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題轉(zhuǎn)換的突然，商慕本能否認：“沒有。”

    “如果說謊話，也沒有什么繼續(xù)聊的必要了。”商鹿說著便重新拿起了自己的包，態(tài)度也很明顯。

    她神色平靜到淡漠，可卻偏偏又有壓抑不住的惱意。

    這樣的眼神讓商慕不知道如何分辨，她似乎是在關(guān)心他。

    商慕低下頭緩緩卷起了自己的衣袖，光是一只胳膊就有好幾條觸目驚心的疤痕。

    其中最長的一條，近足足十厘米，看起來凹凸不平。

    果然，是真的。

    商鹿閉上眼睛，又問：“他經(jīng)常打你嗎？”

    “是。”商慕放下衣袖，說：“這些年都是這樣，我做錯事便會得到毆打，也早就習慣了。”

    短暫的安靜。

    商鹿卻看著他的眼睛，道：“還是撒謊，商慕，除了戀愛以外，我的印象里你幾乎沒有做過任何讓他不滿意的事。”

    如果做錯事才會受到毆打，那么他身上也不會有這么多疤痕。

    商慕躲開了商鹿的眼神：“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會拿我發(fā)泄。”

    商鹿半信半疑，但還是沒追問，而是喃喃道：“那他現(xiàn)在，是報應(yīng)嗎？”

    “嗯，是報應(yīng)，或許是mama在天上懲罰他吧。”

    商慕并沒有選擇說實話，因為他知道無論如何商岸都是他們血緣上的父親，有些事知道的越少，商鹿才能活得越輕松。

    商鹿接受這個說法，又或者說她也希望如此。

    而就在此刻，私人醫(yī)生上門，要給商慕再做一次檢查。

    兩個傭人連忙過來扶他。

    商慕卻不肯上樓，而是看向商鹿，問她：“我下來的時候你還會在嗎？”

    商鹿想離開的想法被看穿了，但她還是退讓了一步，道：“等你下來我再走。”

    商慕這才肯上樓。

    樓下恢復(fù)了安靜。

    商鹿看著正在給她添茶的老管家，問道：“你知道些什么，對吧？”

    老管家手微微顫抖，茶水都不小心潑出來了些，但還是故作鎮(zhèn)定道：“小姐指的是什么？”

    “商慕身上的傷。”商鹿拿了塊小餅干咬了一口，她還是沒相信商慕的話。

    商慕的性格向來沉穩(wěn)，不可能那么多次惹商岸不滿。

    而商岸也不是有病，生活工作不順心不可能莫名其妙發(fā)泄在子女身上，如果真如同商慕所說，那商岸也應(yīng)該一視同仁，不可能光打商慕一個。

    老管家神色愈發(fā)為難：“小姐，不是我不想說。”

    “說，要不然我現(xiàn)在就走。”商鹿說著便站起身，假意要離開：“商慕下來看不見我，應(yīng)該也會發(fā)點脾氣吧。只要你告訴我，我可以當做自己沒聽過。”

    老管家臉上流露出一絲猶豫。

    他了解自家少爺擰巴的性格絕不會主動說出真相，也清楚小姐既然承諾了就不會騙他。

    他其實……也希望少爺和小姐能夠和好的。

    于是老管家還是妥協(xié)了，他道：“是因為小姐您，每當您做了老爺不滿意的事情，他就會……就會在少爺身上發(fā)泄怒意。我曾經(jīng)聽見過一次他們爭吵，老爺認為沒有管教好meimei是哥哥的錯，因為小姐長得很像夫人，所以老爺舍不得責打您，就只能這樣讓少爺長記性。”

    是商鹿意料之外的答案，卻又符合商岸的性格，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商鹿信了，可還是覺得無法理解：“每當我做錯事，挨打的會是他，一直都是這樣嗎？”

    老管家回答：“一直如此。”

    商鹿沒說話，只是捧起面前的熱茶喝了一小口。

    她好像突然能夠理解商慕了。

    如果她是商慕，什么都沒有做錯卻一直替meimei受罰，從小到大都受到這樣的教育，也很難不產(chǎn)生厭惡抵觸。

    老管家卻又說：“可是小姐，您也沒有做錯任何事，少爺也沒有。”

    老管家看商慕和商鹿長大，就像看著自己的親孫子親孫女似的。

    很多時候他都心疼這兩個孩子，可是卻因為自己的身份什么也做不了。

    他們都長大了，他只希望他們都能夠好好的。

    “我知道，謝謝您。”商鹿很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等到商慕做完檢查下樓的時候，商鹿便站起身，很顯然是要走了。

    商慕做好了她要直接離開的準備，卻沒想她會問他：“我們一起吃頓飯吧。”

    商慕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立刻安排司機送他們出發(fā)。

    商鹿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提出這樣的邀請。

    或許是因為想到她和商慕也算做了這么多年親人，卻沒有好好吃過一次飯吧。

    商鹿問他：“你想吃什么？”

    商慕則是道：“都可以，吃你喜歡的。”

    商鹿選擇了火鍋。

    對于商岸來說，這種做法簡單到低端的東西，是不被允許出現(xiàn)在商家的，否則就是廚師的失職。

    因為商慕的腿還是傷著的，商鹿選擇了鴛鴦鍋。

    兩個人吃火鍋，要了一個包間。

    很多食材被端上來。

    商鹿和商慕之間其實也沒什么可以聊的，他們只是相同重復(fù)著把菜品下入鍋中的動作。

    商鹿其也沒怎么管商慕，她只是埋頭吃著自己想吃的東西，商慕拿公筷給她撈了兩塊rou她也沒拒絕。

    其實商鹿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應(yīng)該邀請商慕出來吃火鍋，或者讓家里的兩個傭人也別在門口那桌吃了也進來，他們倆單獨相處實在是奇怪。

    商鹿覺得自己沒有什么可以和商慕聊的，而商慕卻突然開口了，他說：“我上個月見到阿音了。”

    這個阿音，就是商慕的初戀，商鹿記憶里同樣美好漂亮的女孩子。

    一瞬間商鹿便放下了筷子，抬頭看向商慕，臉上寫滿了求知欲。

    她承認，她好奇，快點說。

    提到這個名字，商慕的神色也愈發(fā)溫和，道：“你參加綜藝之前，我出國了很長一段時間，當時就是因為有了她的消息，但是那次沒見到人。上個月我和她終于聯(lián)系上了，約定好了見面的地點。她來見我了，帶著……她的兒子。”

    這個轉(zhuǎn)折來的實在過于突然。

    商鹿單手捂住了嘴，幾秒鐘才反應(yīng)過來：“她結(jié)婚了？”

    “嗯，三年前的事情了。”商慕的指腹摸索著筷子的頂部，神情帶著幾分回憶：“她在國外到的時候，知道無能為力改變現(xiàn)狀便利用機會不斷學(xué)習提升自己，和我想的一樣，她還是那么優(yōu)秀。她說她想過等我，但她遇到了一個特別愛她的男人。對方追了她幾年，一直對她特別好，所以她還是和他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她和我說對不起，我說挺好的，還好她沒有真的等我，不然我要到今年才能找到她，還不知道耽誤她多少年的青春。

    她的兒子是個混血，金色的頭發(fā)長得特別可愛，但是下半張臉卻又特別像她，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她的兒子。她和她的丈夫說我就是她曾經(jīng)提到過的那個深愛的初戀，她的丈夫態(tài)度雖然有些提防但還是很禮貌，我看得出來他很愛她，她也很愛他，所以才會那么坦然告知我的存在。我又專門找人去調(diào)查了她的丈夫，家庭教育很好，父母都很喜歡她，他自己也有知識有穩(wěn)定工作，還救過失足落水的老人，是個善良的人，他配得上她。”

    商慕的聲音越來越低，逐漸帶了幾分抑制不住的哭腔，卻還是道：“她過得很好，她找到比我更好的人共度一生，她會過得很幸福，我沒什么遺憾了。”

    現(xiàn)實中沒有那么多的童話，多年后的久別重逢卻未必是浪漫的破鏡重圓，也可能是物是人非。

    商鹿也很喜歡那個jiejie，她同樣感到有些遺憾，卻只能安慰道：“商慕，這就證明你也該放下了，你也會有新的人生。”

    “是啊。”商慕?jīng)]有否認商鹿的話，卻閉上了眼睛。

    有些話，兩個人都沒說，卻又同時想到。

    如果不是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里就好了。

    如果不是有這樣的父親就好了。

    可惜這個世界上，萬事都沒有如果。

    這是他們的命，無論認不認，都已經(jīng)這樣了。

    一頓飯吃完。

    商慕卻又突然間提出：“樓上就有電影院，要一起去看電影嗎？”

    商鹿不解的看著他，覺得這個邀約更加突然。

    商慕和商鹿解釋道：“是國外經(jīng)典影片，在國內(nèi)上限僅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

    商慕這話讓商鹿倒是生出了幾分好奇，但是當拿到電影票的那一刻，卻感到有些想笑。

    果然是國外經(jīng)典影片。

    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他們要看的就是曾經(jīng)在小討厭錄制時，她和葉陸一起看的那部恐怖電影。

    她原本看過五遍，上次和葉陸一起看了第六遍，算下來這已經(jīng)是第七遍了。

    商鹿拿著電影票和商慕入座的時候，就看見電影院里已經(jīng)坐滿了人，便問道：“看起來很搶手，你怎么買到票的，還是這么好的位置？”

    商慕則是回答：“想邀請你，這三天的每一場我都提前買過票了。”

    商鹿理解，但又不完全理解。

    她問道：“為什么會想邀請我看這部電影？”

    “你留下來的東西里有很多恐怖片的碟片，你所有的節(jié)目我都看了，你和葉陸一起看完這部電影之后，你說你看過五遍。”商慕回答完后卻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試探性問道：“你不喜歡嗎？還是看太多遍了不想看了？”

    “都沒有。”商鹿搖頭，她目視著前方：“別說話了，電影要開始了。”

    這部電影的確恐怖。

    在場的基本上都是曾經(jīng)在家里刷過再來找刺激的，但還是能夠聽見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商慕也不是完全為了看電影而來，可偶爾看劇情還是會被嚇得神色有些慘白。

    而看到恐怖的地方，雖然已經(jīng)對其中的畫面完全了解，可商鹿還是會跟著旁邊的幾個女孩子一樣，捂著眼睛尖叫。

    在最恐怖的畫面到來前，商慕還提醒她閉上眼睛。

    很顯然，他也是做過功課提前看過才來的。

    商鹿閉上眼睛，覺得眼睛有些酸澀，甚至是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