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之燕燕 第2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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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天保不放心她,一天來看她幾回,逢到飯時,特意去食堂打飯回來給她吃。 馬嬸說:“你放心,我在這里挺好的。我跟食堂的人講好了,他們那里也需要人手,我去幫他們擇菜刷碗,他們給我吃的。” 以前學校每個月都會給學生發錢,好讓他們在食堂吃飯,或用來購書購紙筆。現在錢也不發了,食堂倒是可以白吃飯,但是不許浪費,一人一頓只能打一個菜,拿兩只饅頭或盛三兩米飯,若是吃湯面,也只有一碗,但吃完可以端著碗去加面。 白面不夠,面碗里變成了紅薯粉條,沒有配菜,廚師就多放醋和辣椒,不管師生,吃起來無不滿頭大汗。 祝玉燕偶爾想去食堂打打牙祭,吃點好的,去過一次后就再也不去了,對大家說:“食堂的師傅都是施大哥一個村里出來的。” 學校并非安樂窩,這世間也沒有安樂地。 馬天保才回來一天,就知道以后的日子不在安穩的坐在教室里上上課,再做一做學問,開一開學會就行的,他要跟同學們一起沿著學校巡邏防備小偷來偷雞偷菜,要除蟲翻地,要喂豬喂牛,要拾糞砍柴,做學問時不是在菜地,就是在林間,同學們一起揮灑汗水,倒也能得其樂。 回來兩日,他就遇上了在男學生宿舍兜攬補衣做鞋服務的王之娥,兩人面對面相遇,都嚇了各自一跳。 王之娥在男學生宿舍干這個活也是祝二小姐建議的。 女學生都回家之后,王之娥就沒了容身之地。本來就是女學生們看她可憐,又貪她收拾房間做家務的便利,女學生們湊錢請她在宿舍里做女傭的活。 現在人都沒了,王之娥就沒有收入了。 學校不可能白養著她,而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祝玉燕很清楚王之娥是一個惰性很強的人,講好聽點就是隨遇而安。她逃出家門來到學校,也并沒有變得更有危機感。女學生們給她錢讓她在宿舍做雜事,她就安心的留了下來,不去想以后要怎么辦,過一天,算一天。現在女學生們都回家了,祝玉燕來問她有沒有什么打算,她也只是說她不要回家,至于要去哪里,她是沒有一點主意的。 這樣的人,祝玉燕也不知如何是好,基金會的同學們也無可奈何。他們要幫人自強自立,那假如這人就不愿意自強自立,他們又能怎么辦? 王之娥這樣,連石靜宜那邊都不收她。石靜宜說佛不渡人,人需自渡,她自己要拖家帶口掙命,做不到再渡一個王之娥了。 最重要的是,石靜宜和施巧兒她們都沒有再成親的打算了,而王之娥是仍把成親當成人生的第一個選擇,也是最好的選擇,只要現在出現一個合適的男人,與她發生了愛情,王之娥一定會高興的去成親,繼續做一個宅門里的女人,而不是搞什么自強自立。 不等他們想出主意,王之娥就找到男學生宿舍,問他們需不需要洗衣打掃的服務。 祝玉燕見此,也不需再勸阻什么,就建議王之娥不要白干,也不要像在女生宿舍那樣包月,直接按件記酬,洗一件衣服多少錢,補一件衣服多少錢,這樣算能更快看到錢。 男學生宿舍里洗衣服倒是不需要人,可是補衣服就需要了。王之娥很快就有了收入。男學生看她年輕漂亮,雖然識字,能看懂報紙,但并不算是博學,男學生們就很樂意跟她說話,請她做事時,再教她一些知識,在她面前顯擺一下,十分快活。 等祝二小姐分神出來再次關心馬天保的時候,就見他與王之娥已經發展出友誼來了。 祝玉燕就省了關心的功夫,并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代玉蟬。 代玉蟬聽了自然吃了一驚,但她沒有讓祝玉燕看出來,清描淡寫的說:“他們是青年男女,正是最容易發生愛情的年紀,這種事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以后不要再給我講了,我以后也不想知道。”說完,一轉身走了。 祝玉燕沒有看成好戲,只好把這個她以為的驚天八卦跟蘇先生說一說。 蘇純鈞放下報紙,端起茶杯,笑著說:“挺好的嘛。馬天保是很需要肯定的,他也沒有什么野心,現在回到學校本就是最適合他的,出去他也找不到活干,也養活不了自己和妻兒,我本來還擔心他在學校里住一住又回來找大姐了,現在有王小姐纏上他,估計他就沒功夫來了。” 祝玉燕笑瞇瞇的倚在他身邊:“你倒是挺了解王小姐的嘛。” 蘇純鈞就放下茶杯,再握住太座的小手,輕柔的說:“王小姐這種女人我見得多了,生平就以嫁一個好丈夫為已任,別的追求全都沒有。就如同八爪章魚,她現在抓住馬天保,除非砍斷她幾根手指,不然她是絕不會放手的。” 可是,馬天保會砍斷王小姐的手指嗎?顯然不會,就是馬嬸也不會。王之娥家世清白,年輕漂亮,除了不愛學習之外沒有缺點,說不定她這樣馬嬸反而會覺得更好呢,馬家現在就只剩下平平安安可以期待了,更多的理想與事業都是空談。 祝玉燕聽得入了神。 蘇純鈞:“世間男人大多沒有拒絕女人的勇氣。假如這個女人還年輕貌美,那就更是只剩下束手就縛了。對男人來說,女人才是最可怕的武器。” 祝玉燕拿眼睛斜他:“蘇老師,沒想到你會說出這種話,我還以為你跟其他男人不同。”世上男人個個都可以是色鬼,唯獨你蘇純鈞不可以!你敢好色,就等著屠刀臨頸吧。 蘇純鈞笑道:“我也不能免俗啊,不早就是二小姐的手下敗將了嗎?” 祝二小姐剛剛要冒出來的火氣就這么被澆熄了。 二人在沙發上你儂我儂,浪費了一天的時間。等到晚上祝顏舒和代教授回來才發現蘇純鈞一天都沒去上班,而祝玉燕則是一天沒去上課。 不等兩人發難,蘇純鈞就站出來解釋:“今天我急需一件文稿,這才留下燕燕幫我翻譯的。” 是一份日語文件,需要翻譯成中文,再把回件翻譯成日語。 整個家里,除了施無為,就是祝玉燕的日語水平最好。而比起與施無為一起工作,蘇純鈞當然更樂意和未婚妻一起了。 理由十分的充分,祝顏舒只得將豎起的柳眉再放平,輕輕罵了一句:“現在可是沒什么人管得住你了。” 祝玉燕覺得躲在蘇先生身后不保險,轉而鉆到代教授身后躲著。 代教授背后站了這么一只小東西,滿心的憐意都要滿出來了,笑呵呵的對祝顏舒說:“不如來看一看燕燕譯得如何,要是譯得好,就說明燕燕今天雖然沒上課,也并沒有虛度,要是譯得不好,就再給她補補課。” 祝顏舒說:“這是公文,我們怕是不能看吧?” 蘇純鈞早就將“公文”攤在桌子上,笑著說:“不要緊,沒什么不能看的,只是安民告示而已。” 城中的亂相,日本人早就看到了,可以說這些亂相有八成都是托了日本人的福。但現在日本人又開始裝模作樣的站出來安民了。 馮市長也無可奈何,他現在只求在他離開前,日本兵不進城就行了,其余的也顧不上了。 日本人安民,就是要大家不要緊張,不要害怕,大日本帝國的天皇一直關心著中國的人民,大日本帝國的天皇也會將他的慈愛惠及到中國人民的頭頂上的。 祝玉燕說:“其實也沒寫什么內容,日本字寫起來特別費長度。說的都是廢話。他就是說讓學生繼續安心上課,做生意的安心做生意,開店的安心開店,一切都會好的。” 百姓們沒有地方買米是嗎?不要擔心,日本商會可以買米,只要大家拿著良民證去就可以買了,一個證一個月可以購兩次米,一次十斤。 祝顏舒皺眉:“什么是良民證?” 代教授面無表情:“這是日本人發的東西?給我國的人民編戶籍嗎?” 蘇純鈞輕輕嗯了一聲。 前面都是廢話,但最后這一句最要命。 百姓早就買不到米吃了,沒有糧食,百姓們才要往外跑。現在日本人說日本商會可以購糧,只要用了日本人發的良民證就可以買糧,那一定會有不少百姓去辦這個證的。 辦了日本人的良民證,那到底是算中國的人民,還是日本的人民呢? 第260章 我們跑吧! 日本人還肯把這份文件發給馮市長官邸讓他們過一下明路,已經算是“尊敬”中國政府了。 但不管馮市長他們答應不答應,日本人那邊早就開始賣米了,百姓們已經知道可以從日本商會買米買糧食,等日本人提出良民證的時候,他們也更容易接受。 因為不接受就沒有糧食了,那辦一個看起來無傷大雅的證件,又有什么問題呢? 馮市長很清楚這件事他沒有辦法阻攔。 因為他變不出糧食來。 就算他有糧食,也不是給百姓們吃,而是先送到那些可以保護他的軍隊手中。 所以馮市長甚至不覺得這個有討論的必要,直接就交給蘇純鈞,讓他回一封措辭合適的回函就可以了,綜旨是不能答應日本人。 也不能拒絕。 翻譯日本文件倒是沒花多少時間,回函卻浪費了祝二小姐不知多少腦細胞。她跟蘇純鈞兩人以代教授和祝家所有的藏書為底線,想方設法湊出了一篇還算說得過去的回函。 也就是湊了一篇廢話。 把廢話寫得冠冕堂皇,言語中要透出對日本人的尊敬與崇拜之意,更要表達出馮市長不屈的精神與愿意以禮相待的熱情。 寫完這一篇,祝玉燕只覺得腦袋空空。 她說了一句大實話:“我覺得政治就是怎么說廢話。” 蘇純鈞:“政治是把廢話說得好聽的藝術。” 這次文件交換可以各用兩句話來做總結。 日本人:我要逐步統治中國人了,你必須答應。 馮市長府邸:我不敢有意見,只要讓我臉上好看一點就行。 蘇純鈞第二天準時去上班,將兩份文件都交給馮市長。 蔡文華裝模作樣的拿過來看,再放下,笑著說:“小蘇這是自己寫的,還是請了師爺?我瞧著不像是你的字跡啊。” 蘇純鈞淡淡微笑:“我請二小姐替我翻字典,算是我二人同寫的。她的字一向比我好看,這一份是她重新騰抄的,我當時是已經連筆都捏不動了。” 蔡文華牙酸,嘆氣:“唉,我是沒有小蘇這樣的好運氣,有這樣一個博學多才的賢內助。” 別人不知道,馮市長是可以通讀日語與英語的,他還會一點葡萄牙語。不過平時他都是用通譯,自己從不說也不動手。現在他也只是認真看了譯過的中文版本,日本版的掃了幾眼就放下了。 馮市長笑著說:“小蘇干得不錯。文華啊,你拿去發給日本人吧。” 蔡文華拿兩份文件走了。 馮市長取下眼鏡,對蘇純鈞指了指面前的沙發:“小蘇,坐。” 蘇純鈞坐下。 拍賣會的事在蘇純鈞坦白沒有門路之后,馮市長就再也不提了,但他不是死心了,因為最近馮夫人天天關著門在屋里試穿洋裙,裁縫還是邵太太領進來的。 邵太太能這么快就又回到這里來,所有人都不太吃驚。 馮夫人是北京勛貴后代,勉強可以稱一聲八旗子弟。雖然北京城破前她跟馮市長逃了出來,卻仍然不忘家族榮光,從來不肯穿洋裙洋裝。 現在突然改了脾氣,蘇純鈞猜測,多半是馮市長要求的。 馮市長已經找到了門路,還有可能已經買到了爵位的證明,這才要馮夫人改裝。 蔡文華的家里還是一樣笙歌起舞,看不出來是不是有了后路。 這與蘇純鈞都無關。 上回,馮市長暗示他覺得祝玉燕很有本領,正好現在倡導婦女參加社會勞動,他也愿意給祝同學一個機會,問蘇純鈞是否會阻攔未婚妻上進。 蘇純鈞當然不會阻攔,但他也不覺得馮市長見到真正的祝二小姐后還會說出這番話。 要知道,祝二小姐兩次見馮市長,無不表現的文雅又淑女,才叫馮市長誤會。以祝二小姐敢想敢干之作風,來馮市長邸只要一天就足以令她回家吃自己了。 這回他借祝二小姐之手翻譯文件,祝二小姐就說出“政治是廢話”這樣的警句,下回就算馮市長當面邀請,祝二小姐只怕也不肯相從。 這里比不上學校自由開放,這里是最封閉、最機械、最無情、也最無奈的世界。 與其讓祝二小姐在這里困于案牘之間,不如讓她留在學校里自由自在的好。 馮市長與蘇純鈞說了一番廢話,表達了對他的嘉許之后就放他去做事了。 過了兩日,良民證之事也終于傳到了學校里。 學校里自然人人是良民,日本人很愿意給學校里的師生一人發一本良民證,都不需要他們自己去申請的,日本人直接開著車就把幾大箱良民證送來了。 就送到了唐校長面前。 山本先生今天沒有來,來的是他的副官。 這位副官的中國話還不如山本,說的硬腔硬氣,一字一字往外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