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突然的，陸遇安想到于惜玉對她的形容——溫柔。

    手機(jī)鈴聲響起時，阮螢剛洗完澡。

    浴室的氤氳霧氣散開，房間內(nèi)浮起淡淡花香。

    阮螢瞟了眼來電顯示，陌生號碼。

    她拿起接通，貼近耳朵。

    “阮小姐。”

    熟悉的清冷聲音傳到她耳邊，讓她頓在原地。阮螢按捺住自己那顆一聽到這道聲音就活躍的心臟，輕眨了下眼，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屏幕上的號碼。

    陸遇安撥通，沒聽到對面的回應(yīng)。他眉頭微蹙，嗓音微沉，“我是——”

    “陸遇安。”阮螢開口，嗓音低回輕柔，語氣篤定，“陸醫(yī)生，對吧。”

    第四章

    時間尚早，病房內(nèi)留有嘈雜聲響，不算鬧，不會影響任何人交流。

    陸遇安的話被打斷，聽到那邊傳來的清晰聲音，他沒什么情緒的臉上有一秒訝然，“是我。”

    他言簡意賅，“琪琪有話跟你說。”

    阮螢：“……”

    她正要說好，耳邊鉆進(jìn)琪琪雀躍激動的語調(diào)，“jiejie，我是琪琪，我讓陸哥哥幫忙給你打的電話，沒有打擾你吧？”

    琪琪年齡不大，但很懂事，也很有禮貌。

    阮螢聽著，一方面欣慰，一方面又覺得有點兒心酸。

    她走到窗邊椅子坐下，輕聲道：“當(dāng)然沒有，jiejie說過琪琪想什么時候找jiejie都行。”

    琪琪粲然一笑，“我知道的。”

    她告訴阮螢，“jiejie我剛剛跟陸哥哥一起吃了你送給我的蛋糕，特別好吃，謝謝jiejie。”

    阮螢有些意外，“陸醫(yī)生也吃了？”

    聽到這話，琪琪老老實實回答，“吃了呀，陸哥哥還說好吃。”

    話落，她還特意找陸遇安確認(rèn)，“陸哥哥，蛋糕是不是很好吃？”

    “……”陸遇安掀起眼皮看向琪琪捧著的那只手機(jī)，腦海不受控制的再次浮現(xiàn)早上看到的那雙眼，那張臉。他緘默數(shù)秒才應(yīng)，“嗯，好吃。”

    聽到陸遇安的聲音，阮螢無聲翹了翹唇，故意說，“陸醫(yī)生喜歡就好。”

    陸遇安：“……”

    他看著通話的手機(jī)，音調(diào)微冷，“琪琪喜歡。”

    阮螢揚了揚眉，聽出了陸遇安的話外之音。

    他會說好吃，是因為琪琪喜歡，而不是因為蛋糕是自己送的。這個邏輯關(guān)系，她得明白。

    不過阮螢并不介意這些，她不是陸遇安的追求者，不會被這樣的語言打擊到。她之所以那樣說，僅僅是為了多聽一聽他的聲音。

    他的聲音比他這個人更讓她有興趣。

    阮螢想著，琪琪的聲音再次傳開，“jiejie，我就是想跟你說聲謝謝。我要睡覺啦，等我想你了我再給你打電話。jiejie晚安。”

    阮螢輕笑，溫聲哄著，“好，琪琪晚安——”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這個點，陸醫(yī)生應(yīng)該還不休息，就不和陸醫(yī)生說晚安了。”

    陸遇安傾身去拿手機(jī)的姿態(tài)頓住，忽而聽到那邊說，“陸醫(yī)生辛苦啦。”

    “……”陸遇安斂睫，盯著還未掛斷的電話少頃，嗓音微沉，客套道：“多謝阮小姐記掛，再見。”

    說完，他掛斷電話。

    看著對話結(jié)束的屏幕，阮螢唇角上挑，目光上移，停在那串很好背的數(shù)字上。

    看了一會，她動了動手指，把號碼儲存。

    翌日天氣晴朗，金燦燦的陽光懸于藍(lán)天，明亮又溫暖。

    可能是短暫性“失明”過的緣故，阮螢現(xiàn)在對強光還有點畏懼。拉開窗簾時不過數(shù)秒，她又合上，只留下一小截的縫讓光滲進(jìn)房間。

    上午，司念帶著午飯過來找阮螢。

    進(jìn)屋后，她把大包小包東西擱在桌上，抓著阮螢的肩膀，認(rèn)真端詳她的傷口，“額……”

    她沉吟著，皺著眉頭，給人一種緊張氛圍。

    阮螢等了會，沒等到她的評價。她抬起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司老板，怎么說？”

    司念放開她，轉(zhuǎn)身往沙發(fā)走，費解道：“你怎么眼角縫線了眼睛還這么好看？”她遺憾，“我本來還想多拍幾張你傷口沒恢復(fù)之前照片的，這樣看我就算拍了，也是自取其辱。”

    雖說司念一直都知道，也認(rèn)為阮螢是她目前接觸過的人里，長得最漂亮，氣質(zhì)最特別的一個。

    但眼角縫針后，素著一張臉還這么漂亮，她是真有點兒羨慕。

    阮螢有一張標(biāo)準(zhǔn)的鵝蛋臉，五官明艷又精致，卻不具備強烈的攻擊性。她的眼睛更是圓而亮，大而長，是她見過最漂亮又靈動的眼睛。

    五官的協(xié)調(diào)，讓阮螢看上去非常大氣，有種大家閨秀的感覺。

    “……”

    阮螢無言，覷她一眼，“也就你能對著我紅腫的眼皮說這個話。”

    “那不是。”司念笑了下，說：“你小助理肯定也可以。”

    譚雪兒把阮螢當(dāng)成偶像，即便是阮螢灰頭土臉狼狽時，她也會說“螢螢姐你今天真好看”這種話。

    提起她，阮螢忍俊不禁，“也是。”

    司念嘁她一聲，隨口問：“你什么時候回去上班？”

    “還有一周假。”阮螢說，“休完再回去。”

    司念微怔，一臉驚訝看她，“真的假的？”

    阮螢垂睫，接過她手里剝一半皮的橘子，輕輕點了點頭。

    “……”

    司念眨眨眼，搶過她要送進(jìn)嘴里的一瓣塞自己嘴里，含糊不清，“你確定？”

    阮螢抬起眼看她，沒搭腔。但司念從她眼神里看出了她意思——她很確定。

    不怪司念意外，實在是阮螢之前對她目前的工作過于看重。一周七天，她能有六天半的注意力都在她這個節(jié)目上。

    即使休假，她滿腦子也是她的工作。

    兩人坐在沙發(fā)上吃著橘子，好一會司念點點頭，“也行，那你休息這幾天要不幫忙兼?zhèn)€職？”

    “……”阮螢問，“想壓榨我什么？”

    司念嘿嘿一笑，“說什么壓榨，我前幾天收到個廣播劇劇本，里面有個角色和你的聲音很貼，你有空的話幫忙試個音？”

    司念和阮螢一樣是個聲控，兩人大學(xué)時還湊一起做過cv。

    只是后來工作忙，這個愛好就擱置了。但司念辭職開咖啡館后，又再次撿起自己丟掉的愛好。她現(xiàn)在是小有名氣配音社團(tuán)的半個導(dǎo)演。

    阮螢：“臺詞多嗎？”

    “不多。”司念道，“不過還有另一個事要你幫忙？”

    阮螢猜測，“選人？”

    “對。”司念道，“你對聲音比較敏感，這部廣播劇男主配音，我選了三位配音演員試音，你聽聽看誰最適合。”

    阮螢一點不意外，“我看看劇本，看完你把試音發(fā)我。”

    司念當(dāng)即掏出手機(jī)，把她要的都發(fā)給她。

    “……”

    看完，聽完，阮螢告訴她，“我覺得都不貼。”

    司念：“……那你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推薦？”

    “我沒——”話說一半，阮螢想起陸遇安。

    司念給她的這個劇本男主，是一位驕矜清冷的教授設(shè)定，聲線不能過于霸道，得相對清沉悅耳一些。

    陸遇安的聲線特別合適。

    “你這個停頓……”司念眼睛一亮，“是想到合適的人了？”

    阮螢：“我昨天出院的時候和你提過，我在醫(yī)院碰到了個聲音很好聽的醫(yī)生。你有印象嗎？”

    司念怎么可能沒有印象。

    兩人昨天回來時，阮螢不止一次提了這事。要不是那會在高架上，司念都想調(diào)頭回醫(yī)院去聽一聽，到底是什么樣的聲音，能讓阮螢這么“魂牽夢縈”。

    司念眨眨眼：“所以你是覺得那位醫(yī)生的聲音合適？”

    阮螢點頭。

    司念緘默須臾，好奇：“眼科醫(yī)生工資怎么樣？那位醫(yī)生缺錢嗎？”

    “……”阮螢啞然，想到陸遇安給自己檢查時戴的那塊手表，她沒看清楚牌子，只依稀記得表盤是冷感的黑，看上去很精致，“工資不知道，但我覺得他不缺錢。”

    司念嘆息，“那就只能另找了。”話落，她又雙眸發(fā)亮地看向阮螢，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你下周不是還要去醫(yī)院看琪琪？要是碰到那位陸醫(yī)生的話，你幫忙問問？萬一他對這個感興趣呢？”

    阮螢：“我覺得不太可能。”

    司念：“萬一呢，你問的話希望應(yīng)該比較大。”

    “不會。”阮螢想到自己和陸遇安打交道時，他的冷淡態(tài)度，“這位陸醫(yī)生，一點都不膚淺。”

    司念：“……”

    周六大雨，天色暗沉，雷聲不斷。

    第一院有三個分部，陸遇安在附一上班。附一醫(yī)院建院的時間最久，墻體老舊，路面排水也不太好。

    前段時間離住院部最近的那條門剛動工修繕，大雨便傾盆而下，積水全堆在一處。

    周六醫(yī)院除急診和住院部外，其他科院基本沒人。因此，入口的一大灘水，也沒人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