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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之燕燕 第403節

    ——看來她第一次開車開得還不錯!

    第444章 3月30日

    深夜中,路上空無一人。

    近處、遠處都是黑漆漆的,隱隱可見低矮的日本木造房子連在一起,夜色中向前方延伸,起起伏伏。

    這種連在一起的木造房子,叫長屋,是起火災的好材料。日本歷史上多次一燒連著燒好幾座城的大火災都是這么來的,但日本人還是造長屋,因為它便宜。

    窮人的長屋和山本的豪宅不在同一條街上,相隔之間有好大一片的空地,讓祝玉燕險些迷路。

    因為他娘的竟然沒路燈!

    全是黑的!

    沒路燈,也不可能有雷達和地圖。

    所以她現在完全是在憑直覺瞎開。

    反正她記得自己家在哪個方向,從哪里進的日本租界,但是具體的路怎么走,這一到天黑,路看起來就完全不一樣了。

    等她跑到長屋這一帶的時候她就知道——走錯路了。

    這很正常!

    日本租界這一塊也是相當復雜。當時日本人來要租界,把這里劃給他們之后,日本人推倒了不少的街道,把這里住的中國人都趕走了,然后就蓋起了許多他們自己的建筑。大量的日本移民也是這個時候來的。

    日本移民分普通日本人、日本有錢人、日本窮光蛋。

    普通日本人是自己蓋房子,日本窮光蛋住在街上,日本有錢人也是自己蓋房子,所以這附近的房子可以粗暴的分成三個區域。

    磚樓:日本知識分子、日本精英階層、日本商人。

    木造樓、長屋:日本普通人、手工業者、小商販、妓院。

    大宅子:山本及其同類。

    雖然在祝玉燕出生的時代里,日本手工業者已經把牛吹到了全世界,匠心什么的,好像很出名。但在這里,日本卻是機器的天下,手工業者早就淪落到跟乞丐差不多的地位去了。

    祝玉燕以前進日本租界,從來沒到長屋這里來。

    所以一看到長屋就知道走錯了。

    走錯了也沒辦法,只能繼續走。

    長屋的路不平,繼續開。

    長屋的路太窄,沿途撞到木門木欄,繼續開。

    這么吵,她懷疑就算追兵現在沒反應過來,之后要找過來也很容易。

    本來這已經夠糟了。

    但更糟的還在后面。

    車不動了。

    它沒油了!

    祝玉燕氣到狂罵,但沒辦法,說起來山本也是挺精的,車就加了一點油,這樣就算有人搶了車逃走也要趴在半道上,看這腦子,夠可以的。

    幸好已經死了!

    祝玉燕下了車,把金茱麗扶下來,繼續逃。

    她時不時的抬頭辨別方向,根本顧不上去管身后有沒有追兵。

    但聽動靜應該還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還沒發現山本已經死了。

    但還能逃多久不好說。

    而且她走錯路了。這樣就算蘇老師找過來,兩人也極有可能錯過。

    金茱麗就是一直沉默的被她拉住向前跑。

    她不說話,連呼吸聲都放得很輕。

    直到祝玉燕發現她的動作有點過于慢的,她想起她身上還有傷,扶住她問:“是不是走不動了?”

    她左右張望,想看看這附近有沒有什么能代步的東西,不然能撿根木棍當拐杖也可以。

    她扶著金茱麗又走了半條街,發現她腳上的鞋跑沒了,兩只腳都沒有鞋了,有一只連襪子都沒了。

    祝玉燕把她扶到墻邊,讓她坐下歇一歇,她也是呼哧呼哧喘粗氣,胸膛里的心臟跳得快要蹦出來。

    她四處去看了看,找到了一根掃帚,拿過來讓金茱麗當拐棍。

    然后她再脫下自己的鞋,準備給金茱麗穿上。

    反正她還有襪子。

    抓住金茱麗的腳給她穿鞋時,她摸到了一手的血,滑滑的,聞著有血腥味。

    她本以為這是腳磨破了,等她把人扶起來繼續走的時候,月亮移過來,照到了地上。

    土地上有一灘深色的濕痕。

    祝玉燕猛然明白過來!

    金茱麗肚子里的孩子!

    “你要生了嗎?幾個月了?”

    祝玉燕自己算不清,她在心里趕緊回憶,四五個月?不,應該有六七個月了!

    六七個月的孩子有大大?

    能自然生產嗎?

    她扶著金茱麗,又讓她坐下來。

    怎么辦?

    怎么辦?

    她一頭一腦的汗。

    “你疼嗎?你疼多久了?”

    祝玉燕去摸金茱麗的手,她的手一直在發抖,兩人一直挽著手逃的,手濕涼冰冷。

    她又去摸她的脈博,手上摸不準,她現在心不定,她去摸她的頸側,匆匆數了一下,一百五左右,只多不少。

    她又去摸肚子——她摸不出來!

    學校的衛生課只教了打針、喂藥、裹傷、確定是死是活,沒教接生!

    金茱麗的手拉拉她。

    她趕緊湊過去:“怎么了?疼嗎?很疼嗎?你暈不暈?感覺怎么樣了?”

    金茱麗抬起臉,臉色蒼白,滿臉虛汗。

    她在笑。

    笑著,輕聲說:“孩子要掉了。”

    祝玉燕愣了。

    金茱麗搖著她的手,笑得很開心很滿足,像是放下了一塊巨石。

    “孩子要掉了,它生不下來了。哈哈……哈哈……”

    祝玉燕摟住她,安慰她:“放心,這孩子肯定已經死了。這么多事,大人都不好,這小東西怎么可能會好?它肯定已經沒了。”

    金茱麗抱住她,不停點頭:“嗯,嗯!”

    祝玉燕:“我給你找個地方,你把它拉出來,就像拉屎一樣拉出來,拉完了我們再走。”

    金茱麗抱著肚子:“哈哈哈,好!好!”

    她肯定是肚子在疼了,疼得厲害了。

    祝玉燕站起來四處張望。

    這里還是長屋,但這附近的屋子已經變得稀疏多了,不像前面都是連在一起的。

    她們應該已經快跑出這一片了,這里是邊沿處了。

    可能再往前一點就是中國人地方了。

    但現在金茱麗一步都動不了了。

    她們停下來的地方沒有日本人的房子,遠處有一個,但肯定不能跑去那邊求助。

    附近要是有個棚子什么的地方就好了。

    她四處張望,不敢跑太遠。

    這里都是土地,日本租界沒在這里修路。

    旁邊還有田,一塊塊半半拉拉的開墾出來,種著半畦青菜什么的。

    地勢不平,就高高低低的看不清楚遠方。

    野草茂盛,在黑夜中更讓人分不清地方。

    這時,一個人過來了。

    他是靜悄悄的過來的。

    極有可能是住在附近的日本流民。

    住在長屋附近,沒有自己的房子,是最窮的那一部分日本窮光蛋。他們或許會干一些雇工的活,白天也會當當苦力,但他們同時也是流氓、小偷、強盜。

    只要有機會,他們就會化身為壞人。

    祝玉燕的小提包里本來有一支槍,但在被山本強留下后,槍就被收走了。

    她抓住那根掃帚,站在金茱麗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