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狂徒 第1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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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花園前,虞度秋才終于勒馬駐足,翻身跳下來,說:“抬頭,給你準備了一個小驚喜?!?/br> 柏朝原本撐著膝蓋喘氣,聞言抬起了頭,眼睛倏然睜大—— 花園里瑩白如雪的月季與木槿不知何時全數移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數不盡的虞美人——紅白粉黃,裊裊娉娉。尤其是紅色虞美人,色彩濃麗得仿佛經受了一場血的洗禮,涅槃重生,傲然挺立。 “特意帶你去后山去摘水果,就是不想讓你發現,裝飾了大半天呢?!庇荻惹锕瓷纤弊樱瑝男χA苏Q?,“你不是說,要在你的墓地上種滿虞美人嗎?這兒就是你以后的墓地,生是我的人,死是我花園里的一抔土。” 柏朝一時不知該笑還是該感動:“我明白陸瑾瑜為什么要跑了,正常人都會被你的控制欲嚇跑?!?/br> “嘖,這時候提別人干什么。”虞度秋嗔怪,壓下他后腦勺,臉湊過去親吻,“你是正常人么,嗯?巴不得留在我身邊吧,小畜生……嘶……真的好酸。” 柏朝報復性地捏住他下巴,不讓他撤退,將嘴里殘留的橘子酸味渡了過去:“你這叫……自食惡果。” 虞度秋眉頭擰起,酸澀的舌頭吐在外面:“我果然還是討厭接吻?!?/br> “你說討厭的東西有可能是喜歡。”柏朝摸透了他的脾氣,又親了親他的臉頰,讓心情正不爽的虞大少舒展了眉頭,“就像你說不喜歡虞美人,可我那晚送你花的時候,你滿臉寫著高興?!?/br> 那得看是誰送的。虞度秋沒說出這句,免得面前的男人太得意。 兩狗一馬似乎察覺到了這邊氣氛正好,識相地遠離了這兩個抱在一塊兒沒羞沒臊的人類,自己去一旁的草地上溜達了。 滿目的虞美人隨風搖擺,花瓣柔滑如絲綢,纖薄如蝶翼,圍繞著他們翩翩起舞。 柏朝忽然想起來一事,雖然有點不合時宜,但覺得有必要提一嘴:“既然你自己都種了虞美人,就把小余招回來吧,園藝師的職位空缺很久了?!?/br> 虞度秋困惑了半秒,才想起來他說的是誰,看他的眼神頓時古怪起來:“都過去幾個月了,你還惦記著他?你們關系真好啊?!?/br> 柏朝不太確定地問:“你在吃醋嗎?” 被他這么一問,原本顯而易見的事實倒有點不好意思承認了,虞度秋難得別扭了一回,顧左右而言他:“我聽洪伯說,他是你的朋友,我當時開除他,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我?” “沒有,我當時就說了,我只是擔心你而已?!?/br> “哦,那干嘛招他回來?!庇荻惹锊磺椴辉傅?,“園藝師多的是,只不過最近不想再招新人而已,誰知道會不會又混進來一個姜勝?!?/br> 柏朝聽到這個名字,眉頭輕輕一蹙,猶疑地問:“你當初……真的是因為小余種了虞美人而開除他的嗎?” 虞度秋松開了摟他脖子的手,聲音也冷了下去:“有完沒完?” 柏朝知道他又想岔了,連忙把人攬回來,解釋說:“不是,我是覺得你不會因為這么點小事就隨便開除員工。” “我想開除誰就開除誰,還需要理由?” “你沒那么任性,我的重點也不是這個,你聽我說。”柏朝撫了撫他的后背,虞度秋被撫順了毛,勉強給了個面子:“行,你說。” 柏朝認真道:“我之前不知道你為什么開除他,但我覺得你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就沒多問。直到前不久,我聽老周他們說,你是因為小余種了虞美人而開除他,我覺得不太對勁,因為你跟我說過,你并不討厭虞美人。” 虞度秋哼哼道:“是不討厭,你記得倒是清楚。我不是因為他種了虞美人而開除他,是因為他不僅工作粗心大意,不記得我的規矩,而且還被人告了狀,我總要處理一下,否則怎么約束其他人守規矩?” 柏朝臉色一變,立刻追問:“告狀的人是誰?” 虞度秋:“你問這個干什么?” “你沒意識到問題所在嗎?”柏朝突然神色凝重,沉聲快速道,“我和小余打過交道,他不是個粗心的人,每種花要澆多少水都記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不記得老板的喜惡?可他卻依然種了虞美人,是不小心?還是……有人哄騙了他,說你不會在意,并且這個人非??尚?,小余根本沒有懷疑?” 虞度秋的腦子還沒徹底轉過彎來,露出一絲困惑:“為什么要哄騙他?就為了讓他犯錯、讓我開除他?你是想說告狀的人設計陷害小余?” “不僅如此?!卑爻哪X子飛快運轉著,邊梳理線索邊脫口而出,“你想想,姜勝是怎么混進來的?是不是小余被辭之后通過招聘進來的?幾乎是無縫銜接。小余怎么就剛好這個時候被你開除?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虞度秋終于理解了他想表達什么,微微張開了嘴,瞳孔急劇縮小。 “……你是說……我們……搞反了?” 并不是先有園藝師一職的空缺,后有姜勝鉆空子潛入壹號宮。而是姜勝先瞅準了這個職位,小余才被辭退,水到渠成地讓出位置給姜勝。 這是一場里應外合的潛入。 腦海中歸類分檔的記憶飛速回溯,直至定格在6月30日那天,當日的無數條記憶翻滾輪播,終于,在某個瞬間,一張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面孔躍出萬千思緒,赫然呈現于眼前。 虞度秋臉上的血色頃刻間褪盡,倉皇地看著面前人。 柏朝扶住他的肩:“你想起來了是不是?那個人究竟是誰?” 是誰能讓小余毫不設防、言聽計從?是誰三言兩語就能讓虞度秋開除員工、在招聘過程中擁有決定權?是誰一直潛伏在他們身邊、給敵人輸送一手情報? 無論這個人是誰,這顆被安插在壹號宮內的“戰車”,一定是虞度秋從未懷疑過的人。 哪怕知道疑點重重,哪怕知道對方就在身邊,虞度秋的每一次揣測推理,都會繞開這個人。 所以他們才始終查不到告密者。 因為這個人,被虞度秋無條件地信任著,永遠不會進入調查名單。 時間分分秒秒地流逝,空氣中飄來花香果香,在沉默的二人之間彌漫。 柏朝沒有出聲催促,虞度秋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神色僵滯了近一分鐘,唯有微微急促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許久之后,他終于開了口:“嗯……我想明白了?!?/br> 為什么他在國內只是被警告威脅、一出國就遭遇生命危險,為什么姜勝綁架時給所有人下了藥、卻唯獨留一人清醒,為什么他們去尋柏志明的時候、對方能提前得到消息…… 他全都明白了。 眼前的世界并沒有隨著真相的冉冉升起而變得光明燦爛,那光芒太過刺眼炙熱,仿佛灼燒著他的眼球,痛到他不自覺地闔上眼。 虞度秋仰起頭,薄薄的眼皮輕輕顫動著,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嘶啞的求救:“……柏朝。” “我在?!北粏久值娜肆⒖虛砭o了他,感受到懷中的身體居然在顫抖,心臟也跟著狠狠抽緊,突然后悔提這件事了。 明明已經決定退出,自己卻又將他拖入了這場漩渦,讓他直面殘忍的事實。 可他們都知道,這樣的真相,越晚發現越令人崩潰,因為交付出去的信任越多,背叛所帶來的傷害就越大。 “無論那個人是誰,都沒關系,起碼……你還有我。”柏朝也不知道這么安慰對不對,虞度秋從來沒有這樣過,伏在他的肩頭,緊緊攥著他的衣服,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耳畔傳來的低語夾雜著一絲竭力壓抑的哽咽:“我不要……他出事。” 柏朝驀地怔住。 分明是被背叛的一方,痛苦的原因卻是害怕失去對方。 這一刻,他仿佛隔著遙遠的時空,看見了多年以前,那個被自己信賴的司機綁架、卻依舊為對方出謀劃策的小少爺。 哪怕將自己浸yin在利欲熏心的名利場中,披上一副薄情無義、游戲人間的皮囊,以高高在上的姿態睥睨世人,可這位心軟的神所散發出的淡淡光芒,只要靠近了,即便隔著層層遮掩偽裝,依舊能觸摸到、感知到。 虞度秋始終是那個虞度秋,一如他們初見。 “放心,你們都會沒事的?!卑爻站o手臂,給出自己也不太確定的承諾,“我會想辦法解決的,別怕?!?/br> 懷中人仿佛呼吸不暢,不停地低聲抽氣,始終不語,唯有攥他衣服的手越來越用力。 柏朝耐心地輕拍他后背,擱下所有念頭,專心致志地安撫。 不知過去了多久,遠處傳來隱約的喧鬧,采摘水果的一行人結伴而歸。他們當中,有患難與共的戰友,有親如家人的長輩……卻也有深藏不露的內賊。 挑挑選選,人去人留,已經足夠小心謹慎,依然沒能躲過最不愿看見的局面。 大抵真正的神在變得無堅不摧之前,都要遭遇這般痛徹心扉的背叛。 喧鬧聲越來越近,已經能聽見每個人的歡聲笑語。這時,沉默良久的虞度秋緩緩站直了—— 柏朝撫上他的臉龐,發現他淺瞳的周圍一圈通紅,眼中卻沒有淚,而是透出一股帶著瘋狂復仇念頭的狠戾決絕:“……抱歉,說好的休假,可能要推遲了?!?/br> “好。”柏朝毫不猶豫地接受,“需要我做什么?暗殺他們你會高興嗎?” “不,那樣太便宜他們了?!庇荻惹锷钌钗鼩?,呼出時因強烈的憤怒而微微發顫,“我要讓他們知道,奪走我棋子的下場……這是我的棋局,我就是規則,不守規矩的人……是會輸很慘的?!?/br> 作者有話說: 小虞黑化(bushi 第105章 前一日采摘的水果隔天做成了甜點,配上一壺解膩的烏龍茶,令人胃口大開。 婁保國吃了半個九寸的蘋果派,狂夸后廚技藝高超。 洪良章年紀大了,有點高血糖,不能吃這些甜膩的,慢慢品著烏龍茶,笑著看他們吃:“心情放松了胃口就是好啊,多吃點,廚房還在烤?!?/br> 周毅注重身材管理,只拿了一小塊,慢條斯理地咀嚼著:“他胃口什么時候不好過?喂,別光顧著自己吃啊,趁熱趕緊給紀隊送去啊,忘了少爺怎么吩咐的啦?” 婁保國吃得正歡,哪兒顧得上紀凜:“不急,晚點拿去,讓他自己微波爐加熱下不就得了?!?/br> 周毅捂臉:“你這情商,也是沒救了……你去給紀隊送,不就相當于給小盧送?你要給她送冷的?” 婁保國猛地頓?。骸啊P槽,我怎么沒想到,真有你的啊老光棍。” “我好歹結過婚……慢著,你說誰老光棍?”周毅沒罵完,婁保國已經小跑出餐廳給盧晴打電話去了,“這小子真是……追人還需要教?!?/br> 洪良章笑呵呵道:“阿保沒經驗,正常。對了,少爺和小柏去哪兒了?沒瞧見他們?!?/br> 周毅:“哦,他倆剛才出門了,天兒這么好,估計約會去了,小情侶嘛,都想過二人世界?!?/br> “挺好,難得少爺這么中意一個人?!焙榱颊滦牢康馗袊@,“他們倆算是苦盡甘來了,但愿以后都平平安安的?!?/br> 婁保國在電話接通的剎那,提氣高喊:“小盧同志!你現在有空嗎!” 電話那頭的盧晴嚇了一跳:“有、有空……啥事?該不會你們少爺又被綁架了吧??” “沒有沒有,就是做了些甜點,想給你……你和紀隊送去,這陣子你們都太辛苦了?!?/br> 盧晴松了口氣:“我還好啦,紀哥的確辛苦,我看他出國回來又曬黑了不少,還天天跑醫院,這會兒不知道又去哪兒了。” 婁保國一聽紀凜這個礙事的電燈泡不在,立刻抓住機會:“沒事,等他回來再吃,那我先給你送過去?。●R上就到!等我!” 康平大道以北,金光閃閃的君悅大酒店依舊巍峨地橫踞一方。 三個多月前的血腥事件所帶來的影響逐漸淡去,一日不尋歡作樂就渾身不舒坦的富豪權貴們又開始聚集于此,夜夜笙歌。 正值下午兩點,離晚間的包場宴會為時尚早,吧臺服務生吳偉卻被大堂經理喊到了宴會廳外。 他心里打著鼓,心想自己大概是要被開除了。 自從那一日親眼目睹虞文承跳樓后,他脆弱的心靈就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每當站在吧臺后,他就忍不住望向那座樓梯,屢次走神分心,一再犯錯,已經被客人投訴好幾次了,經理想辭退他也情有可原…… 然而經理卻只低聲叮囑了句:“進去之后,人家問什么你就實話實說,里頭那位我們惹不起?!辈⒂H自為他推開了宴會廳的大門。 吳偉受寵若驚,不知是哪位大人物,竟然讓平時頤指氣使的經理都露出這種如履薄冰的緊張神情,頓時更恐慌了,進門的時候腿都在發抖。 宴會廳內已經布置好了裝飾,乍一看,幾乎與那可怕的一晚如出一轍。更驚悚的是,連站在空曠大廳中央的那三個人,也是那晚虞文承死后,給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三人。 吳偉看見那頭銀發的瞬間就差點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