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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事了拂衣去 第98節(jié)

    “奴婢……”英珠竟是大喜過望道,“謝陛下隆恩。”

    天璽帝意味深長地不說話。

    又是半晌,就在英珠和明忠以為此番的龍顏大怒要揭過時,天璽帝的話讓他們如墜冰窟:“小七回京后,你去把廢后罪行,說與他聽。”

    英珠驚駭?shù)靥ь^,淚流如注,沖刷著臉上的血水滴落在地,他苦苦哀求道:“陛下,求求您了,不要這樣對殿下,殿下真的已經太苦了!”

    天璽帝無動于衷:“朕倒要看看,他知道了,有沒有膽量弒君弒父?”

    明忠也是駭?shù)眯哪懢懔眩笾懽觿竦溃骸案缸忧榉蓦y得,皇爺——”

    “既為亂世帝,何以容情分?讓他恨朕罷。”天璽帝沉聲說,而后停頓片刻,一擺手讓他們閉嘴。

    這個已經完全站到大靖權力巔峰的帝王看向北方,不知想起什么遠古的記憶,懷念地說,“小七什么都隨朕,只這心性純良,隨了他母后。要怪就怪他生在亂世,又投進了帝王家,他既當不了閑王,便沒那命去做個善人,便都隨朕罷。”

    明忠和英珠在天璽帝那一揮手后都不敢再言。

    天璽帝接著說:“他這五年來,樣樣都與朕當年如出一轍。只差一樣,朕當年敢殺了先帝,望他往后也不要叫朕失望。”

    英珠在狂駭中一陣劇烈的心悸,他的血還在流,眼前都是紅色,他心中翻涌,痛苦不堪,終于支撐不了地倒了下去。

    -

    燕熙一行走了一日。

    要入西境時,燕熙命眾人換上行商行頭,棄了官道,改走小路。

    燕熙坐在粗布馬車里,由衛(wèi)持風架車,車前頭留著位置,是供隨行官員跟車談話的。

    -

    溫演是在出京前才得了淳于南嫣的消息。

    當時淳于南嫣問他:“你知道為何斬盡四姓,卻獨留韓家活口?”

    “因為韓家及時收手,沒有釀成大錯。”溫演當時說,“這還要謝太子妃娘娘及時提點。”

    “看來,溫先生還是不懂。”前日的淳于南嫣在燈下似笑非笑地說,“不如這般問,為何本宮在事發(fā)前,專程去的是韓公府?”

    溫演這才驚恐地意識到,他以為的自省自救,卻是有人在格外開恩,連忙磕頭道謝。

    淳于南嫣在那夜里,執(zhí)了同行靈兒公主的手,起身欲走,最后溫婉地對他說:“溫先生本是寒門出身,摘了殿試的探花入仕,卻入了世家的門第,這些年步步為營,到頭來皆是一場空。因你罪名在身,再想入仕是不成了,以你的才能做個師爺是綽綽有余的,但是眼下人人都急著與四姓撇清,便是你肯放下身段,也沒哪個地方衙門敢用你。本宮與商先生憐你才能,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去尋新主吧。”

    溫演知道新主是誰了。

    他沒有猶豫,連夜收拾了行囊,守在城門外,在衛(wèi)持風的默許下,混進了西境總督的隊伍。

    溫演這一生,有很多不得已,短短四十年,已經歷了幾次大起大落。這一次,他可以不必在自己的姓前面冠著別族的姓,也不必再仗著誰的勢,堂堂正正地做回溫演了。

    -

    溫演跟著隊伍走,大家待他都挺客氣,就是一直見不上燕熙,心中愈發(fā)焦急。

    原本他也不急,心知必得所有人都談過話了,才能輪到他。可眼看隨行官員都談得差不多了,燕熙還是沒有傳他說話。

    溫演便急了。

    他被晾了一天,在隊伍里便顯得尷尬起來,他坐立不安地等了小半日,見總督的馬車前座沒人,便大著膽子來求見。

    衛(wèi)持風客氣地請他坐在車頭,溫演側著身子,隔著車簾向里頭行禮:“罪民溫演見過督臺大人。”

    溫演等了片刻,不見里頭應聲,忐忑地問了句:“督臺大人?”

    “督臺大人這兩日累著了。”衛(wèi)持風解釋道,他聽著里頭終于有了動靜,仔細地將門簾掛起,露出里頭素衣打扮的總督大人。

    燕熙淡淡的聲音傳來:“你是天璽十二年的探花,本官看過你的卷子,文才和經義皆是出眾,若不是當時世家當?shù)溃瑺钤驹撌悄隳抑兄铩!?/br>
    溫演在朝會上領教過燕熙的厲害,他沒敢抬眼往里瞧,垂首聽著。他聽燕熙沒以文士的“先生”稱他,心中先是一涼,待聽得燕熙夸他才能,又升起幾分得意。

    他是自負的。

    還留著命的韓家人都入了賤籍,只有他因有功名在身,與妻子一起被抬為庶民,幸免于難。縱他此時落魄,他的文才也是有目共睹的。藝高人膽大,他有清高的資本,更何況他曾在內閣數(shù)年,威望和資歷是抹不掉的。且他不是自己作jian犯科入罪,是受韓氏拖累才落到如今地步,溫演并不甘心。

    溫演清了清嗓子道:“督臺大人過譽了。督臺大人才是眾望所歸的狀元,您的狀元卷子全朝傳閱,沒有不贊嘆的,當之無愧的第一。”

    說完他便側耳等著里頭的動靜,可他沒等來總督大人任何受用的表示,而是聽里頭繼續(xù)道:“你一直在京為官,由七品官升至正二品尚書,再到入閣,一路的考評皆是優(yōu)秀,便是沒有韓家相助的頭幾年,在翰林院做的也是有口皆碑。是個能干事的人。”

    聽到這里,溫演敏銳地聽出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來了。燕熙顯然是將他底細查遍了,這本也在情理之中,誰家用人前都要細查一遍的。

    叫溫演意外的是,尊貴的太子殿下,竟是連他十幾年前的卷子都讀了,且對他的經歷信手拈來,叫他又驚又喜又畏。

    溫演大氣也不敢喘地回話:“罪民不敢當,不敢當。”

    里頭燕熙接著說:“你本家還剩下一對兄嫂,韓家人里除犯了刑律的下獄的,身上清白的一律充邊了。本官著人在兩邊都照顧著了。”

    溫演一愣,這回聽出些不對勁來了。

    燕熙甚至把他本家查了,還派了人去“照顧”!

    溫演心中猛地一緊,一股涼氣爬上他的脊梁骨,他在官場多年,以他的經驗,用家人安危拿捏人是常有的。由此觀之,燕熙所說的“照顧”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想通此節(jié),一時間,他那些清高和自負都顯得不切實際,他已經被層層疊疊的網束住了。

    他想到燕熙短短不到一年,便整垮了四姓,想必是城府極深,手段毒辣,是他輕心了。

    溫演的冷汗鋪下來。

    然而接下來的燕熙的話,卻叫溫演錯愕了。

    溫演聽燕熙說:“商次輔和太子妃都向本官力薦溫先生,本官瞧溫先生一路隨行,也是想留下的。只是你有罪在身,堂前用不得你,正巧堂后缺人手,溫先生若是不介意,可以先瞧瞧有什么能做的。若是做的合意,便留下;若是不合意,也不必勉強。”

    溫先生?

    溫演一下愣住。

    他的冷汗還掛在額角,紙白的臉色轉而通紅。

    多年官場的爾虞我詐叫他萬事都往功利了想,卻獨獨忘記了,商白珩和淳于南嫣出面舉薦或許只是基于惜才,而燕熙肯用他也只是知人善任。

    他被陰謀詭計蒙了眼,卻瞧不清正大光明的路子了。

    他何其可悲。

    溫演一時羞愧萬分,恨不得磕頭十萬請罪,正要動作間又聽里頭燕熙說:“本官聽說溫先生的妻室韓氏管家了得,經營鋪子也是一把好手,把你妻兒也接來,為著替本官辦事,還叫你一家人分開,本官于心不忍。”

    溫演僵在當場,他如同霎時經了上天入地,巨大的心潮起伏叫他一時竟哽住了。

    他其實心中知道,這些日子自己強撐的體面都是假把式,輕輕一推,就會丟盔棄甲。他溫演已經窮途末路,燕熙是他最后的指望了。

    現(xiàn)在這個拿捏著他的前途和性命的人,竟是替他什么都安排好了。

    溫演感恩戴德又冷汗直流,感動與羞愧使他的面色變幻的十分難看。

    他在這短短的對話中,竟是像過了生死一般,看透了往來。

    溫演一路走來,營蠅茍狗,心中其實從未真正服過誰,他認為既得的都是他努力成果。今天卻叫他明白,有一種人已經站到了翻云覆雨的位置,卻可以做到真正的禮賢下士。

    溫演再也不敢小瞧年輕的太子殿下,對未來的主子佩服得五體投地,竟是熱淚盈眶,就要在車上跪拜。

    衛(wèi)持風連忙扶住了他。

    燕熙說:“本官既用溫先生,便不會疑溫先生。堂后諸事繁瑣,又有各方利益牽扯,溫先生久經官場,經驗老道,本官往后便仰仗溫先生了。”

    溫演淚流滿面,他由著衛(wèi)持風扶下車,落地時忽地跪地重重磕頭道:“督臺大人知遇之恩于罪民有如人生再造,溫演感激不盡,往后必當鞠躬盡瘁、萬死以報!”

    衛(wèi)持風送走溫演后,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他的小主子一套問話,先抑后揚,參透利害。若非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無法相信有人能在這等年紀便如此嫻熟地cao縱人心。

    衛(wèi)持風的冷汗淌得比溫演的更甚。

    衛(wèi)持風若有所思地駕著馬,某種幽深的寒意爬上他的心頭。他方才竟然在小主子溫和的語調中,聯(lián)想到了深宮里頭那位殺伐難測的天璽帝。

    第75章 臨西死戰(zhàn)

    北風驚雪風馳電掣, 宋北溟不眠不休,一日就到了北原邊地, 他單騎比大軍走得快, 趕上了宋月瀟。

    姐弟倆長話短說,宋北溟領前鋒,率五千踏雪軍騎兵往臨西洲趕。

    -

    臨西洲從戰(zhàn)事開始那天, 就沒停過雨。

    六月的北原,已經散去悶熱, 下了兩天雨后,涼意加深, 濕透的軍衣,把人泡得發(fā)白,冷得發(fā)抖。

    天地被浸得升起霧氣,視線不清。

    踏雪軍在黑沉沉的雨幕下, 猶如一只沉默的巨獸,它據(jù)守在娘子關與云湖間的原野上, 后背是兇險無比的云湖, 三面受敵, 宋星河被莽戎和漠狄聯(lián)手設伏,扎了口袋。

    這只巨獸遍體鱗傷,卻仍是目露兇光地盯著敵人。

    踏雪軍生時弒血, 它沒有莽戎士兵那般強壯高大的身體, 但他們有著更兇的士氣。

    從不言退。

    正是因為這樣, 踏雪軍在立軍以來, 便被以刀頭舔血著稱的莽戎引為勁敵, 有著數(shù)百年血腥混戰(zhàn)史的交戰(zhàn)地, 在踏雪軍出現(xiàn)后, 能在這塊土地上留下名字的,只剩下大靖和莽戎了。

    這場戰(zhàn)打到現(xiàn)在,已經是完全的白刃戰(zhàn)。

    踏雪軍以前鋒的鮮血為代價,為后面陣形的布成爭取到了時間。工兵隊和軍匠訓練有素地在交戰(zhàn)地修挖工事,絆馬索拉得橫七豎八,大小坑挖得到處都是。

    莽戎的騎兵踩著踏雪軍前鋒的鮮血沖到后防時,戰(zhàn)馬摔了一地,無法再進一步。

    莽戎的騎兵就這樣被廢了。

    莽戎不得不棄馬入戰(zhàn),可是那些惱人的工事打亂了莽戎步兵的陣形,再強悍的勇士沖過去,面對的都是踏雪軍堅不可摧的五形陣。

    五形陣的可怕之處在于它十二人成一隊,前面是鋒利的軍刀,隊長的刺刀在尖端;兩側是藏著短刀的盾牌;殿后是長刀和長矛。他們彼此極度信賴,完全把后背交給同袍。

    只要陣形里少了一個人,立即有戰(zhàn)場指揮調派人手補上;而即便是打到無人可補,他們內部也會靈活變換位置,從十二人到九人到最少的四人,人數(shù)在變少,但陣形始終牢不可破。

    踏雪軍的信念堅定,且將士們離死亡越近,戰(zhàn)意越猛,每個單兵都有強烈的“死我一個,帶走一個”戰(zhàn)意。

    他們就算戰(zhàn)到不到四人,組不成隊形了,也會提著刀跟莽戎同歸于盡。

    這種打法,饒是以喋血為樂的莽戎也打得心驚rou跳。

    莽戎殺掉一個踏雪軍至少要付出一個莽戎勇士代價,原本想要扎口袋一鍋端的計劃在圍剿宋星河的第一天就失敗了。

    到了第二天,陷入了純粹的人命消耗戰(zhàn)。

    戰(zhàn)場上到處都是殘肢,血糊著大地,又被雨水沖刷到云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