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22節
“就是這樣。” 兄妹倆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起來,榮綿說,“你這書聽著十分要緊,史太傅學識極好,要不要我請史太傅幫你一起注。” “那就是個瞎子。”榮烺還記著史太傅拒絕當她老師的事兒哪,跟她哥說,“祖母原本想讓他來教我經學,史太傅就說身體不好,不樂意教我!哥,你說,他跟瞎子有什么區別!” 榮綿,“有這事?” “可不是么?他還不如瞎子哪,瞎子瞎的是眼,他瞎的是心。” 榮綿笑著安慰meimei,“咱不氣咱不氣,鐘學士的學識也很好。” 榮烺翻白眼,“瞎子第二。” 榮綿驚,“鐘學士也拒絕給你做師傅?” 榮烺重重的哼一聲。 榮綿給meimei順氣,“那你說誰就誰吧。” “我還在想,等我想好跟哥你說。不一定要用朝臣,他們很多人都很傲倨。” “他們是不了解阿烺你,你比我還聰明哪。要是他們知道錯失你這么個好學生,不知道怎么后悔哪。”榮綿哄meimei高興。 “這也沒辦法,誰讓他們瞎呢,后悔去吧。”榮烺驕傲又自信。 聽著兄妹倆說話,鄭太后與榮晟帝都露出欣慰神色。 第34章 楚夫人回家路上把榮烺的提醒翻來覆去琢磨個遍,榮烺自然是盼著能把那私逃女子快些尋回的。 哎,別說榮烺,楚夫人、任何有道德感的人,都希望這女子能被尋回。 并不是要棒打鴛鴦,而是以楚夫人的閱歷,清楚這樣與男子私逃的女子會面臨多少危險。真能遇著有良心的,那得看運道。倘是個不堪的人,這女子會落入何等境地,實難想像。 晚上楚夫人把榮烺說的話同丈夫講了,“要把這案子破了,真能出頭不?” 楚將軍收拾著自己的一把美髯,不甚在意的頜首,“有可能。這種小案子,總不能刑部尚書親自帶人去抓。且經御前,底下即便想貪功也不能伸手太過,真有功勞的那個,肯定要報上去的。” “你朱雀門也嚴謹些,萬一遇著呢。”g “我也盼著能遇著,白撿一功勞。”楚將軍道,“不過,那對小鴛鴦原是在郊外的,往城里鉆的可能性不大。” “這案子應該不難查吧?” “半月內能把人找回來,那就是能找回來。要找不回,也就找不回了。” 第二天,榮烺將這一日的課空出來,調到下次外命婦請安的日子。 她請了十來人,依舊是宗室、豪門、清流、武將,都齊全了。跟大家說的就是御史上本的事,榮烺問,“你們都聽說沒?” 楊華羅湘都是出身宗室,一個是郡主之女,一個是郡主之孫女。大家都沒先答,還是要禮讓宗室。楊華答的也快,“聽說了,我正說跟我娘一起進宮告訴殿下哪,原來殿下已經知道了。” 大家也都表態,影影綽綽的聽說了。 榮烺繼續問,“你們各家是怎么說的。” 依舊是楊華先答,“我娘說看宮里是個什么說法。” 羅湘則道,“我剛學會上馬下馬,我跟我祖母說了,不管別人怎么說,我已經開始學了,就要學下去。” 羅湘是個很愛讀書的姑娘,最有興趣的游戲是摸牌、猜謎之類,其實,羅湘對騎射興趣不大,因大家都學,她也便跟著學了。 基本大家的回答也就是這兩種,還繼續學著,不過要看宮里的意思。羅湘道,“殿下務必要把御史壓下去。倘殿下學習騎射都要聽御史聒噪,皇家威嚴何在?騎射無害宮規法紀,反可強體。這原是可習,可不習之事,但殿下堂堂公主,絕不能因御史反對而不習。” 榮烺重重點頭,想以前覺著羅湘像個書呆,遇事竟比小華姐強勢的多,也比小華姐更堅定。 史太傅的孫女,史家姑娘道,“我祖父說,騎射雖有礙嫻靜,可御史把帝都郊外案子引到殿下騎射上,也委實牽強。這原應是那家人教女不善之故。” 鐘姑娘亦道,“我爹也說,御史邀名。” 榮烺嘴上說著,“史大人鐘大人果然是明白人。”心下道,看來瞎子一、瞎子二也不全然糊涂。 方御史家的千金方姑娘終于按捺不住,把家里父親的態度,以及父親的擔憂說了出來。“御史臺跟別的衙門不一樣,別的衙門,底下官員上折子,會先經上官過目,但有不妥,上官就能壓下來。御史臺的話,我父親只能提醒下頭御史,這事兒這么說不對,可御史不聽,也不能壓他的折子,只能容他上書了。” “我父親說,那姑娘與男子私逃,以后就危險了。還說,女子與外男接觸的少,必要有防備之心才是。”方姑娘道,“殿下,您是公主,有沒有什么辦法,教導女子多些防備他人,保護好自己的辦法。” “我原還想,御史臺是不是對我有意見。如今看來,是那上本御史自己個兒的意思。方大人的擔憂也有道理。”榮烺見方姑娘明顯松口氣,笑著道,“今天請大家伙兒過來,不是要跟阿方生氣,又不是方御史上書。我是擔心你們在家聽到御史上書的事不安,索性請大家伙兒進宮,一并說清楚。” “這事兒你們都別擔心。”榮烺伸出一根手指,“以前怎么著,以后還怎么著。” 然后,她伸出第二根手指,“還有,昨兒楚師傅給我上課,我提前跟她說了。現在再跟你們講一遍,這是個機會。你們各家有親戚能查清郊外那樁私逃案的,只管去查,要是你們各家哪個親戚立了功,再進宮時你們跟我說一聲,我記著他的名字,幫他在父皇、祖母跟前說話,給他賞賜。” “只要父皇、祖母知道有這么個人,他有功勞,還怕沒升官的機會么。” 哪怕對于再顯赫的多族,當官容易,但能在御前露臉是不易的。 這的確是個機會。 誰家會嫌子弟多個機會呢。 因著年齡都不大,大家也比較實誠,紛紛說,“回家我們就跟家里說。” “還有一件事。阿方說的在理,要不是因這件案子,我也不知道世上有這樣的傻女子。你們回去都想想,要怎么教給這些傻女子一個明白,哪兒有跟男子私逃的啊。大婚不都得明媒正娶么,私逃算什么呀。” 榮烺沒想到這一點,的確是方姑娘的話提醒了她,榮烺說,“我也想一想,你們也想一想,下次進宮起碼得一人想個法子,寫紙上帶來,咱們一起商量。” 大家紛紛應了。 原本進宮時的不安都被榮烺的定心丸取代,小姑娘們神采奕奕的回了家。 沒幾天,也就是第三天,私逃被拐的女子就被找到,那男子也一起捉拿回帝都府。這案子卻也并非如榮烺所想那般是有情人私逃。 那女子雖是戶籍上的女兒,其實只是養女。那戶主卻也不是什么正經人,原是買些小丫頭慢慢調理著,待女孩子大些,便招待些才子富商。 當然,這跟青樓不一樣。 老mama養出的女孩子,比青樓要尊貴些。 這女子與這男子是真有幾分情意,男子身上的錢,都給老mama了。如今沒了錢,老mama便陰陽怪氣的不讓倆人見面,倆人這才商量出個私逃主意。 這簡直是,帝都府尹都不知道怎么判了。 上書的御史更恨不能自揭臉皮自抽嘴巴。 最后,帝都府尹令人打了老mama二十板子,罰沒家財。老mama手底下養著的養女們,允她們帶走自己私房,全都放了自由身。那與男子私奔的女子,便隨她去了。 至于那與女子私逃的男子,因是兩相情愿私奔,不能視為拐賣,罰了一頓板子了事,未再判刑。 榮烺看一遍帝都府奏章中的整個案情經過,很無語的說了句,“這叫什么事兒啊。” 鄭太后榮晟帝也頗有此感。 榮烺合上奏章,“案子到此,只能說案子了了。這帝都府尹,真算不上一等好官。” “三天便把人尋回,這差使算是不錯了。”榮晟帝道。 榮烺敲敲奏章,“要是我的話,我得把這些養女們的安置妥當,再上折子。父皇您想,這些人給她們自由身,她們能干什么?那么個四十來歲的老婦,一個人能管得了這么多人,老婦肯定有幫手的。” “反正我覺著,這收尾收的不好,太潦草了。” 鄭太后問,“要依你倆的看法,這些女子該如何安置?”問的是榮綿榮烺兄妹。 榮綿思考片刻,“很難安置。她們說是良家,也不算全然良家。外頭多半也無父母兄弟,不過應該可以單獨立女戶。她們多半也有些技藝在身,如今盛世太平,只要是心里想走正道,那也是能走的,只是要辛苦許多。” 鄭太后看向榮烺,榮烺爽快的說,“我不知道。我叫帝都府去辦,他不就吃這口俸祿的么?要是辦不好,就訓斥一頓!扣俸祿!貶官!” 榮晟帝聽的大笑起來,“真真會磨人。” 榮晟帝同鄭太后道,“母后,這案子基本結了,后續的事,就讓阿綿阿烺盯一下,也長些民間的閱歷見識。” 鄭太后含笑,“我看可行。” 第35章 榮烺說,“回批讓我哥寫吧。” 說著就把折子塞大哥手里,榮綿拿著折子看祖母和父親的意思,“我以前只是旁聽,給父皇、祖母念折子罷了,寫回批是不是太唐突了。” “不唐突。折子就是問問祖母父皇的意思,只要意思對,又不是外人寫。”榮烺催她哥,“祖母不是說后續讓咱倆盯著么,哥你就寫吧。” 榮晟帝笑,“無妨,這案子基本結了,你寫個批而已。” 柳嬤嬤端來筆墨,榮綿把折子鋪到小榻桌上,榮烺湊到邊兒上給她哥出主意,“哥你寫的嚴厲些,不能當老好人。” 榮綿便寫下:案件雖結,未盡善矣。諸女子弱質女流,當何安置,任其流落,有失府尹之責。待安置妥當,再具折上表。 榮烺點頭,“我哥真是好人。要我,我就寫,在你治下出這樣有傷風化的案子,如今都不知把受害女子安排好,你是等她們流落在外,死生由命么?” 榮烺一邊說著,一邊還擺出很嚴肅的小表情。 榮綿笑,“看在帝都府查案子還算快的面子上,這應該不算個無能之人,只是做事有欠思量,且給他個機會吧。” “哥,他應該感謝你。” “他把官當好,就是謝我了。” 榮綿問,“祖母、父皇,帝都府尹折子上立功的幾人,是否也該一并給些表彰。” “你先想一想,要如何賞賜。待帝都府把那些女子安置好,再一并賞賜不遲。”榮晟帝也便將這賞賜的差使給了兒子。 折子下發后,帝都府尹做事也還俐落,很快給這些女子立了女戶,并按她們的意思,將她們安置到城中同一街巷。 買屋子的錢是從罰沒銀里面出的。 折子上還說,會隔段時間便打發女衙司過去看看,有何困難,衙門會幫著解決。 榮綿在給賞賜時有些犯難,這案子破的快,卻并不完全是帝都府尹之功。帝都府當然也盡力了,去鄉下追查線索,城中貼滿這兩人畫像,不過,最終陪這男子去帝都府投案的是三個半大孩子。 這三人最年長者也不過十五歲,剩下兩個,一個十三歲,一個十二歲。這仨人在帝都做些屋宅經紀營生,私逃的這對鴛鴦,私的是他們的院子,不然怎么他們仨立功了呢。 要是商賈,這也好辦,賞些銀錢就是。 這仨人還不是商賈,一個是在都侯選五品將領,一個是無爵宗室子弟,一個是來都流浪兒童。 饒是榮烺都說,“有點千奇百怪。” 在都侯選五品將領的這個,是年紀最大的,十五歲,家里父親死了,他家這將領是世襲的,祖上追隨太.祖皇帝立過功。天府人氏,來帝都路費都是借的,到帝都后錢花光,他也沒錢打點侯官兒的門路,不知道怎么結識了這位十三歲的無爵宗室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