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琴有些猶豫，但還是道：“齊米同學的家長，您可以來一下我的辦公室嗎？”

    商鹿原本想去找剛剛那個微胖的老爺爺，但是見齊琴這么說自然也只能停下腳步，道：“當然。”

    說完商鹿便跟著齊琴去了教室的辦公室。

    學校本就不大，老師也是合用一個辦公間，幾套桌椅顯得也有些擁擠。

    齊琴給商鹿拉開了椅子，道：“您請坐。”

    說完她又去倒了兩杯水，然后才坐在了商鹿對面。

    商鹿直接道：“是有什么和小米學習相關的事情嗎？”

    齊琴的表情有些為難，但還是道：“我知道您不是她真正的家長，但是我已經和她家里聯系過很多次了，我也是沒有辦法，只能找您了。”

    商鹿心中其實已經隱隱猜到，直接問道：“是她家里不想讓她讀書的事嗎？”

    “對。”齊琴本能應了，然后有些奇怪問道：“您怎么會知道？”

    商鹿回答道：“家長會開始前聽一些老人說的。”

    接下來，齊琴又和商鹿說了一些小米家中的事情。

    小米家中有一個小她五歲的弟弟，父母在弟弟剛出生后沒幾年便因為車禍一起去世，姐弟倆都是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爺爺奶奶不是很喜歡小米。

    其實去年小米的爺爺奶奶就有不讓小米來學校上課，還是齊琴去找到了他們家，告訴他們如果連小學都沒畢業，字都認不了幾個，出去打工都沒有廠收。

    小米的爺爺奶奶是字都不認識幾個，聽見齊琴這么說，才勉強讓她回來繼續上課。

    齊琴臉上滿是疲憊與無奈，將眼鏡摘下捏了捏鼻梁，手心頂著額頭，道：“小米她是一個很好的讀書的料子，她一直都是班上的第一名，如果她能去縣里的中學，未來一定能考上大學。”

    女人說著聲音里又有些迷茫：“我在這里教書十幾年了，看見過不止一個像小米那樣的女孩子，她們都有天賦也很努力，可都因為家庭的原因沒有辦法繼續讀書，甚至有已經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還被逼著回去嫁人的。山里的孩子讀書難，山里的女孩子……讀書更難。”

    齊琴說的是實話。

    在村里，孩子被送去讀書往往只是出去打工又沒到年紀，上學現在又要不了幾個錢，把字認識了以后去城里也好找工作。

    如果男孩子成績好，家里再窮也會努力供著，要是以后家里出了個“大學生”那可是一件倍有面的事情。

    可女孩子就不同了，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把心思都讀野了，居然不想著早點出去打工補貼家用，居然說著要去讀大學？

    讀大學有什么用哦？反正最后都是要嫁人的，浪費家里那么多錢做什么？簡直是腦子讀壞掉了。

    正在觀看直播的網友們也憤怒了。

    【可以不讀初中嗎？九年義務教育怎么也得完成吧】

    【這種窮鄉僻壤的……小學都沒上過的也有不少吧】

    【害，沒辦法。對于很多老一輩的思想就是“我的孩子我生的，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誰都沒有資格來指手畫腳”，真的說不通的】

    【而且就算讀完了初中又能怎么樣呢，沒聽老師說甚至有考上大學的都留下來結婚了嗎？】

    【我真的不懂誒，腿長在自己身上，再加上讀大學可以申請助學貸款，一定想走誰攔得住啊】

    【父母一哭二鬧三上吊拿死威脅，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怎么反抗啊，還有很多因素，不要那么想當然】

    【可是……】

    【我覺得……】

    彈幕已經快吵起來了。

    但她們的想法其實也是相同的，都是為那些本應該有更美好人生的女孩子們感到氣憤與惋惜。

    商鹿的心情也有些許沉重，但她還是努力揚起一個笑容，道：“您放心，我會盡力的。”

    ＊

    商鹿從辦公室離開，看著外面的景象愣住了。

    因為此刻，葉陸和宋澤謙正一左一右站……哦不，是蹲在門口，兩個人都保持著扎馬步的姿勢。

    而他們面前，小凱和小樂還有茉茉，三個孩子則是一起站著。

    還有林顏顏，表情復雜也站在一邊。

    商鹿不太理解，便看向林顏顏問道：“這什么情況？”

    林顏顏聳了聳肩，回答：“小樂惡作劇整了同學，茉茉……拿了班上女生的橡皮。”

    林顏顏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用“搶”這個字。

    而下一秒，更怪異的事情又發生了。

    許則和胖哥兒也走了過來，許則面無表情，然后也開始蹲馬步。

    胖哥兒rou乎乎的腦袋垂著站在一旁，都不敢說話。

    商鹿看向許則問道：“……你這又是什么情況？”

    許則直接回答：“他上課吃零食。”

    許則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胖哥兒又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包方便面。

    許則看著胖哥兒，胖哥兒默默把零食放回了口袋，小聲道：“……我不吃就是了。”

    很顯然，這三個人綁定的孩子都在學校里犯了錯，所以他們在代替孩子受罰。

    一看就是節目組的安排，商鹿便嘲諷了他們兩句。

    葉陸瞬間不滿，直接道：“小凱挺乖的我倒是知道，可你的那個孩子不也挺難搞的嗎？你都來辦公室了，怎么不用受罰？”

    “不一樣哦。”商鹿從口袋里又拿出了出發前收到的成績單，炫耀一般往葉陸面前遞：“看清楚，小米可是年級第一，我是來受夸獎的。”

    商鹿說著又收起成績單，一副無奈表情說著很挑釁的話：“孩子太優秀了，沒辦法。”

    把葉陸氣得蹲著馬步還像模像樣在空中給她揮了幾拳。

    說完，商鹿便對著大家擺了擺手：“你們蹲著吧，我先走了啊，拜拜。”

    許則很配合：“拜拜。”

    葉陸：“你等著！風水輪流轉！”

    宋澤謙：“……”

    懶得搭理他們。

    林顏顏自然想跟上商鹿一起離開，但是也記得節目組提醒過的不要讓小凱和小樂分開，只能委屈的陪在這里等著。

    而當商鹿走到拐角處的時候，就看見小米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在這里。

    她有些意外，但也還是揚起笑意，道：“你來了？我們回家吧。”

    “嗯。”小米應了一聲，目光落在商鹿的手上。

    商鹿看向自己手中成績單，然后道：“考第一是很厲害的事情，有什么想要的禮物嗎？”

    小米卻說：“你沒有錢。”

    商鹿：“？”

    【哈哈哈小孩子怎么這么扎心】

    【是啊鹿鹿，你現在可是身無分文哈哈哈】

    商鹿不滿道：“等我回去就有錢了。”

    小米說：“那就等你回去再說。”

    “就現在說。”商鹿話也不停，跟在她身邊問道：“你喜歡洋娃娃嗎？或者玩偶，抱著睡覺的那種。”

    小米卻不看她，別過臉：“幼稚。”

    但是她沒說不要。

    路上，商鹿和她說著自己從娃娃機里抓出來的可愛玩偶們，每天都要挑選一個幸運的玩偶抱著睡覺。

    其實小米沒怎么聽。

    因為她腦海里不斷響起的都是在離開教室前商鹿維護她的話，以及剛剛聽見商鹿用那種驕傲的語氣和別人炫耀她。

    好奇怪。

    她們是第一次見面吧，可為什么商鹿當著那些討人厭的老人面那么維護她。

    哪怕她已經這種態度這么排斥，對方卻又永遠那么熱情和自己說著話。

    這個年紀的孩子看起來再少年老成也是藏不住心事的，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嗯？”商鹿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個問題，在思考了一會后回答：“我覺得你有一點像我，但是我又希望你不要太像我。”

    雖然是班上的第一名，但小米還是不太理解商鹿這話的意思，微微皺著眉頭。

    商鹿朝她笑了笑，說：“比如……我以前也挺喜歡看螞蟻的。”

    女孩的臉小到只有巴掌大，皮膚偏暗，臉頰的碎發被風吹的有些擋眼睛，她依舊不解問道：“你為什么要看螞蟻？”

    商鹿聳了聳肩，回答道：“因為小時候家里沒有人和我說話，我很無聊，就只能去找螞蟻說話啦。”

    商鹿說著便將自己戴著做裝飾用的發夾取了下來，幫女孩整理了一下頭發，給她戴上，夾起了那些略有些礙事的碎發。

    小米本能地就伸手想去摘掉這個發夾，手卻被商鹿按住。

    商鹿認真看著她，說：“這樣很好看。”

    對上她的眼睛，是很真誠的夸贊。

    于是小米掙脫開了手，沒說什么，但是也沒有摘下這個發夾。

    而突然間。

    一塊糖又被塞到她手中。

    這次倒是商鹿先一步向前走去，說：“走了，回去了。”

    小米握住了手中的糖，又摸了摸耳邊的發夾。

    雖然她還是不太明白商鹿的意思，但是眉頭卻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漸漸舒展開，又跟上了商鹿。

    然而就在此刻，導演組給了商鹿新的任務。

    她需要帶著小米回家，收拾這兩天所需要的衣服，然后才能回到她們的家。

    不過同住在下村，小米的家距離他們錄制的地點很近，走路十分鐘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