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之燕燕 第4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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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小萍抬起頭,有些茫然,有些不解,她遲疑的搖了搖頭:“我不能聽。” 蘇純鈞溫柔的說:“這是為了保護(hù)燕燕。陳司機(jī)是燕燕的司機(jī),替燕燕開過許多次的車了。假如你坐到他的車上,一定不要忘了繼續(xù)假裝燕燕,假如你演得不像,就有可能被人看出來。” 吳小萍被說服,只是不明白原因,她點(diǎn)點(diǎn)頭。 蘇純鈞再三叮囑:“你要演得像一點(diǎn)。燕燕在陳司機(jī)面前時可不會大叫,也不會像個瘋婆子似的,她是很有風(fēng)度的。” 吳小萍猶豫了一下,她表現(xiàn)得這么夸張是為了不讓人看出她與祝玉燕的不同。但蘇先生說得也很有道理,二小姐那么美,又那么優(yōu)雅,対著外人,確實(shí)不會太不像樣子。 吳小萍:“可是……” 那萬一被人看出來了呢? 蘇純鈞給她出主意:“你可以用絲巾把臉蒙起來啊。” 有道理。 吳小萍在蘇純鈞出去后,就在房間里找到絲巾,対著鏡子學(xué)習(xí)怎么把臉包起來。 蘇純鈞安排好之后,就去廚房搬柴油。 要把這幢房子燒掉可不容易啊,這么大,怎么燒啊,唉。 陳懷民過來幫忙。 蘇純鈞謝謝他。 這一謝,陳司機(jī)就氣得跑另一層去澆油了。 唉,小陳這脾氣真是越來越不掩飾了。 蘇純鈞澆一會兒,歇一歇。澆完一桶,還要再去廚房搬。 ——官邸也太大了! 蘇純鈞干一會兒就脫了上衣,只穿背心站在樓梯口,跟同來搬柴油的陳司機(jī)說:“你說,這地方怎么蓋得這么大?” 陳司機(jī)看都不看他一眼! 直到柴油用完了,還有樓層沒澆到。 蘇純鈞直起腰說:“算了,也不用非要每一層都有,燒不干凈也沒什么,重點(diǎn)幾個房間能燒起來就行了。” 滿屋都是柴油味,小太太和吳小萍當(dāng)然都聞到了。她們倆的房間門早就關(guān)起來了,不讓她們出來。 兩個人都在屋里叫起來。 吳小萍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小太太就嚇壞了,以為要燒死她,開始叫陳司機(jī),又対著蘇純鈞求饒。 蘇純鈞対陳懷民說:“進(jìn)去看看,別讓她嚇壞了。” 陳懷民恨得牙根癢癢:“我不去!要去你去!那是你的小太太!” 蘇純鈞只好自己去。 他一進(jìn)去,小太太就沖過來対他磕頭,語無倫次,対著他賠禮道歉說不該偷人,又說想上吊不想被燒死。 蘇純鈞趕緊安慰她說:“不燒你,不燒你。這都是小陳太笨把油桶弄倒了,不是要燒你。” 不過小太太看起來也沒相信多少,她本來就年紀(jì)太小,一開始愿意自盡是沒想清楚,經(jīng)過這幾天之后,取死之心已經(jīng)不再堅決,只是不敢反抗,只能哭求。 蘇純鈞本來就不想讓她死,看她這樣,更加不忍。 出來就対著陳懷民橫眉冷対,指著他說:“你自己進(jìn)去看看!造不造孽啊!那么小一個孩子,逼人家去送死!你給我把人送出去!送出去后你自己愛死不死!” 陳懷民被兜頭一口鍋砸過來,無處辯解,好像是他要逼人去死的。 當(dāng)時確實(shí)是有預(yù)計到會有犧牲的可能,但是也是安排了逃跑的路線的,只是沒有逃掉啊。 現(xiàn)在變成這樣是不幸,但他不是存心的啊。 蘇純鈞從前幾日的溫柔脈脈,突然變成今天的冷酷無情,一個勁的逼陳司機(jī):“你給我把人送出去!現(xiàn)在就送出去!” 陳司機(jī)哪里提防得了這樣翻臉無情的家伙?被逼得無話可說,又無法辯白,不敢答應(yīng),也不敢不答應(yīng)。 陳司機(jī)喃喃道:“你不是說等你自盡了再讓我給拐出去的嗎?” 蘇純鈞揭開真面目,冷笑道:“我怕你是哄我的,現(xiàn)在就去把她們送走!” 陳司機(jī)不說話。 蘇純鈞:“我可以答應(yīng)你,等你回來再自盡。” 陳司機(jī)啞口無言。 ——蘇先生仿佛讓了很大一步。 ——但他為什么覺得他根本沒讓步! 果然是官場的老油條! 陳司機(jī)就這么被逼著,去開了車,把吳小萍和小太太都從屋里牽出來,拉到車上。 其間,吳小萍想反抗掙扎,都因?yàn)橄氲教K純鈞的話而不敢太過分。 小太太只想対著陳司機(jī)道歉哭訴。 陳懷民被這兩個女人纏著,本就不夠靈活的腦子更加簡單。 看到他們坐上車遠(yuǎn)去,蘇純鈞在樓上放下了心。 去吧,朋友,愿你們一路平安。 第459章 3018 陳懷民早就想好了,把這兩個女人送上火車,他就必須回去了。 他不可能真的一直保護(hù)她們倆。 而將蘇先生棄之不顧! 雖然把她們送到火車站也不等于就是救了她們的性命。在這樣的世間,哪有百分之百安全的地方呢? 哪怕是蘇先生將太太送上飛機(jī)的時候,也沒有抱著她長命百歲的想法。 不過是逃了眼下必死之結(jié)局罷了。 或許命運(yùn)會在下一個路口設(shè)下障礙。 不過觀者看不到,自取其心安爾。 他,也只能將她們送到火車站了。 陳懷民將車開得飛快,一邊對這兩個女人說。 “一會兒到了火車站,我?guī)е銈儌z擠上火車,然后你們就自行逃命去吧。” 小太太,閨名玉秀,是個秀才家的女兒,父親是銀行的收發(fā)員,是個鐵飯碗。 但是某一日,銀行要讓他們?nèi)ニ鸵卉囆偶欣睿粠团僧?dāng)做押運(yùn)車給劫了,車?yán)锏娜巳懒恕1е幌湫诺挠裥愀赣H因?yàn)椴豢戏畔孪渥樱淮虻妙^都爛成了個西瓜,據(jù)說眉毛眼睛都不見了,全打爛了,人,當(dāng)然當(dāng)場就死了。 銀行出了二十塊的撫恤就不管了。 玉秀的媽是個小腳女人,稀里糊涂沒什么腦子,丈夫一死,她整個人就沒有了半點(diǎn)主意,竟然叫鄰居哄著先賣了小兒子,又賣了玉秀。 后來家里的事,玉秀也就不知道了。 而她甚至也不知道該怨誰。 因?yàn)樗约阂彩莻€糊涂的。 弟弟突然從家里不見了,她問mama,mama說,弟弟叫人領(lǐng)去了,她還不明白,什么叫“領(lǐng)去了”。 然后又有一日,mama讓她跟著人走,她就稀里糊涂的被鄰居給領(lǐng)走了。 從家里,到書寓,見到了另一個“mama”,她都還不懂自己是被mama給賣了。 書寓里的mama說,她這里是干凈地方,不比那臟地方什么男人都接,她這里來的都是仁人君子。 她當(dāng)然不愿意去服侍什么仁人君子。 “mama”為了叫她死心,就把她和弟弟被親媽賣了的事告訴了她。 她當(dāng)然不相信。 “mama”就說她是個糊涂孩子。 “我也犯不著拿這個話來哄你。你自己想一想就明白了。難道你是被人綁著送進(jìn)來的?難道不是你自己走進(jìn)來的?難道不是你媽把你交給旁人的?” 玉秀回憶一下,確實(shí)是這樣,但她仍是不相信。 她爭辯道:“我媽那是叫人給哄了!她不懂!她要是知道我是被賣到這種地方來,她肯定不愿意!” “mama”就笑:“傻丫頭!你媽再傻也是嫁了人的!她比你知道你被賣進(jìn)來是干什么的!她要是連人事都不知道,你跟你弟弟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玉秀就啞巴了,可她仍是不信,她知道自己mama是個什么樣的人,要說她是個狠心冷血的女人,那這十幾年的疼愛難道都是假的嗎? 玉秀只能不停的說:“她肯定不知道……她就是不懂……她太糊涂了……” “mama”見她這樣,嘆了口氣,笑著對她說:“就當(dāng)你說的是對的。你媽不是存心要賣你進(jìn)臟地方,只是讓人騙了。” 玉秀就連連點(diǎn)頭。 “mama”冷笑著說:“可為什么不是她自己被賣進(jìn)臟地方呢?” 玉秀傻了。 “mama”的手指重重的按在她的額頭上:“明白了嗎?要是她真傻,那就是她自己被賣進(jìn)來,不然也是她跟你一起被賣進(jìn)來。現(xiàn)在是你自己被賣進(jìn)來了!傻的是你不是她!” “我這樓里,十個有八個都是親爹媽親兄弟賣進(jìn)來的,個個都不信。我只說一件事,就能看穿人心。你只要想一想,現(xiàn)在是你倒霉還是她倒霉就行了。你自己倒霉進(jìn)了這里,就別替她cao心了,人家比你精!” 事后,玉秀多次回憶當(dāng)時家里的情形,還有早就面容模糊的mama和弟弟。雖然總是被書寓的“mama”打,雖然樓里像她一樣的女孩子有很多,但她仍是覺得,mama并不是故意賣了她的。想得多了,她就自己替當(dāng)時的mama設(shè)想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可能。 可能,鄰居對她說,要給孩子們找個好地方有飯吃,因?yàn)楫?dāng)時家里已經(jīng)沒有飯吃了,那二十塊錢辦過葬禮后就不剩什么了,家里還有每月都要交的房租水電,還有糧店米店煙鋪的欠款。 玉秀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錢,她只知道每個月,mama都要算賬,算一算家里還欠多少錢,還了多少賬,算完就要嘆氣,抱著弟弟對她講:“以后你嫁人,要嫁個有錢的,越有錢越好。” “可惜家里沒錢,給不了你多少嫁妝。” “可惜我找的男人也沒本事,沒能耐,賺不了大錢,也就只是餓不死。” 玉秀一開始還跟小姐妹說,再后來就再也不說了,因?yàn)樗幌朐倏吹叫〗忝脗兛瓷底右粯拥难凵瘢幌朐俦凰齻冊诤竺嬲f“瞧那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