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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事了拂衣去 第174節

    若按前朝慣例, 一般新帝登基,朝臣變著花樣勸個三回,儲君拒個三回, 到第四回 時, 儲君就該痛哭流涕地應了。

    可一連五日, 燕熙都沒松口。

    隔日就是冬至, 要行祭天禮, 此乃國家大祀之首, 要有皇帝率宗族、百官及百姓拜冬。

    可是大靖只有儲君, 沒有皇帝。

    禮部和太常寺急得跳腳,百官連跪在宮門外,把不吃飯的招都用上,結果沒等來燕熙,商白珩出面,苦口婆心地把人勸回去。

    于是大家就圍著商白珩鬧。

    燕熙有老師在前頭頂著,總算得了清靜。

    -

    又兩日,是大行皇帝出殯之日,要有人主持,新君在這日要詔告天下。

    這下不止禮部和太常寺坐不住,六部、五寺、各院、各司、各監都急了,百官們在午門外長跪不起,求儲君立即登基。

    商白珩以帝師的名義來勸,百官們根本不買賬,只好內閣一起出面。可內閣一出來,就被百官痛罵“想要沒有皇帝內閣做大”。

    內閣真是百口莫辯。

    梅輅被圍攻,帽子都被百官打掉了,百官放言若是新君再不登基,就到梅輅家里去鬧。

    梅輅一個頭兩個大,這首輔當得心力交瘁。

    儲君不肯登基,大靖朝堂震動。

    -

    最后是內閣請出裴鴻和靈兒公主,裴鴻以四朝老臣、三任帝師的身份起誓:“太子殿下會主持出殯之禮,殿下孝心可表,哀思難當,且容太子殿下守孝幾日。若再耽誤,我裴鴻提頭來見。”

    燕靈兒也說:“皇兄哀傷過度,茶飯不思,正是憔悴之時。雖未登基,但每日政務從未落下,請大家不要再逼皇兄了。”

    百官們這才稍止,只是摩拳擦掌之勢不變,最多再等個幾日,更加聲勢浩大的陣仗就要來了。

    -

    燕熙病了。

    自大行皇帝出殯后,太子殿下一病不起,早朝無法親臨,奏折也轉交內閣暫行處理。

    朝臣們這下真的慌了,也不敢再逼燕熙,每日請安的折子如雪片般送進東宮。

    也有人猜測太子并未生病,只是被朝臣吵得受不了,托病不出罷了。

    周慈和小夏先生卻知道,燕熙是真的病了。

    一則“榮”到了這時日,已傷及五臟六腑,燕熙近日傷病漸多,頭疼腦熱咳嗽不斷;二是燕熙這幾日不知為何氣血衰微,面色一日不如一日,又不肯讓大夫診視。

    這日周慈與小夏先生又來向燕熙請脈。

    燕熙病怏怏地靠在榻上,再一次拒絕了診脈。

    周慈急得嘴上長了燎炮,他跟著燕熙時間長,知道燕熙如此,必定有理由,張了張嘴,咽回了那些翻來覆去勸說的話,想著得給宋北溟寫信了。

    他們正要退出去,燕熙今日不知哪里來的興致,叫住了小夏先生。

    -

    小夏先生前些日子才過了生辰,方十七歲。他還是少年心性,加之夏家人都有一股閑云野鶴的神仙氣質,他不像旁人那般敬畏燕熙,和燕熙說話直來直去,有時瞧燕熙實在美,還會大剌剌地瞧上片刻,只是不敢再像從前那般喊燕熙“小美人”了。

    小夏先生看燕熙從榻上坐起,他以為燕熙又突然肯讓人診脈了,便拿出脈枕,燕熙卻對他擺了擺手說:“孤有些事,想問小先生。不知小先生可愿如實告知一二。”

    小夏先生說:“殿下問便是。”

    燕熙只一個起身的動作,便是頭暈目眩,小夏先生不太會照顧人,只遠遠看著,并未想到去扶太子殿下。

    燕熙也不愿旁人碰,兩人倒是省了些客套,燕熙調息片刻,才在榻沿坐直了,緩緩開口:“小先生自五年前,就一直跟著夢澤,替夢澤治‘枯’?”

    “是。”

    燕熙不解:“可那時,你才十二歲。”

    小夏先生覺得被冒犯了,不太高興地說:“我們夏家人自小學醫,莫說十二歲,便是七八歲的孩童,對常見病癥,也得心應手。”

    燕熙質疑:“‘枯’并非常見病癥。”

    小夏先生面色一怔,有些沖地答:“枯榮一直為夏家所有,我們夏家對枯榮很是了解,我會治。”

    小夏先生片刻的猶豫沒有逃過燕熙的眼睛,燕熙又問:“若孤沒記錯,孤和夢澤是第一對把枯榮分開吃的人。你們對此也并無先例可考。”

    小夏先生冠著神醫的名頭,從未被人質疑過,他被燕熙問得又是一怔,瞪圓眼反駁:“我們夏家最懂枯榮,知道怎么治!”

    燕熙困惑地說:“當年小先生才十二歲,小小年紀,如何敢治北原王爺的病?不怕一朝治壞了,北原王府找你們夏家的麻煩?”

    “我——”小夏先生被問住了,北原王府一直待他如上賓,他從未想過治壞的后果,想到自己確實把宋北溟治好了,理直氣壯地答:“我可以往家中寫信,家中有問必答。”

    燕熙目光一閃:“你家中是誰回信。”

    “我爹爹。”

    燕熙更加不解地問:“既你爹爹會治,為何派你一個小少年來?據聞你們夏家其他人一次都沒來過,你們夏家就是如此糊弄北原王府的嗎?”

    “我爹爹——”小夏先生一時回不上話來,底氣不是很足地說,“我爹爹很忙的。”

    燕熙心中已然明白,溫和地笑了笑,轉而問:“聽說你們夏家有家訓不問政事。”

    小夏先生心想終于遇到個好答的問題了,立刻答:“是,醫者仁心,病患不分貴賤,醫術一旦和政事參合起來,便說不清了。”

    “這便有些怪了。”燕熙沉吟道,“既如此,你們夏家為何要給煊赫的宋家人治病?名門望族的貴人,干系重大,何人活著,何人死了,對朝局可謂有牽一發而動全身之效。尤其是夢澤,他是北原王爺,他一旦不在,北原王爺就要易主,這可是大靖的大事。你們治他,很難說是不問政事了。”

    “你——”小夏先生哪見過燕熙的手段,被問得臉紅脖子粗,看樣子再問幾句就要哭了。

    燕熙對小夏先生露出安撫的笑,輕咳了聲喚道:“周先生。”

    周慈從外頭進來。

    燕熙說:“今日孤得罪小先生了,還請周先生代孤好生安撫。回頭孤備蜜餞糕點請罪。”

    小夏先生一聽有好吃的,霎時臉色變好,也忘了生氣,由著周慈哄著出去了。

    -

    是夜,東宮寢殿。

    燕熙再一次在子時醒來,他摸出枕下匕首,在手腕上的舊傷處又劃下一刀。

    血滴落入玉瓶中。

    滴答。

    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寢殿有三間寬,燕熙睡在東邊,撤去了中間的屏風,望著幽深的殿室,輕聲數著:“一、二、三……”

    他數到十時,殿門被推開。

    一個人影走進來。

    來人身形頎長,穿一身樸素的天青色長衫,遠遠地與燕熙對視。

    “我等了你九日,你才肯來見我。”燕熙把手按在傷口上,熟練地抽出繃帶,綁住傷口止血,他神色復雜地看了對方許久,像是很憂傷,又像是釋然了,末了冷淡地說,“夏先生。”

    夏先生在黑暗里嘆了聲氣,往里走來,停在榻邊的立燈上,自如地點了燈,蓋上燈罩。

    -

    燈一亮,殿外頭守夜的衛持風立即問:“殿下醒了?”

    “無事。”燕熙說,“不用進來,也莫叫旁人進來。”

    衛持風應聲,疑惑地摸了摸后頸,方才他似乎有片刻的失神,好像有一陣風拂過身后,清醒過來便看到殿里頭燈亮了。

    見鬼了?

    -

    一盞燈照見方寸之間,寢殿里仍是暗,神秘的夏先生站在燈邊,展露出了容顏。

    夏先生甚是年輕,大約只有二十多歲,品貌清明,仙風道骨,舉手投足間飄逸出塵。

    “我若再不來,你的血要放盡了,若你當真死在登基前,我也無力回天。”夏先生舉止儒雅,神情溫和,注視燕熙半晌說,“殿下果然夠狠。”

    “是主神大人太難請,坐享其成,卻不愿見我。”燕熙半邊臉沉在陰影里說,“夏先生才狠,把我和夢澤當棋子擺布。”

    夏先生對這樣的指責處之泰然,他算是默認了,轉而問:“殿下是如何猜到是我的?”

    燭光微跳,照得燕熙的一邊側臉忽明忽暗:“枯榮是你拿出來的,一枚給了周慈,一枚通過夏家給了小夏先生,而我和夢澤正好分到了枯榮,這太巧合了。我和夢澤是大靖的兩把刀,我父皇選中我和夢澤,是深思熟慮的結果,為的是收拾大靖。你存的心思和我父皇一樣,區別在于,你在冥冥之中推進大靖國運,你相當于是大靖暗中的帝王,也就是主神。”

    夏先生頷首說:“可是,我為何要把枯榮分開用?我難道不怕你倆都死了?”

    燕熙思路清晰地說:“五年前,你拿不準我和夢澤誰能成為天下之主,但你只有一對枯榮,于是把寶分開押。派小夏先生去治夢澤,是因為前期枯比榮兇險,擔心夢澤扛不住枯。而榮的兇險在后期,在我出現危急病癥后,小夏先生又恰好來到了我的身邊。枯榮的整個治療階段,都有夏家的身影。”

    夏先生欣慰地點頭:“你想到夏家不難,如何想到是我?我們從未謀面。”

    “論理,以北原王府的尊貴,夏家派去治病的得是小夏先生的父親。而小夏先生的父親不去治夢澤,是因為他一旦不會治,便沒有退路,派個小少年去,治好了是醫術高明,治不好還能給家里寫信求助,可進可退。而小夏先生往家里寫信,大約都是經你授意回復的。夏家只你最神秘,一直云游四方,老師五年來遍尋不著你,這是因為主神大人你不想暴露。所以無論是動機,還是情感,夏先生都是最符合主神的那個人。”

    “你倒是想得明白,”夏先生并不否認,淡淡地說,“知道我不想見你。”

    “下棋之人,當然不希望棋子反客為主,棋子只要聽話就好了。”燕熙冷嘲道,“真劃算啊,一對枯榮,支使了兩個人替你重整河山。”

    夏先生對燕熙的話竟是不反感,他以一種很慈愛的神情看著燕熙說:“支使你們的不是枯榮,是你們自己的信念。你的動力源于回家,夢澤則是復仇。你們都是極為自律自省之人,我只要用枯榮幫你們開一點金手指,你們的功績就輕易超乎我的想象了。”

    燕熙冷笑道:“無恥。”

    “只要能修補這個世界,我不介紹對一兩個主角無恥。主角選你來當,是這本書最大的轉機。”夏先生不以為意地說,“你方才所做的推測,大多是對的。系統當初將你吸進書中,是從你那篇長評看出你的身為學霸的潛力。但是選中你之后,又發現太子身體太差,以防萬一,我們又選中了夢澤。讓我驚喜的是,你和夢澤都非常優秀,你們都有成功的絕對的實力,不同在于你是修補,夢澤是重建;你是穿書者,夢澤是書中人。”

    燕熙聽著這般大言不慚利用別人的話,心中極是厭惡。他看著燭光下的夏先生,覺得這主神實在是表里不一,除了樣貌飄逸外,內里全是冷冰的算計。他冷哼一聲說:“你不擔心我和夢澤廝殺相爭嗎?”

    “不擔心。枯榮相吸,你們必定會在一起。”夏先生說起此事,露出幾分勢在必得的愉悅,“這也是為何,我要把枯榮分開,這樣既能有兩個選擇,又在合適之時讓兩個選擇可以合為一體,互為補充。”

    燕熙耐心欠奉,蹙眉不再看夏先生,極是冷淡地說:“真是一手好棋。”

    “你很討厭我。我真是一個失敗的主神,我的主角厭惡我。”夏先生露出遺憾的神情,“我知道你恨這個血腥的登基過程,可是我給了你一次重生的機會。試想,若不是穿書,你在現代已死了。”

    “主神大人是想要我感謝你嗎?”燕熙回首,微慍道,“恕我做不到。”

    “你既討厭我,我們多說無益。”夏先生往后退了一步,光照不到他的臉,這讓他又顯得神秘起來,“不如你直接說,想要什么條件?”

    燕熙沉默片刻說:“我想帶夢澤走。”

    夏先生并不意外,解釋道:“你能回現代,是因為你本質上是人,你在現代有原身,而夢澤沒有,夢澤本質上是紙片人,這很難辦。”

    燕熙不贊同盯視著夏先生說:“兩件事并無本質差別。你讓我在現代死而復生,是重新創造一個生命;你讓夢澤在現代有身份,也是創造一個生命。這是一本雙男主的書,我完成任務有獎勵,夢澤完成任務也得有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