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事了拂衣去 第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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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溟第一個出來,路過燕熙時,竟是目不斜視。 只突然說丟了東西,便停在原地。 方循裝模作樣地找東西,一邊與后面的人說抱歉,一邊請大家先走。 宋北溟就在這混亂中,丟了一塊帕子到燕熙身上。 燕熙聞著那藥味飄過來,幾乎是本能地就接住了。 方循擋住了他們之間的小動作,而后又面不改色地說找著東西了,推著宋北溟往外走。 燕熙和宋北溟連個眼神也沒對上,但燕熙瞧著宋北溟的后腦勺都知道宋北溟心中一定在取笑他。 宋北溟知道“榮”在烈日下的煎熬,丟一方帕子,就是為了示威。 看他被一方帕子擺布,宋北溟肯定會得意。 燕熙很想丟了那方帕子。 可他揉著帕子的五指并不想,甚至還很想將帕子湊到鼻尖上聞一聞。 - 接下來,內閣大學士走過去后,翰林院的便跟著退出來了。 燕熙數著腿,當翰林院的人第四個路過他跟前時,他微微抬了一下眼。 對方也非常默契地停了一下。 兩人目光一觸即分。 同行的官員張直拉了對方說話:“商大人,今日朝議事項繁多,我們回去還得加緊仔細整理。” “張大人說的是。”商白珩腳步減緩,他青色袍擺在燕熙的腳尖前晃了晃,背對著燕熙站著與張直小聲說著什么。 商白珩替燕熙擋了片刻日頭。 太倉促,他們相隔只有一臂的距離,只能裝作不相識。各自應付著當下的情況,連一個字也沒能說上,便被人潮給沖散了。 為著避人耳目,燕熙連頭也不敢抬,垂首盯著那漸漸晃遠的袍角。直到商白珩走遠了,才怔怔抬起頭來,凝視著那個曾經日日伴隨的身影。 熱毒的日頭下,他身上悶出淋漓大汗,一時心中如有刀割。 百官從他身邊走過去,耳邊是各色人等的談話,他卻只記住了商白珩那句喚旁人的 “張大人”,以及商白珩站在到他跟前時寬闊的背影。 燕熙不禁想到,他在21世紀的一位班主任曾跟他說過:“成長是一趟旅途,每一位老師都只是過客,成長的道路要你們自己去走,等哪天你們發現自己真的長大了,就不需要老師了?!?/br> 燕熙有點委屈。 他覺得在商白珩面前,他還沒有長大。 可是,他的老師已經覺得他不需要老師了。 他原以為商白珩會不一樣的。 在這本書里,商白珩可以從侍讀——少傅——太傅——太師這樣一路陪他到最后。 他們本可以師生相宜、君臣相得再傳為佳話。 都怪他,惹老師厭煩了。 - 日頭太毒。 燕熙悶熱難當,好在有了帕子,燥意退了許多,身上不正常淌的汗也止住了,只是鬢角仍是洇濕著,兩頰也曬紅了,看著很是可憐。 他品級低,只能等前頭的人走盡了,才能動身。 他視線里的商白珩只剩下遠遠的一道影子。 正在他失神間,頭上罩來一頂油傘,擋住了烈日。 燕熙偏頭,瞧見方循舉著傘替他遮陽。 方循說:“小王爺叫屬下來給宣大人送傘?!?/br> 燕熙不太想領情。 方循一板一眼地傳話:“小王爺說馬都騎了,一把傘又有什么?反正現在已然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夠了。”燕熙接過傘,就要走。 “還有……”方循不太自然地咳了一聲,才按著宋北溟的調子傳話,“小王爺說,帕子是給您擦汗用的,您休往……咳……” “回去跟你主子說,是他想太多了?!毖辔醮驍嗔朔窖Р巾樦_階往下走。 “屬下先退下了。”方循得體地沒有跟著燕熙。 燕熙手里還攥著那方新帕子。 “枯”的味道有如實質,順著指尖往上爬。 燕熙懷疑這帕子是宋北溟貼身用的,除了藥香,還有隱約的體香。 沒有男人的汗臭味,也沒有很濃的皂角味,而是一種干凈清爽的味道。 燕熙形容不出那是怎樣的一種氣味,只覺得那帕子上帶著的體溫,有些許燙人。 他接觸著帕子的指尖微曲著,覺得這帕子上那帶著人類體溫的味道和宋北溟本人一樣壞。 可他在烈日下、無人處,實在無法拒絕“枯”,他捏著帕子,本能地想湊近了聞。 手指在不可見處揉了揉,生生忍住了。 可這種違背身體意愿的堅持,須臾就瓦解了。 燕熙蓋著傘,將帕子湊在鼻尖。 好香啊。 燕熙的煩燥,被這一方貼身的私密藥香給溫柔地安撫了。 - 商白珩和張址走到直道盡頭,拐彎時,張直咦了一聲。 商白珩納悶地順著張直的視線瞧過去。 正見在道路那頭,玉階之下,燕熙接過了方循的傘。 商白珩一下愣住了,臉色變幻著,既不可思議,又接受不了。 張直神秘兮兮地看著燕熙那邊,用肩膀撞了一下商白珩問:“商大人,你聽說了么?” 商白珩面色微沉反問:“聽說什么?” 張直擠眉弄眼地說:“小王爺和宣大人恐怕有私。” 商白珩的目光還凝在燕熙和方循身上。 他知道方循是宋北溟的近衛,方循給燕熙送傘,就是代表著宋北溟給燕熙送傘。 他心中還在自欺欺人地找著理由替燕熙分辯,猝然聽到張直這句話,有如遭了個晴天霹靂。他的五感像被瞬間抽取了一遍,竟是聽不見張直接下來的話。 張直還在眉飛色舞地說著什么,卻沒等來商白珩的回應,扭頭來看,見商白珩慘白著一張臉,不由關切道:“商大人,你怎么了?” 張直連著叫了好幾聲,商白珩的目光才有了焦距。 商白珩從震驚中緩緩轉醒。 他詫異于自己的反應,竟然是如此難以接受那把“傘”。他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緩著調子說:“我沒事。方才突然雙眼一黑,許是今日站太久了,早飯正巧又沒用,有些受不住?!?/br> 張直感同身受地說:“是啊,我也受不住。可我們這些粗人沒人疼啊,像宣大人那樣的妙人兒才會有人呵護。我聽聞,昨夜里啊,小王爺和宣大人在一處,今兒才一早雙雙遲到了?!?/br> 商白珩耳朵轟鳴,問:“你說什么?” 張直湊耳說:“你沒聽說嗎?今兒都傳開了。有人看到小王爺今一早從宣宅門口起身。他倆為著避嫌,還一前一后來上朝,瓜田李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吶?!?/br> 商白珩耳中轟鳴,他退開一步,本能地反駁:“不可能,宣大人不是貪慕權貴之人?!?/br> 張直還經絮絮叨叨:“我原先也如你所想。畢竟自宣隱奪魁以來,不乏高門顯貴向他示好,他皆是冷然拒絕。如今看來,他之前的清高,不過是裝裝樣子,無非是瞧不上普通的權貴。這靖都里頭,沒個郡王往上,怕是他一眼都不肯多瞧的。你看他眼光多高啊,北原王府功勛卓絕又兵強馬壯,才算是大靠山哪?!?/br> 商白珩冷下臉來:“張大人,閑談莫論人非,同朝為官,留點口德吧。” 這張直是新近才提拔到翰林院的,和商白珩一樣是從五品的侍講學士,位次排在商白珩后頭。 他仰慕商白珩有三元及第才干,又欽佩商白珩孤身一人到皇陵教了五年皇子,加上商白珩平日性情溫和,是以張直平日和商白珩走的挺近。 這是張直第一次見商白珩發難,他被訓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好在張直性子平,又聽慣了商白珩的話,竟也沒覺得商白珩如何不對,只是到底有點生氣,便氣鼓鼓地說:“哎,商道執你這人,怎么說變臉就變臉呢!五年前你因著這副臭脾氣被貶,好在大學士念在你甘于清苦給你請功升職,你才回得來。你對我吼兩聲還好,若是又找別人吵架,再被貶謫了又如何是好?” 商白珩自嘲地說:“往哪貶?如今哪里還有待教的皇子?又能把我貶到哪去?” 張直被問得啞口無言,竟是覺得商白珩說得沒錯。他訥訥張口,實在接不上話,嘆了口氣說:“無欲則剛,我算是服了你了道執。好了,咱們不看旁人的事了,快走吧。” 商白珩杵在拐角,瞧見那邊燕熙舉著傘走下玉階。 又看到文斕鉆到傘下,與燕熙有說有笑,他忽然覺得那傘連同那傘下的無關人等皆是十分刺眼。 商白珩眸中沉沉暗暗,如有悍波。 可他沒有立場,他連一絲不合時宜、不合身份的情緒也不能露出。 商白珩指甲掐斷在掌心,站得筆直,用力調了幾個呼吸,才壓住了胸中翻滾的酸痛之感。 這一番心神壓制,比冗長的朝會還叫商白珩疲憊,他情緒低沉地對張直說:“走罷,今日朝會爭議頗多,裴學士回到翰林院肯定會主持議事,莫叫大家久等了。” - 燕熙走在漢白玉大道上,官員們都散得差不多了。 皇城布局寬闊,又為著便于守備,宮中草木稀少,這一段出午門的路,無處躲萌。 這傘確實管用。 他捏著宋北溟的帕子,聞著那藥香,心緒慢慢放涼,身上燥意止住了。 方舒了一口氣,忽聽背后有人小步跑來喚他:“微雨!” 燕熙回首,應道:“文兄?!?/br> 文斕熱得直抹汗,一下鉆到燕熙的傘下,笑嘻嘻地說:“方將軍好生仗義,把傘送你用?!?/br> 燕熙見文斕一副理所當然的坦蕩神情,一時失笑。滿朝上下已是議論紛紛,也就文斕這種粗線條還往正直地方向去想。 可能,在某些方面,文斕的腦子真的異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