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之燕燕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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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為了租房,城東城西都跑遍了。以馬家現在的家底,租房子不過是為了有個晚上睡覺落腳的地方,能省就省。像祝家樓這樣的房子,他們是租不起的。” 他當然不可能把馬家往祝家領。馬家什么人品他不知道,但人窮志短,祝家全是女流之輩,手無縛雞之力,家里又都是值錢東西,萬一馬家的人心懷不軌,沖進來把人綁了、殺了,把東西搬出去賣了,那就是天下第一等的慘事。他在街上聽到的比這多,黃包車的車夫都能為了一塊兩塊錢殺人,他又怎么能讓祝家母女面臨這種危險呢? 凡事做最壞的打算,才能知道底線在哪里。 “不過有些苦力住的地方是很便宜的,一個月只要一塊錢。”當然,環境非常糟,所有人都是在地上鋪個草席就當床了,也就比在街上睡覺好一點,頭上有個頂子。他去看了以后,轉頭就走,再便宜也受不了。 祝顏舒聽了那是相當的滿意,看蘇純鈞的目光都柔和了些,比他剛進門時好多了。 蘇純鈞道:“至于工作,他是個大學生,腿又受傷,不能去干體力活,最好是在家工作,抄抄信,算算帳之類的?!?/br> 楊玉燕早就忍不住站在餐廳門簾子那里聽了,此時插嘴:“就是你給我說的那個打字的工作嗎?” 祝顏舒抬頭,看看她,再看著蘇純鈞笑:“蘇老師給燕燕找了個工作?什么打字?” 蘇純鈞連忙解釋:“不一樣。馬同學沒有打字機,只能做抄寫員。只要有一張桌子,一疊紙,一支鋼筆,一瓶墨水就行。這份工作是很適合他的,許多地方都需要抄寫員,只要勤快,不愁錢賺的?!本褪菚苄量?,抄上幾千件才能賺一兩塊。 祝顏舒:“哦,原來是這樣。那燕燕說的打字員又是怎么回事呀?” 蘇純鈞看了一眼分明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的楊玉燕,兩人對上眼神,二小姐不自禁嬌羞的笑了一下,馬上收住了。 他轉回頭,別說生氣,連嘴角都要翹起來了。他迎向祝顏舒又變嚴厲的目光,細細解釋:“二小姐學習一直很認真,希望可以學以致用。她托我為她找工作,我尋覓許久,才找到了兩個。一個就是打字員,只要有一架打字機,就可以在家里工作,工作時間很自由。就是賺不到什么錢,而且打字機也需要學習?!?/br> 祝顏舒覺得這個工作聽起來還可以,最重要的是可以讓人在家里工作。唯一的問題是,她沒有打字機。 祝顏舒:“那做這個工作,倒是需要先去買一臺打字機。”她開始盤算什么時候去百貨公司看一看,挑一臺買回來。 楊玉燕見說到自己的事了,就走過來想坐下,她站在祝顏舒與蘇純鈞面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挑祝顏舒身邊坐下了。 祝顏舒握著女兒的手拍了拍,看她道:“就是買回來,你也不會用,要先學才行?!?/br> 楊玉燕剛要張口吹牛,蘇純鈞清了清喉嚨,“我家里有一臺,剛好可以教二小姐。” 一時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面前是祝女士,背后是張媽。唯有二小姐勉強算是他的友軍,可這友軍張口就說:“你什么時候買的?我昨天還沒看到?。 ?/br> 蘇純鈞只覺得祝女士和背后張媽的目光更尖銳了。 他鼓起勇氣說:“就是今天拿回來的,我工作上要用?!?/br> 至于是什么工作,倒也不必避諱人,因為這是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他進財政局也有兩個月了,一貫的愿意跟著前頭大人們的腳步走。他既識情趣,又窮得丁當響,財政局的其他人就覺得可以拉他一把,也免得局里站著一個外人,讓他們束手束腳。 之前他就聽說過財政局的人不管是大的還是小的,哪怕是屋里掃地打更的都有自己的外快門徑,可惜他一直未得其門而入。 這兩天便有一位大人提點他哪里有門,他便送上一盒煙當謝禮,尋著門去了。 財政局是跟錢打交道的,是政府里第一等的要緊地方,宰相府的丫頭七品官,他雖然目前連賬本子都看不到一頁,卻肩付著去各處收條子的重責大任。 所以,假如,某位大人實花一千塊,卻報了三千塊的賬,那這兩千塊,就需要有人幫著想想辦法給報上去了。 等賬沖好了,錢兌出來,其中七成歸大人,兩成歸他的主管,僅一成歸他。 蘇純鈞除了嫌分成有點少,別無他念。 諸位大人每天為了國事殫精竭慮,日夜cao勞,工資卻只有那么一點點,怎么養得起大小公館里的許多太太、姨太太、小姨太太們呢? 所以,他們這么做,上面的人也是知道的,乃是從上到下,大家心知肚明的辦法。 蘇純鈞十分受教,大加贊同,感同身受,并立刻決定同流合污一起賺錢。今晚的火腿就是他的投名狀! 唉,花太得少了,十分的不好意思,希望不會被大家嘲笑。 蘇純鈞:“我抱個打字機回來,就是為了將賬條子打出來?!?/br> 祝顏舒恍然大悟,張媽艷羨不已,楊玉燕沉思片刻后懂了,驚惶失措的問:“你要做假賬嗎?” 祝顏舒噗的笑了,站起來說:“我去屋里躺一躺,張媽,吃飯了再叫我。你們倆說說話吧?!彼叩阶约号P室,關上門,就聽到屋里傳來一串笑聲。 張媽也轉身回廚房了。 楊玉燕趕緊坐到他對面,擔憂道:“這樣行嗎?會不會被人發現?會不會抓你???” 蘇純鈞剛才想笑,現在卻被她的擔心惹得心里更熱了。 他聲音更柔,仔仔細細的解釋給她聽:“不會的。大人們去各處消費的條子都是各個店家自己做的,一些還是手寫的呢,我仿的是各家店鋪的條子,借他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告我?!倍疫@已經是上上下下約定俗成的慣例了,根本也不會有人挨個店鋪去一一查證是不是有這一筆消費。 而且大人們的支出可不僅是公務支出,多的是太太的鉆石、姨太太的狐皮大衣,家里的柴米油鹽就更多了。這里頭有多少是大人們自己家里吃喝完的,還是連司機、秘書等底下人的都包括在里面的,實在是不好細分。 所以他今日買兩斤火腿可以沖兌到這些毛賬中,明日買一盆花也可以沖進去。只要膽子夠大,他甚至可以去買幢樓! 不過他也不想搬家,買樓的事還是算了。 解釋清楚了,楊玉燕也放心了,只是還免不了評判一番:“你們這賬也太亂了,上上下下一體貪污?” 蘇純鈞笑道:“南京政府還是清廉的多的,聽說其他地方的政府能連軍費都貪沒的,老佛爺不是也把海軍軍費拿去蓋園子了嗎?” 楊玉燕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好像你說的這都是好人似的!凡事拿他們做比方,都跟著他們學,那世上還有好人嗎?” 蘇純鈞笑呵呵安撫她:“莫談國事,莫談國事。對了,你要不要學打字?可以去我房里學,正好我那里有機器?!?/br> 楊玉燕一句“好啊”還沒出口,張媽已經沖上來了。 “要吃晚飯了,二小姐,別說了,快去洗手。想打字就讓蘇老師把機子搬下來,這邊地方多大啊,何必擠到他那個鴿子籠里去呢!”張媽上來把楊玉燕喊走,惡狠狠的瞪蘇純鈞。 蘇純鈞實在不敢說自己一點邪念都沒有,于是一句辯白之辭都說不出來。 楊玉燕倒是替他說話:“蘇老師要用那個工作,搬過來我用著方便了,他怎么用?” 張媽覺得這不是問題:“那就讓你媽再給你買一個,她的錢多著呢!買一個放家里你自己玩!” 楊玉燕不忿道:“我才不是玩呢?!?/br> 第34章 我離幸福的路程還很漫長 晚上七點,楊玉蟬還沒有回來。 祝顏舒急的在房間里亂轉圈。 張媽說:“太太,要不我出去找找吧?” 祝顏舒果斷道:“不,還是我去找!你和燕燕在家里等她!”說罷轉身就回屋去換衣服。 楊玉燕從臥室出來,說:“我去找蘇老師,讓他去教會醫院看一看吧。” 張媽忙道:“對嘍,這都要過年了,學校里已經沒事了,大姐應該是在教會醫院!馬天保那小子不是在那里嗎!” 祝顏舒看外面已經變成一片漆黑,說:“蘇老師不知道現在在不在家?” 楊玉燕:“在的,在的。他說這兩天他都回來打條子。我剛才看到他上樓的?!?/br> 祝顏舒沒好氣道:“那你快去吧。” 楊玉燕就立刻奔上樓,樓梯踩得咚咚響。 祝顏舒把大衣放下,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嘆氣:“一個兩個,都不省心?!?/br> 張媽勸道:“太太,兒大不由娘。” 不多時,楊玉燕就與蘇純鈞一前一后的進來了。蘇純鈞已經穿上了大衣,進門就說:“我先掛個電話去教會醫院,問問他們今天大小姐有沒有過去。” 祝家是有電話的。 祝顏舒哎喲一聲,拍拍額頭:“我都急糊涂了!蘇老師,你快去打?!?/br> 蘇純鈞便走過去拿起話筒,仍是先報出自己財政局的工作證,再請接線員轉接教會醫院。 電話剛接通,大門一響,楊玉蟬回來了! 她一進門就跺腳道:“凍死我了!張媽,有沒有甜湯?” 張媽慌忙應道:“有,有,我去給你盛!” 祝顏舒突然發火:“不許給她盛!什么都不許給她!” 一屋子人都嚇得怔住了。 祝顏舒呼的站起來,指著鐘表問楊玉蟬:“你看看現在幾點了!天都黑透了!一屋子人大大小小的都在擔心你!你跑到哪里去了?你是幾點離開學校的?我要打電話去向學??棺h!” 楊玉蟬嚇得結結巴巴:“媽,我、我忘了時間,我早就出來了,可是、可是……” 她的鞋上全是污水和泥點,裙擺和大衣上也有飛濺的污點。 所有人都看到了。 祝顏舒氣得要失去理智:“你沒有錢嗎?你的零花錢都用光了嗎?還是因為你把錢都給了別人,所以只能走回來對不對!” 楊玉蟬啞口無言,事實正是如此。她早早的從學校離開去了醫院,將最后一筆募捐來的錢拿給馬天保。他們的錢已經都花光了,馬天保的父親也不再睡床,而是偷偷睡在醫院的樓梯間里。馬天保每天去找醫生拿藥,求護士給他爸爸打止疼針,還要去外面的中藥館看他mama。她找過去時,看到他拄著一根拐,躲開人群,又慢又小心的行走著。 她掏出了所有的錢,還有她自己的錢,希望可以幫他想一個更好的辦法。她勸說他出去租一間房子,找一份抄寫員的工作,幫人抄信賺錢。 馬天保握著錢,不敢抬頭看她,說:“謝謝你,玉蟬,只有你一直在幫我。你說的對,我們不能繼續留在醫院里了,我這就出去找房子,帶著我爸我媽搬過去。我也會去應聘抄寫員?!彼o她深深的鞠了一個躬,“你對我的恩情,我這一輩子都報答不了。雖然說過請你不要再來了,但你送來的錢,我還是只能忝著臉收下,這令我無地自容,難以再面對你。” 楊玉蟬目瞪口呆,她從他苦澀的話語里體會到了他受傷的自尊心?;蛟S金公館傷害了他的身體,而現在她站在他面前,卻一直在傷害他的心。 她匆匆留下一句:“對不起?!本妥吡恕?/br> 離開醫院才發現包里已經沒有錢了,她不能坐車,只能一路走回來。教會醫院離家太遠了,她走到一半天就黑了。 她在路上想了很多。她與馬天保之間已經有了一道深深的裂痕。金公館的殘暴和加諸在馬天保與他父母身上的虐打,不僅僅是傷害了馬天保的身體,還傷害了他的自尊心。 他以前雖然因為父母都在做下人而感到自卑,但他仍然抱有希望,對金公館的老爺和太太也心懷感恩,認為他們資助他上學就是他的恩人。他在以前還對她說過,如果他畢業以后不接受金公館替他安排的工作,會不會是忘恩負義呢? 可他想依靠自己讓父母不必再做下人,讓他以后的兒女不必一出生就是小傭人,要從小學習學著侍候主人,侍候公子小姐。 他有這個夢想。 他并不恨金老爺和金太太,他甚至還為了不能繼續留在金家工作而遭受良心的譴責。 可是現在他們一家都被金公館給毀了。他以為的恩人不再是恩人,而成了仇人。 他也發現了他與金公館之間不是平等的,他們兩家是天淵之別。 他更加體會到了階級與地位的差別。 他對楊玉蟬開始退避三舍了,對這段愛情失去了信心。 楊玉蟬感覺到了他的躲避。 可她也恨他不能更有勇氣一點繼續來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