郢王府這事,云安郡主進宮聽了回口風,知此事再無回旋,也只能去趟娘家讓娘家死心。 郢王妃心中已是悔的了不得,可偏她絕不認是自己的錯,便愈發埋怨鄭氏,“平時我說話,她都跟沒聽到一樣。那天我隨口一句,轉身就撂挑子了。我還不知道她,就是故意讓我難堪! 云安郡主可不慣著她娘,直接說,“您哪,別總欺負老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