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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事了拂衣去 第95節(jié)

    -

    北原。

    莽戎果然大舉來襲。

    宋星河代執(zhí)帥令,領(lǐng)兵于云湖的臨西洲與莽戎短兵相接。

    這里正是喬林所在的云湖第十四營屬地,宋星河首戰(zhàn)告捷,擊退了莽戎前鋒。

    宋星河的鎧甲上濺滿血跡,他手握“扶雨”,在如注的暴雨中,覺得這天氣不正常,莽戎的易挫不正常,交戰(zhàn)地也不正常。

    此處與西境相接,西北方是漠狄,他向西境發(fā)出的信報未有回音,派往漠狄的人馬也不見回信。宋星河驀然意識到,這是一次不同尋常的進攻。

    除了莽戎,或許還有其他方的參與!

    雨打濕了他的眼簾,夜幕降下,宋星河轉(zhuǎn)身望向西北,忽地升出強烈的不安。

    將士們酣戰(zhàn)后,疲憊又亢奮的重喘響在主帥耳側(cè),遠處莽戎大軍像黑潮般退到暗夜里。

    宋星河在所有視線的中心,在某個剎那,他警惕地舉刀傳令:“回防。”

    然后對副將焦武說:“命臨西營死守西境邊界,不得放姜西軍入北原。”

    大軍急速后退,就在路過娘子關(guān)時,那本該是同袍的城門上,忽地飛石襲來。

    數(shù)十架投石機仗著地勢之便,用巨石對準了踏雪軍。

    -

    靖都,北原王府。

    宋北溟已經(jīng)在沙盤前看了許久,手邊擺著一沓賬本,他蹙著的眉一直沒松過。

    方循敲門進來,見宋北溟半天沒動,輕聲地說:“主子?”

    宋北溟道:“二哥的來信說,我從姜西軍弄來的那批火銃不好用。這事太蹊蹺了,姜西軍的賬本里,每年花在火銃上百萬兩白銀,請了無數(shù)工匠,用了無數(shù)好料,就造出那點不中用的東西?火銃便是再難造,也不至于難用到那地步。姜西軍把錢花哪去了?”

    方循道:“而且西境甚少有戰(zhàn)事,都說是漠狄怕了姜家,不敢用兵。姜西軍花這么多銀子造火銃用來做什么?”

    宋北溟:“只有一個可能,姜西軍的銀子就不是用在打戰(zhàn)上……那是用在哪呢?”

    方循也百思不得其解。

    忽的宋北溟臉色大變,他猛地從輪椅上站起來,拿了悲風(fēng)就往外沖。

    方循道:“主子!怎么了?”

    “北原危矣!”宋北溟急沖一段,驀地停住腳步,“傳王府各部管事,速到正殿。”

    第72章 放王歸北

    入夜了。

    燕熙在燈下看西境的卷宗, 往日這個時辰宋北溟已經(jīng)來了,燕熙抬眸, 看窗外空無一物, 一輪上弦月掛在東天。

    時辰不早了。

    他收回目光,手上的卷宗好半晌都沒翻過去一頁,他玉似的手指按在泛黃的紙上, 略有濕意。

    “榮”習(xí)慣了連日來宋北溟在這個時辰開始的安撫,正蠢蠢欲動地鼓動他。

    燕熙的手指蜷了蜷, 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好半晌一個字也沒看進去時,意識到自己居然是在等宋北溟。

    他將此歸咎于“榮”的貪婪。

    燕熙對自己說:不來也罷, 省得麻煩。

    露水姻緣,鏡花水月,逢場作戲終將落幕,春帳藏住的親密, 到底敵不過形勢。往后天各一方,一拍兩散, 各玩各的。

    早斷早省心。

    燕熙收回手指, 今夜左不過是消磨時光, 索性連卷宗也別看了。

    就在他收筆起身時,外頭望安小聲報:“殿下,少傅求見。”

    商白珩去而復(fù)返, 定然有很重要的事。

    燕熙應(yīng)聲:“請老師進來。”

    師生倆在外間相見, 隔案對坐。

    商白珩遞來一封密信, 神情凝重地說:“北原有劫。”

    燕熙接過信, 快速地讀了一遍, 一時如墜冰窟, 沉聲說:“姜西軍內(nèi)亂, 恐有細作;漠狄虎視眈眈,莽戎若在此時大舉犯北原,只怕北原三面受敵,危。”

    師生兩對視一眼,面色皆沉。

    燕熙瞧那信紙?zhí)厥猓瑔枺骸袄蠋煟稳藖硇牛俊?/br>
    商白珩道:“‘芒種’,他的消息從未出過錯,可信。”

    “既如此,想必北原確實形勢極危。”燕熙若有所思地捏著信紙,望向窗外,怔怔出神。

    商白珩不明所以,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他瞧出燕熙像是在等什么人。

    商白珩多少知道些宋北溟夜里來的事,他就住在幾殿之遠的院子,曾因聽著了內(nèi)侍們半夜里傳熱水的低語,而整夜輾轉(zhuǎn)。

    商白珩從未見過燕熙這等神情,忽地明白了燕熙的心思,他倉促地收回視線,坐得筆直,對抗心中猝然襲來的悶痛。

    燕熙此時出神想的,卻不是風(fēng)月。

    他想到原著也是在這個時間線,北原大敗。宋氏舉家上下被長公主利用后,成了棄子。

    原著里,先是宋星河戰(zhàn)死沙場;二嫂孕中得知夫君身死的消息,悲慟之下滑了胎,身子沒養(yǎng)好,又整日以淚洗面,纏綿病榻。漢臨嫣是個烈女子,最終在夫君的忌日殉了情。

    如今朝堂上沒了長公主,不知宋家是否能逃過一劫。燕熙冥思苦想——若能提前把漢臨嫣換回靖都,或許至少能保住這對母子。

    燕熙心中已有主意,轉(zhuǎn)而對商白珩說:“老師,我想請父皇放小王爺回北原。”

    商白珩微微闔眼,忍過了心頭最痛的瞬間,他摩挲著酒杯的邊緣,飛快地打量了燕熙一眼。

    他是于己極殘忍之人,壓抑情思于他已是家常便飯,他的聰明用在情感上,照樣無往不利。

    他能在燕熙毫無察覺間,便調(diào)試好了情緒,轉(zhuǎn)而將心思傾注于學(xué)生在那段風(fēng)月中的得益——他驚喜于學(xué)生身上添了些煙火氣,于是自己那點患得患失也不算什么了。

    他自我開解地“想開”了,決定無論燕熙出于什么理由,都要保護燕熙這份難得主動待人的情意,于是他點頭溫和地說:“如何與陛下說?”

    燕熙無法與商白珩說原著之事,只能就事論事道:“西境將士皆是姜氏嫡系,雖姜氏已除,但西境軍仍是‘姜西軍’,必得經(jīng)刮骨療毒,方可聽用,過程得費些時日,西境且有一陣混亂。西境與北原相接,少不了要仰仗北原。且現(xiàn)下北原危急,正是用將之際,我無論出于儲君、還是總督的考量,都得助北原。北原固若金湯,西境便少了一分顧慮,而且往后西境少不了要與北原攜手合作,如今賣個人情給宋北溟正好。”

    商白珩聽燕熙說得冠冕堂皇,他微微闔睫,掩了眸色,提醒道:“直接放了宋北溟不可,得換個人回京。”

    燕熙說:“聽說他二嫂有孕了,將他二嫂換回來便妥。”

    商白珩抬手按在案上定了此事:“此事我明日一早與內(nèi)閣商議,你差人與陛下說,咱們兩相使力,此事不難辦。”

    燕熙點頭說好。

    -

    宋北溟坐在堂中,這幾年他一手綢繆養(yǎng)起來的“鴿部”“隼部”和“暗部”的管事都來了。

    宋北溟在等人的工夫里,已經(jīng)冷靜下來。

    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也知道現(xiàn)在鞭長莫及,他在靖都是一個空有爵位卻無官職的質(zhì)子,要斡旋什么,都得仰仗平日打點的關(guān)系。

    而如今朝堂清洗,許多關(guān)系都斷了。他得摸清還有多少可用的,并從中找出此次能給北原的助力。

    好在,眼下得勢的是新晉的清流,其中以商白珩為翹楚。這反倒叫宋北溟安下心來。他知道這批嶄露頭角的要員,是干實事的,北原只要能提出合理的章程,這些人有口皆碑,且還未形成私利集團,定是會憑著公心辦事的。

    宋北溟出色的冷靜,強行鎮(zhèn)壓住了內(nèi)心深處的焦慮。他作為北原在靖都和中樞的話事人,不能亂。

    眼下最要緊的是從后備的運籌中給予北原支持,他肅坐堂中,面沉如水,望著一堂的管事們。

    大家在他的沉穩(wěn)的目光下,慢慢地鎮(zhèn)定下來。

    宋北溟是說一不二的主子,這些年要做的事情,每一件都辦得漂亮,他們看宋北溟在這當(dāng)口仍是穩(wěn)如泰山,心中便隱隱生出北原有救的預(yù)感來。

    宋北溟先問暗部:“糧食生意如何?”

    暗部的幾個管事稍做交流,大管事起身答:“現(xiàn)離著收糧季還有兩個月,但幾個產(chǎn)糧大郡的生意都談好了。待新糧收上來,就能往北原運。去年的糧,按您的意思留了一半沒用來周轉(zhuǎn),現(xiàn)下都屯在北原臨近的幾個大倉里。”

    “隼部”是私衛(wèi),人人身份神秘,首領(lǐng)蒙著臉,也起身道:“隼部已派高手喬裝成鏢行護衛(wèi)糧倉,北原要用糧,鏢師半日內(nèi)就能送到。”

    北邊打戰(zhàn),除了為地,就是為糧。只要他宋北溟抓著糧脈,北邊的戰(zhàn)再怎么打,都得回到他的談判桌上來。

    宋北溟心下稍定。

    宋北溟轉(zhuǎn)而看向另一側(cè)座首的美艷女子,聲音冷肅:“為何鴿部此事沒有事先探查出消息?”

    那美艷婦人是靖都最大青樓的老板兼頭牌,名喚俞飛兒,正是鴿部的大管事。

    她冷汗?jié)窳穗僦瑥囊巫由匣蛟诘兀瑳]了往日的千嬌百媚,伏地解釋道:“今年四姓被清洗,權(quán)貴們自顧不暇,樓里頭生意一落千丈。原來的老主顧一大半都被發(fā)落了,咱們的消息便斷了個七七八八。西境那邊以前聯(lián)系的幾個說得上話的人,大多也被清洗了,留下的暗樁只傳來些不甚有用的只言片語。咱們這里離西境又遠,那點邊邊角角的消息來不及拼湊,路上一耽擱就晚了。屬下罪該萬死,耽誤了北原大事。”

    宋北溟寒冽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本王賞罰分明,你知道該怎么做。”

    “屬下謝謝王爺不殺之恩,回頭就到刑房領(lǐng)罰。”俞飛兒面色一松,竟是覺得受刑也甘之如飴,連連磕頭保證道,“屬下必定盡快重建靖都的消息網(wǎng)。”

    宋北溟道:“靖都風(fēng)氣已變,你該換個路子了。”

    俞飛兒連忙道:“是的。如今清流起勢,我已經(jīng)給姑娘和公子們請了先生,以后做清談會的意思。青樓的生意開始收縮了,往書香行業(yè)里走。”

    “可以。”宋北溟從俞飛兒身上收回視線。他看向了外面沉下來的夜。

    靖都的天是真的變了。

    一夜之間,四姓皆倒,他在靖都經(jīng)營多年的暗線也跟著倒了。而如今得勢的,是太子殿下。

    宋北溟面色難辨,轉(zhuǎn)而問:“與‘海晏’號的生意怎么樣?”

    “暗部”的大掌柜接了話說:“‘海晏’號的沈掌柜最近好說話了不少,也不像之前那樣獅子大開口了。近日談的火銃單子,沈掌柜終于也有所松動,昨日剛說可以在月底勻一批給我們。”

    “勻一批給我們?”宋北溟沉吟道,“如今他們的生意只能找北原和東邊的林總兵做,林總兵手頭上沒錢,全仰仗東境總督的撥餉,不會是他的主顧。除非等西境總督到任了,‘海晏’號才能有新主顧,而西境的……宣總督還未到任,加之西境必定會有官營的火器廠支持,犯不著找‘海宴’做生意。那么‘海晏’號還能與誰做生意?”

    此事彎彎繞繞的太多,“海晏”橫空出世,底細神秘,宋北溟連著叮囑著查了一段日子,線索停在“海晏”號拿了官文后便停下來了。

    眾人聽得云里霧里,眼下能明確的,只一樣,海晏號必定是有官家背景的。

    宋北溟有著獵人般的嗅覺和通盤狩獵韜略,他在近來盤根錯節(jié)的新勢力中,隱隱察覺出了微妙的共通之處。

    那背后冷漠的手法和出手必得的謀略,像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宋北溟在今夜錯綜復(fù)雜的消息中,捋出了一個可能性——倘若“海晏”號直接為“宣隱”供應(yīng)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