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之燕燕 第3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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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什么慈善組織都有,美國的英國的,洋大人的中國大人的。大多數人都是聽過,但自己沒遇上過。自己家里人生病了、餓肚子了,也沒遇到慈善人來幫他們啊,久而久之就不信了。 現在看著眼前這陣仗,其實還是不信的多。 苦日子過久了,早就不信天上會掉餡餅了,也不相信好事會落到自己頭上。 他們只是想來看一看,撞一撞,萬一就撞上大運了呢。 警察們過來驅趕百姓,讓他們排隊。 一些百姓如看到了天敵,嚇得抱頭而竄。一些來不及跑的被抓過去排隊了。 記者們都看著呢,等著拍蘇先生的出丑照呢。 要是到時沒人去領糧食不就糟糕了嗎! 警察們還沒有去維持秩序,先接到命令去趕百姓來領美國玉米。 于是,一群警察如惡虎下山,向著百姓們沖去。 蘇先生和蘇太太站在高臺上無所事事,記者們倒是很愿意上前提一兩個問題,但蘇先生帶來的警察兇巴巴的,把時代先鋒的記者們全都擋在外面,不許他們向蘇先生和蘇太太提問。 蘇先生看太陽曬到蘇太太了,親自舉傘給蘇太太遮陽。 蘇太太拿手帕捂住嘴巴,笑著說:“你想讓記者們寫你愛妻如命嗎?” 蘇先生:“我本來就愛妻如命,不用他們寫。” 終于,第一批被安排好讓蘇先生和蘇太太發美國玉米給記者拍照的百姓被驅趕過來了。 百姓們緊張兮兮的排成一條隊伍,縮手縮腳,不像來買糧食,倒像是來給地主老爺交租子。 蘇先生笑瞇瞇的說:“過來,過來,一塊錢一袋。” 排第一位的那個人盯著蘇先生發抖,從手芯里扔出來一個被攥得濕淋淋的一塊袁大頭。 報紙上說一塊錢,百姓們有自己的智慧,覺得不會是指不值錢的紙幣,所以這個人帶的是袁大頭。 蘇純鈞收下這枚錢,讓他把糧袋撐好,蘇先生親手用瓢一瓢瓢往里裝玉米,是顆顆飽滿的干米玉,顏色新黃,一看就是去年剛收下來的。 這個人的呼吸立刻不穩了,抓著糧袋的兩只手都在發抖。 他身后的人全都踮著腳往這里看,隊伍開始不由自主的向前擠。 “真的是糧食!” “是真的!” “沒有騙人啊!” 滿滿的一袋玉米,蘇純鈞把袋口用麻繩扎緊,這個人抱著這一袋玉米手足無措,給蘇純鈞鞠了一躬才調頭沖出人群,半刻也不停的跑了。 排在后面的人再也不必警察驅趕了,全都迫不及待的把口袋伸到蘇純鈞面前。 近年來總在案前勞形,不及在學校里勞動得多的蘇純鈞今時今日卻暴發了勞動的熱情。 他不管百姓拿來的是紙幣還是袁大頭,錢是真的還是假的,是零票還是整票,他數都不數,看也不看,只顧低頭往伸到面前來的口袋、陶甕、木盆、鐵盆中裝糧食,統統裝滿。 他的額前滿是汗,西裝外套早早的脫下來了,襯衣袖子高高挽起,領帶掖在了胸前口袋里,他的身上都是灰。 從白天到黃昏,不知讓多少人的家庭今晚可以煮一鍋玉米吃,蘇先生的胳膊是徹底抬不起來了。 蘇太太接受了幾個記者的采訪,大夸特夸蘇先生愛國愛民。但第二天的報紙上全都是“美國玉米拯救中國百姓”,蘇先生的大名一次也沒有提及。 蘇先生并不在乎,蘇先生今天還想去發玉米。他覺得這比坐辦公室更有意義。 趙書理趕來祝家樓催蘇先生去上班,說:“你昨天不在,工作全是我一個人做的。”又嘲笑蘇先生四體不勤,昨天才勞動了一天,今天兩只胳膊就抬不起來了。 蘇純鈞:“只有這一個點發玉米,總要多做幾天,發完這個地點再去其他地點發。” 這是一個最笨的方法,卻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可信的人手。 雖然這樣花費的時間多,但對百姓和慈善基金會來說都是好事。慈善基金會要是可以堅持不懈的發上一個月玉米,日后它再做什么事,不用報紙替它造勢,百姓自然而然就會相信了。 趙書理:“那就讓我去吧。你昨天出了那么多風頭,今日也讓我出出風頭。我可不像你,我八歲就開始練武了,十四歲就參軍了。” 蘇純鈞反駁他:“不對啊,我記得你是監軍,是文官啊。” 趙書理:“那我也比你強,好歹我是騎過馬拿過刀的,你只拿過筆。” 趙書理倒沒有說假話,確實比蘇先生堅持的時間長,他堅持了四天才胳膊抬不起來,請跌打師傅來看,說要休息三個月。 于是剩下的時間只能由蘇太太去發糧。 蘇先生長吁短嘆,趙書理也覺得蘇太太估計半天都堅持不下來,認為這個工作太辛苦。 但是,蘇太太讓百姓們自己拿瓢裝糧,她只管收錢說一聲“請”。 趙書理:“……” 蘇純鈞:“還是燕燕厲害。” 蘇太太在捐衣箱處發夠一周糧,跟著去城北,再然后去城南,再再然后東南西北中,整個城里轉了一大圈,前后兩個月零十天,共發糧九百六十噸。 活人無數。 第338章 吃糖吧(催淚) 六月,天氣越來越熱。蒼蠅、老鼠、蚊子、蟑螂成了近日的問題。 以前祝玉燕從來沒有關注過。并不是說她不知道這些害蟲的存在,而是不知道這些害蟲還會堂而皇之占據蘇純鈞公務文件的一部分。 自從發完糧之后,祝玉燕的大名在城中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以前都是她去坑別人,現在也輪到別人給她發一封感謝信,然后請她捐錢捐藥了。 現在并沒有十分有效的防鼠防蟲藥,祝玉燕才知道原來百姓們一直是用砒霜來除鼠殺蟲,一藥百用。 除鼠,就是拿米飯團子混了砒霜放在老鼠洞里,老鼠吃了就死了。 當然,小孩子誤食也會死。而這樣的慘事每年都有,多的報紙都不屑去一一報道。 除蚊除蠅,也是砒霜,混在水中,灑進附近的水塘啊、小河里,河邊會立一個桿子掛一只死老鼠,或者就干脆只立個桿,表示這河里才投過毒,等水自然流動,稀釋了毒,人畜自然就可以繼續使用這里的水了。 同樣的,也是每年都有數之不盡的人畜誤用這樣投過毒的水。 牛、驢、馬、雞、羊等飲水毒死已經很慘了,更慘的是有人不知道這水才投過毒來殺蟲,汲水回家煮飯,結果一家人吃了毒水飯后上吐下瀉,大病一場。或是水中毒死了魚,有人撿魚回家做著吃,也是上吐下瀉。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投進水里的□□很少毒死人。 除蟑的用的也是砒霜,除臭蟲用的也是砒霜。更有偶發奇想的人,身上生了蟲癢癢,拿砒霜去涂,最后自己毒死自己的也不在少數。 現在德國、美國、英國都有了專殺害蟲的除蟲藥,但價格高昂,所知者甚少。一般百姓仍是沿用老辦法,買砒霜除蟲除鼠。 在生活環境極差的地區,蚊蠅鼠傳播的疾病極多,最容易受害的就是小孩子。不是說老人就不受害,而是因為老人一般活不到變老的歲數就已經去世了。在那些地方,唯一的弱者就是小孩子。 蘇純鈞的案頭是衛生局遞上來的請示,說現在已經到了該殺鼠殺蠅的季節了,不殺鼠殺蠅會滋生許多疾病,而窮人生了病去看醫生的很少,也沒有錢買藥,基本都直接病死了,而病死的人得不到及時的收葬就會傳播更多疾病,這就是個惡性循環。 綜上,請蘇先生同意他們對全市進行一些必要的除鼠除蟲的工作。 這么一看是不是特別有公心? 但事實上衛生局是來要錢的。 衛生局平時并不受重視,跟其他幾個局比起來就像是小可憐一樣。不過衛生局的全稱是衛生防疫,重點在防疫。在清朝時就有專門的防疫部門,那時人們就意識到臟污的環境和蠅蚊鼠等動物會傳播疾病和疫病,必須按時有效的殺滅除害。 城市是大量人口群聚的場所,是無法依靠自然的自凈自潔功能來保持衛生的,必須要有專門的部門和機構處理安排衛生防疫。 衛生局便應此而生。 以前衛生局需要挨家挨戶發放毒鼠藥,毒鼠丸,還會定期清理垃堆和下水道。 但后來就淪為了收衛生費的人。 祝玉燕還記得以前祝家樓的衛生費是每個月十八塊。張媽罵了很久,說他們是白收錢不干活。 張媽:“以前還會發發藥丸,現在藥都要我們自己去買,他們就只管收錢。” 現在看來,衛生局還是有買藥的這一任務的。就是不知是不是要錢的借口。 蘇純鈞把衛生局的報告扔到一邊,說:“讓我相信他們會買藥去發給百姓不如相信日本人都是大善人。這都是看到警察局得了撥款來找我敲鐘要錢的。我一分也不會給他們。” 趙書理說:“并沒有一分也不給啊。印鈔機每天工作,這個月的薪水可是發下去了,還漲了呢。” 物資漲價,薪水也跟著漲。但再怎么漲也沒有東西買,外面一盒火柴都要漲到十塊錢了,煙更是抽不起了。現在賣煙的攤子都收了不做了,早上賣煙賺一百塊,到晚上一盤賬發現還倒賠了五百,你說氣人不氣人? 祝玉燕也接到了小學、慈善學校、慈濟院、老人院等地向她求捐的感謝信,希望她可以捐助一批除蟲的西藥,據說現在慈濟院和老人院里的孩子和老人晚上都和老鼠蟑螂睡在一起,屋里餐桌上全是蒼蠅,孩子身上全是被蚊子和臭蟲咬的大包。 為了向她求捐,寫信的人把情況寫得非常慘,讀來觸目驚心。 晚上回家,祝玉燕把信給蘇純鈞看。 蘇純鈞看了也嘆氣:“唉,哪里都過不下去了。這些地方沒有收入來源,比普通百姓更慘。” 普通百姓一家一戶至少親人們都在一起,彼此之間有個照應,所以不算慘到底。 他說:“小學有不少丟了孩子過去的。” 現在的小學每日走讀的只是少數,大部分還是以寄宿學校為主。因為這樣掙錢多啊。 但那是以前。現在糧食緊俏,道路不通,出城不易,家家戶戶都要過不下去,小學攬著一群孩子,更要過不下去了。 百上加斤的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有一些父母索性就不來接孩子,將孩子遺棄在了學校。 有的孩子家住鄉下,每次回家都要家人來接,每次來學校都是先坐汽車再坐馬車,輾轉不易。讓他們講清自己家在哪里,哪個村子,他們都說不清楚。 有的學校心狠一點,把孩子趕到街上。有的學校心軟一點,就將孩子留下來,全校節衣縮食的過日子。 但可以支撐一時,卻支撐不了一世。 從去年到今年已經過去了六七個月,這些學校只怕是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慈善小學則是專收窮人家的孩子,普通小學尚且被丟孩子,慈善小學里的孩子只會更多。慈善小學全靠捐助過日子,他們只會比普通小學更早撐不下去。 慈濟院是收養孤兒、殘疾和無家可歸的婦女的地方。老人院則是收治無家可歸的老人,給他們送終的地方,也有家貧不想奉養老人,將年邁的父母背到老人院一丟了之。 總之,這些全都是急需幫助的人。 祝玉燕接了信以后好幾個晚上睡不好。蘇純鈞發覺后安慰她:“一人難救天下,不要太苛責自己了。做你能做的就好。” 祝玉燕慘笑,說:“不,這其實是救生船難題。我是應該救更多的人,看到的都救,還是救存活可能更大的人呢?” 以前她想的是盡量救助這座城里的普通百姓,幫助他們撐下去,熬過這段艱難的時期,說不定其中就有人能有一線生機,能活下去,活到最后。 其實她在這時就已經做了選擇。她選的是更有可能活下去的人。 但現在更悲慘的人出現在她面前了,她要是不幫助他們,那他們下一刻可能就會死。但她要是幫了他們,錢花在這些人身上了,那可能就沒有辦法買到糧食應對下一撥的饑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