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之燕燕 第2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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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女士問:“家里都好吧?” 代教授笑著說:“都好,都挺好的。” 他親生父母已經去世了。少東家已經成了東家,油坊的老東家也已經去世了。 少東家現在是個看起來黑瘦黑瘦的小老頭,頭發花白,笑瞇瞇的。看到他回來,樂得從屋里跑出來抱著他大笑,拉著他進屋,喊兩個兒子帶孫子來給他磕頭認親,說他是叔叔,讓小孫子喊他叔爺爺。 他還見到了他的弟弟。在他父母去世后,少東家就收留了這個最后留下的孩子,起名為玉生。 那時他已經回國,在大學教書,說這一生都不會結婚了。少東家拉著他弟弟說:“我替你養這么大,你以后拿他當兒子吧。” 玉生已經十四歲了,有些羞怯膽小。 少東家說玉生不像代教授那么聰明:“接回來之后就讓他跟著我孫子的先生讀書,就是不像你當時那么機靈。” 少東家聽說代教授已經結婚了,還多了兩個女兒,頓時高興的拉著三個孫子說:“有沒有瞧得上的?送你當女婿!”然后嘆氣,“早知道你會有兩個女兒,我就多生一個兒子了,現在這兩個都成親了,不合適。” 代教授實話實說,兩個女兒都是年輕漂亮的女大學生,少東家的這三個孫子只怕是配不上。 少東家結婚早,生兒子早,兒子們結婚也早,所以連孫子都抱上了。 少東家問他:“你什么時候抱孫子?” 代教授想了想,說:“快的話,兩三年后就能抱上了。” 少東家笑著說:“我還當你這輩子沒機會抱孫子了,沒想到你這么快就什么都有了。好好好。” 代教授問現在家鄉情況怎么樣? 少東家嘆氣:“唉,怎么可能好得了?” 抓丁抓的地里的人都跑光了,油坊也被各方盤剝好幾回。 少東家:“家里的驢啊牛啊豬啊,早就沒了。現在家里也就養養雞鴨,可以吃個rou。”他把手伸出來,兩只手上全是老繭,“我現在天天下地。” 油坊倒是還開著。 少東家:“他們指著我們做火油呢,上一年交了四千斤火油,好家伙,一隊兵守著我家大門口,出村的路都堵嚴了,交了油才撤了。”他指著路口說。 “我們家比別處都還好些,還能活。開布坊的徐四那一家,早就全家上吊了。” 少東家瞇著精明的小眼睛,笑著問他:“外面的日子也不好過吧?你回來是不是有什么事?” 這叫開不了口的代教授開了口。 少東家聽了他想藏東西,想了想,說:“藏也是能藏。要是能下水,就沉到河里去吧。那河灘子深的很,有好幾個大洞,外人也不知道哪里有。” 油坊少不了油布。 少東家帶著全家老少,男男女女一起上陣,跟代教授把機器運進來,全都里外三層的裹上油布,一趟趟的全沉到河心的洞里去了。 然后他才回來。 少東家把他送到大路口,看著他走。 少東家:“這一趟走,只怕是不會再回來了吧?到我閉眼前都見不到你了。能最后再見一面挺好的,走吧,走吧。” 代教授哭得不像個人樣,抓住少東家說不出話來,最后跪在了他的腳下。 少東家摸出一個小包,里面是兩塊銀子,塞給他:“沒什么錢了。帶上吧。” 代教授也帶回來了一包黃金,搖頭說:“我有,我有。” 少東家:“你有你也花不到自己身上。我給你的是我的,你自己的留著。” 他的胸口現在還放著那兩塊銀子,已經叫胸口煨的發燙了。 第291章 宴會 代教授在家待了一晚上就匆匆去找唐校長報告事情的進展了。 祝女士之前一直待在家里,現在也跟著一起去了。 似乎車輪開始轉動,一切又開始加速起來。 張媽在廚房沉默的做著家務,好像不想看到空蕩蕩的祝家樓。 蘇純鈞發現時,張媽已經在廚房和旁邊的儲藏室里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陶罐和缸。她把他叫進去,一件件指給他看。 “這邊是腌蘿卜,甜口的,吃的時候自己拿出來洗干凈上面的料粉,切一切再裝盤,不用熱啊。” “這個是醬蘿卜條,甜辣的,這個不用洗,用筷子挾出來吃,想吃炒米了也可以切成粒放進去一起炒。” “這個是醬黃瓜,甜辣的,里面放了姜,姜不能吃啊。” “這個是辣白菜……” “這個是酸白菜……” “這個是梅干菜……” “這個是醬瓜……” 老太太仿佛是怕這兩人餓死,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做了將近一百罐的醬菜,還腌了咸鴨蛋,做了松花變蛋。 蘇純鈞跟著記下來,赤紅色的小罐子里是醬黃瓜,這個大口的陶黃色缸子里是醬蘿卜,上面繪著提籃仙女的缸子里是酸菜疙瘩,這個切片炒五花rou加兩把干辣椒二小姐最愛吃。 醬瓜可以用來配粥,梅干菜用來蒸排骨,等等。 以前他只記得二小姐喜歡吃巧克力和西洋餅干,愛吃龍眼小包子,現在他還知道了二小姐喜歡吃甜口的菜,甜味的醬黃瓜醬蘿卜她能自己當零嘴吃一碟子,她不太愛吃辣,但要是放了重重的糖再加點辣,那她就十分喜歡了,用這種方法做的蝦啊蟹啊炒雞子,她都特別喜歡吃。 除了愛吃甜,她還愛吃酸。家里腌的酸菜幾乎都是她吃的,做湯做面炒菜,她都喜歡吃。不管是酸甜還是酸辣,都可以。 張媽數落著:“以前大頭做菜只放辣,他要是肯多放點糖,或是加兩勺醋水,燕燕那段時間也不會瘦得那么厲害。” 蘇純鈞:“您放心,我記下了,以后請來廚子,一定叫他按照燕燕的口味做飯菜。” 張媽點點頭,“她們娘倆都挑嘴,這也不吃那也不吃,是真不好侍候。” 蘇純鈞:“您放心,我找來的人,肯定叫他好好侍候,不會不服管的。” 他扶著張媽從廚房出去。 張媽拉著他的胳膊說:“你要盯著燕燕吃水果,女人吃水果對皮膚好。她懶得很,嘴雖然饞,可是自己想不起來吃,太麻煩的東西她也懶得吃。你要把皮剝好,切成塊,擺在小碗里,給她送到眼前,她才高高興興的吃,好像多喜歡呢,可是只要看不見,她就根本不碰。” 蘇純鈞:“我記下了,一定讓她好好吃水果,一天一個蘋果。” “單吃蘋果可不行,香蕉啊荔枝啊梅子啊桃子啊,你就跟著季節買,像現在就是吃山楂和柿子的時候。” 蘇純鈞笑著說:“我記著了,以后隔幾天就去市場看一看,見到有新鮮下來的水果就買回來給她吃。” 張媽:“你也吃。你們一起吃。” 蘇純鈞笑著點頭。 這段對話,蘇純鈞沒有告訴祝玉燕。他想,就算她不知道,她也一定明白張媽有多舍不得她。 祝家樓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過去。 每一日都有無數的新鮮雞鴨魚rou送過來,餐桌上無比的豐富。 門前的大街上也重新有了人流,衣衫光鮮的男女與衣衫破舊的百姓一樣多。 外面的店鋪也有一些重新開了張,似乎社會已經重新走進了正軌,就像這遲到的新年一樣。 蔣要員要辦新年宴會,宴請許多客人。 蘇純鈞既要工作,也要參加宴會。 祝二小姐坐在沙發上問:“我也要去?” 祝女士說:“你是一定要去的。不能叫純鈞自己一個人去,那樣不像話。” 一些社交場上的潛規則也由祝女士一一教給了祝二小姐,日后她都用得上。 “已經訂婚的男女在社交場合上只要沒有意外,都是要一起出席的。只要有一次不是一起到場,立刻就會被人猜兩人已經分手。要是結了婚的,那就是已經離婚了。”祝女士講。 這個意外,基本相當于家中有人去世,或是本人已去世,或是本人受了不良于行的重傷,或是重病,等等。 祝二小姐提煉中心思想:“只要沒死就要去。” 祝女士:“沒錯。” 別覺得上流社會就不八卦了。社交場就是個巨大的八卦場,每一個人都在傳別人的八卦,自己的八卦也逃不掉別人的嘴巴。想在社交場上不被任何人說,那是不可能的。 “不管是死了的還是沒出生的,只要你有一個姓名在,那就逃不掉。”祝女士下斷言。 祝家當然也曾經被八卦包圍。從祝老爺子到祝女士,都被傳過不少八卦。哪怕祝女士離婚后基本退出了原來的社交圈,關于她的八卦也從沒少過。 祝女士:“你雖然從沒見過這個蔣要員和他身邊的人,但他們一定早就聽說過你,也知道你的許多事,這里可能有真的,也可能有假的。不管是真假,你聽了以后一定不要想去辯白或解釋,只要笑一笑就可以了。” 祝玉燕:“不管真假?” 祝女士:“不用管。” 好吧。 祝玉燕聽了一肚皮的“社交場合需知”,心懷忐忑的挽著蘇老師的胳膊坐上汽車,去參加這個新年宴會了。 這跟馮市長那兩次不同。馮市長是蘇純鈞的恩主,是提拔他的人,兩人是一邊的。這回這個蔣要員可是據說是來查案子的,他對這里原本的官員應該是沒有什么好印象的。 蘇純鈞見她上了車還有些緊張,笑著說:“不必緊張,蔣要員很好說話。” 祝玉燕:“他對你好不好?” 蘇純鈞點點頭:“對我挺好的。” 兩人在汽車上沒有聊太多,汽車徑直開到了馮市長家的舊官邸,現在據說是蔣要員暫時下榻的地方。 大門前兩排士兵,全都扛著槍。 停車的廣場上還停著兩輛軍車,上面擺著機關槍。一柄對著大門,也就是他們剛才汽車開進來的地方。一柄對著天空(?)。 祝玉燕看到機關槍還不是很吃驚,但對那個對著天空的槍很在意,下車后小聲問蘇純鈞:“那槍可以打到飛機嗎?” 她孤陋寡聞了。現在的技術可以讓機關槍打中天空飛過來轟炸的飛機嗎? 蘇純鈞小聲在她耳邊說:“不能。” 祝玉燕:“……” 原來是個啞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