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考取功名無望，借助祖上蔭蔽尋個閑差不成問題，只是這么一來，一輩子都比不過那兩人了。但若是娶個高門第的姑娘回來，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蕭青凝就是他眼中最合適的人選，說是蕭太尉外孫女，其實和嫡親的孫女沒區(qū)別，更何況已有蕭夫人與蕭論的先例，太尉府的姑爺，前途自是不成問題。

    奈何蕭青凝態(tài)度疏冷，不給任何機會。

    三番五次遭冷臉，許伯騫怒火中燒，此時竟出口侮辱。

    小廝道：“再清高又如何，不過是個娘們。”

    便是個娘們，也是許伯騫得罪不起的娘們。

    他聽著小廝這話好似在嘲諷他連個娘們都不如，突起一腳，兇狠地將人踹翻在地。

    小廝沒想到他突然發(fā)難，小腿被踹個正著，扭曲著臉半天沒能爬起來，又有一小廝上前，低聲道：“公子若當真想做太尉府的姑爺，也是有法子的……”

    許伯騫橫他一眼，“說。”

    “女人而已，若是失了貞潔，哪還有選擇的權(quán)利……”

    許伯騫神色一動，朝他勾手，待人靠近，一巴掌扇了過去，“你讓本公子接破鞋？還是當太尉府的護衛(wèi)是吃干飯的！”

    小廝被打得眼冒金星，踉蹌著站穩(wěn)，又道：“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小的是說要她失身于公子你。”

    許伯騫仍是質(zhì)疑，但沒再動手，琢磨了下，道：“是有道理，就是沒機會。”

    “有的。”小廝湊近，鬼祟道，“過幾日公儀老夫人壽宴，赴宴的都是權(quán)貴，稍有風聲就能傳到陛下耳中。小的去弄點春藥，到時候想法子讓蕭青凝喝下，她渾身無力，定要歇在廂房……”

    “當啷——”

    一聲重物墜地聲冷不丁地響起，小廝與許伯騫猛地抬頭盯向隔壁，“誰在那邊！”

    虞秋霍然轉(zhuǎn)頭，見彩嵐面色煞白，腳邊是掉落的茶盞。

    現(xiàn)在不是計較的時候，隔壁已響起推門聲，馬上將要與許伯騫打個照面，該如何應對？

    他們具是男子，而這邊只有兩個姑娘，硬碰肯定是不行的。

    前世許伯騫是如何得到蕭青凝的，虞秋不知道，但既是沖著權(quán)勢去的，那蕭家落魄后，蕭青凝過的是什么日子不言而喻。

    一瞬間，無數(shù)信息在虞秋腦中閃過，她手腳發(fā)冷。但現(xiàn)在有人想使齷蹉手段迫害一個姑娘，不論這姑娘是蕭青凝或別的什么人，她都不能置之不理。

    虞秋安慰自己：不怕，青天白日，他不敢做什么……

    她已聽見隔壁的腳步聲，跌撞著挪到窗邊，將要推窗呼救時——

    “怎么這么不小心？”一道低沉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怼?/br>
    “屬下失儀，請殿下責罰。”

    虞秋推窗的手驟然停住，驚疑不定地看向門外。

    第16章 隔壁

    許伯騫一腳踹開門，見走廊上一護衛(wèi)彎腰撿起地上的銀子，旁邊是個雍容雅步的白衣公子。

    他懼怕方才的密謀被人聽見，先發(fā)制人怒喝道：“什么人膽敢躲在此處竊聽！”

    白衣公子不緊不慢地側(cè)身，“原來是許二公子。”

    清雋面容映入眼中，看清的剎那，許伯騫兩腳發(fā)軟，噗通跪下。隨行的小廝猙獰面貌尚未收回，一見主子這樣都愣住了。

    “太、太子……”

    小廝一驚，連忙跟著跪下。

    云珩笑道：“孤只是走累了上來歇歇，不必行大禮，起來吧。”

    許伯騫膽戰(zhàn)心驚，他不知道云珩什么時候上來的，為什么守在下面的人沒有吭聲，更不知道他聽見了多少。

    誰都知道太子是霽風朗月的人物，若被聽見，他絕對難逃罪責！

    “起來吧，別擾亂了百姓。”云珩又說了一遍，“驚擾到你，倒是孤的不是。”

    “不敢。”許伯騫聽他語氣依舊溫潤，暗暗慶幸，還好，還好他什么都沒聽到。

    他扶著房門慢慢站起，尚未站穩(wěn)，又聽云珩道：“二公子不許人靠近，是在說什么隱秘事嗎？”

    許伯騫雙膝一抖，險些再次跪下。

    他強忍著不去擦額頭的汗珠，擠出笑道：“沒什么，是在談論府中meimei們的事，畢竟是姑娘家，怕被不懷好意的人聽去了。”

    云珩目露贊許，“二公子是個好兄長。”

    “太子謬贊了。”

    怕再待下去被云珩看出異樣，他忙躬身道：“那就不打攪太子了，臣先告退。”

    得了首肯，倒退三步，他才轉(zhuǎn)過身快步離去。

    在樓下看到看守的下人，許伯騫壓著聲音怒罵：“好吃懶做的東西，連個樓梯口都看不住！”

    下人辯解：“小的一直守著的……”

    “還敢狡辯！”許伯騫已認定是下人偷懶，惡狠狠瞪他一眼，甩袖離去。

    樓上雅間里的虞秋心忽上忽下的，她好像逃過了一劫，沒來得及放松，聽隔壁喊了小二。

    “這雅間收拾的不錯。”

    得了夸贊，小廝與有榮焉，“這是一定的，咱們雅間是專為貴人準備的，哪能差了！”

    云珩讓人將雅間收拾干凈，在窗邊看了看，道：“送兩壺茶水過來，對了，這上面沒有別人了吧？”

    他說著走到虞秋所在雅間的墻邊，抬手在上面敲了敲。

    聲音穿透墻壁，虞秋幾乎能感覺到手下窗棱的震動，震得她心慌，大氣不敢出。

    她人還在窗邊，抓緊窗棱向外看，外面是來往行人。

    虞秋閉上眼，心道：若是他推門進來，干脆從這上面跳下去吧。沒有很高，摔不死的！

    而隔壁小二被問愣住，上一個客人也這么問過，他當時忘記隔壁有女客，直接回的沒人。這么久了，女客一直沒出聲嗎？還是已經(jīng)走了？

    就在他遲疑的時間里，云珩又在墻面敲了敲，無人回應，他道：“看樣子是沒人的。”

    小二也沒聽見聲音，順著他的話道：“是，貴人您歇著。”

    虞秋緩緩舒氣，小二的聲音又響起：“小的去把隔壁清掃一下。”

    未吐完的一口氣卡住，虞秋險些把自己憋死。

    “晚點再收拾，先下去。”云珩道。

    等小二腳步聲徹底消失，虞秋側(cè)耳靜聽，確認沒有旁的響動，才捂著胸口將滯留許久的半口氣吐出。

    彩嵐自犯錯后就繃得緊緊的，再沒敢動過一下，虞秋轉(zhuǎn)向她，慎重地豎起一根手指，再次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真可怕，才出狼窩就遇猛虎，一不小心小命就要沒了。

    虞秋知曉云珩耳力厲害，不敢有動作，豎著耳朵一個勁祈禱葛齊不要太快回來。

    “常戟呢？”云珩問。

    “方才碰見一身形怪異的武夫，追去查探了。”

    “如何怪異？”

    “身手矯健，像實戰(zhàn)練出來的，就是人看上去不太正派……”

    聽到這里，虞秋尚能穩(wěn)住情緒的，直到聽見侍衛(wèi)下一句話，“……額頭有罪犯烙印，一直盯著蕭府馬車。”

    虞秋心中一揪，再度緊張起來。這說的分明就是葛齊！

    她想要葛齊離開，但不是這種離開……虞秋也說不上自己對葛齊是什么心態(tài)，也許是還需要他，也許是他還未生出背叛的心思，她不想葛齊出事，還是因為已經(jīng)洗刷過的罪名出事。

    她們家對葛齊有恩情，但他保護了自己十年，足夠還這份恩情了。恩怨兩清后互不相干就夠了，不必讓他受辱。

    “等弄清楚這人的底細，常戟就該回來了。”侍衛(wèi)道。

    虞秋無法安心，照他這意思，這個常戟回來了，也就意味著葛齊能夠脫身了，他一定會立刻回來報信。

    ——還是會撞上！

    虞秋頭疼，這個午后簡直是她的受難日，讓她沒有一刻能真正將心放回肚子里！

    隔壁很快說起別的事情，可虞秋被葛齊的事情吊著，情緒時刻緊繃著。

    交談聲斷斷續(xù)續(xù)，每當虞秋以為他要停下來走人，他就又重新開口。

    這么長時間下來，虞秋覺得她已經(jīng)把公儀將軍府摸得差不多了，巡衛(wèi)人數(shù)，茶點區(qū)別，府中幾位小姐公子，還有數(shù)個官僚之間的恩怨，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難怪他要讓人避開，原來要說的是這些。就不能回府說嗎？

    虞秋不敢動，腿都站酸了，這時外面又有了動靜，她心神具凜，生怕回來的是葛齊。

    “殿下，是常戟回來了。”

    云珩明顯地聽到一陣抽氣聲，他嘴角彎起愉快的弧度，問：“摸清那人身份了？”

    常戟答道：“是虞大人府上護衛(wèi)，并非歹人，是屬下誤會了。”

    “可有傷人？”

    “他……”

    侍衛(wèi)聲音忽地壓低，虞秋聽了一半沒了，心急得厲害，葛齊出事了？

    她手指頭不自覺地摳起窗欞，木屑鉆進指甲縫里傳來痛覺，才趕緊松開手。這一低頭，瞧見窗外的街面上，掛著蕭府標識的馬車正往回駛。

    蕭青凝都從方府回來了！

    虞秋要將許伯騫對她意圖不軌的事情告知與她，這是今日最后的機會。

    虞秋好急，可她不能出聲，只能眼看著蕭青凝的馬車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拐角。

    “外祖母年紀大了喜歡熱鬧，難得辦一個壽宴，務必盯緊了，不能出事。”云珩細細吩咐道，“壽宴賓客今晚就定下，此后只許少不許多。”

    “是。”侍衛(wèi)有些躊躇，“公儀將軍那邊……”

    云珩放下茶盞，杯盞與桌面觸碰的聲音讓虞秋心尖打顫，“他那邊不必理會，我去解決。”

    說完，他道：“行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