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狂徒 第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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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挑,有你在,哪里都可以?!卑爻恼Z氣稀松平常,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像mama哄孩子入睡,“睡會兒吧,雨停了喊你。要開手機光嗎?” “不用,省點電,我沒那么脆弱?!庇荻惹镎麄€人幾乎窩在他懷里,沒意識到自己的言行不一,“剛昏過去的時候做了噩夢,不想睡了。” “什么噩夢?” 虞度秋原本不想說,但柏朝這會兒靠得太近,低柔微啞旳聲音在耳膜內震蕩,腦海中盡是回音,剛清醒的神志似乎又暈暈乎乎了,不由自主地道出了心中所想:“夢到了……我小時候的司機?!?/br> “楊永健,是嗎?” 虞度秋一怔,不可思議地睜大眼:“你怎么知道?” 這個名字,在虞家應該有十多年無人敢提起了。 “查了當年綁架案的新聞。”柏朝回。 “你本事真大,我媽把當時的新聞都壓下去了,按理說沒人能查到?!?/br> “只知道一些皮毛……能跟我說說嗎?” “我從沒跟別人說過,憑什么跟你說?”虞度秋的手指劃過他的脖子,傳遞出危險的訊號。 柏朝不懼不畏:“你要一輩子爛在肚子里也可以,但我從小就知道,傷口的腐rou要割掉,否則永遠好不了?!?/br> 虞度秋一時沒做聲,柏朝以為他不愿意講,卻聽他突然開口:“我早就割掉了,也長出新rou了,我只是……不想去看那道丑陋的疤痕。” 柏朝沉笑:“你哪兒有疤痕,你全身上下我都看過了?!?/br> “……我好不容易說回正經的,你倒不正經了?!庇荻惹锬罅四笏哪?。 經他這么一打岔,壓在心底的某些沉重情緒稍稍飄了起來,封鎖已久的大門得以緩緩開啟,露出一道狹窄的細縫,允許旁人窺探一二。 真是完蛋,底線再度失守,最后層皮都快被這頭小柏眼狼扒光了。虞度秋無可奈何地想。 “我可以告訴你,這個話題并非不可觸碰的禁忌,但就像‘虞美人’一樣,約束別人的議論權,無非是我的掌控欲在作祟。” “嗯?!?/br> 柏朝沒發表評價,很安靜地聽著,虞度秋被黑暗催促著,不得不說點什么來分散注意力:“其實起因很簡單,三言兩語就能說完:他家人生病,需要靠特效藥吊著,欠了幾百萬的債,撐不下去了……是不是很惡俗的橋段?像爛片里才會出現的情節……可事實就是這樣,我媽親口告訴我的。他也是傻,從來不跟我說,否則……” 虞度秋話音一頓,而后自我否定道:“沒有什么否則,誰會跟一個九歲的小孩兒借錢呢?何況他也還不起?!?/br> “所以就發生了那次綁架……怎么說呢,其實我也算是幫兇?!?/br> “他給我喝的水沒加夠料,中途我就醒過來了。他沒對我怎么樣,反倒求我配合他,說不會傷害我。那間屋子很黑,陰森森的,我很害怕,而且他哭得太可憐了,我就心軟答應了?!?/br> 虞度秋說到這兒,緩緩嘆氣:“我真不該答應的。” “我以為,不過是演場戲罷了。只要我表現得夠驚慌,大人們就會于心不忍,把錢轉給他,這樣既能救他家人,我也沒有損失。我那會兒對錢毫無概念,覺得家里的錢是無窮無盡的,幾百萬又沒多少?!?/br> “我以為,一切盡在我的掌控,甚至為自己的小聰明而沾沾自喜?!?/br> “畢竟在那之前,我人生中遇到過的最糟糕的事,僅僅是同學故意弄濕了我的課本。” “我那參天的象牙塔里,從沒出現過死亡。” “沒人告訴我,幾百萬在那個年代,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是多么巨大的數字,我媽那會兒事業剛起步,拿不出那么多現金,只好報警。沒人告訴我,綁架孩子當人質,警察是可以直接槍斃的。也沒人告訴我,我這樣幫他……會害死他?!?/br> “世人捧我為神,贊譽我為天才,多么荒謬可笑,他們根本不知道,我身負著無法贖清的罪孽,愚蠢得將家人送上絕路?!?/br> “從那之后,我再也不想讓任何事物脫離我的掌控了?!?/br> “因為,我已經嘗過失控帶來的惡果了?!?/br> 作者有話說: 1:金絲雀對瓦斯很敏感,早期工人下礦井會帶上一只金絲雀作為“瓦斯檢測指標”,金絲雀停止唱歌就說明有瓦斯泄漏的危險。 第86章 耳畔忽然沒了聲音,柏朝微微皺眉,手指撫過懷里人的臉——是干燥的。 “我沒哭?!庇荻惹镂兆×怂氖?,“我又不是小孩兒了,能處理好自己的情緒。如果你想看我笑話,恐怕要失望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哭了。” 柏朝低頭,黑暗中辨不清方向,吻在了他的嘴角,接著慢慢磨蹭到了他的嘴唇,仿佛在給他安慰:“我不想看你哭,我想看你笑。想為你分擔,想被你依靠。” 虞度秋如他所愿,勾起了嘴角,貼上去讓他感知那道弧度。 柏朝以唇丈量,確定了他在笑,才接著問:“你不恨他嗎?” 虞度秋很輕地笑了聲:“恨?我憑什么恨他?我好好地活著,而他已經死了,應該是他恨我吧?!?/br> “可他辜負了你的信任?!?/br> “嗯,這點確實給我留下了陰影,我開始變得疑神疑鬼,不再相信身邊人,尤其是司機。也開始有了潔癖,不敢吃來路不明的東西。更煩人的是晚上不開燈就睡不著……但這些加起來,都沒有他的死帶來的影響大?!?/br> “你應該聽洪伯和孫醫生他們說過吧,我休學住院了一年。關于那一年的記憶很模糊,沒幾天是清醒的,經常出現幻覺,一會兒是血淋淋的槍口,一會兒是臆想出來的玩伴,經常說些瘋言瘋語,誰瞧著我都覺得有病。唔,雖然現在也差不多?!?/br> 柏朝的唇依舊沒有離開,輕喃似囈語:“未必都是臆想,‘人生一場大夢’,不是嗎?既然整個人生都是夢,那夢境中發生的事,或許就是你人生中真實存在過的事?!?/br> 虞度秋咯咯地笑:“詭辯。不過我就愛聽這種話。先說好,你可以有自己的小秘密,但別像他那樣犯傻,只要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對我來說都不是問題?!?/br> 柏朝蹭了蹭他的鼻尖:“知道。” 年幼的小少爺成長為了富可敵國的大少爺,擁有了絕對的話語權,和強大的掌控力,對自己的下屬無比慷慨,未必是為了收買人心,或許只是為了彌補曾經的遺憾。 “也別像董師傅那樣貪得無厭。”虞度秋警告似地用手點了點他的鼻子,“我從不覺得金錢是萬惡之源,人心才是。沒有人,金錢不過是一堆廢紙、廢料、還有一堆數據。就像寶石一樣,如果不是人賦予它們價值,它們只是自然界中平平無奇的石頭而已?!?/br> “我也一樣?!卑爻p聲說,“如果沒有你的在乎,我只是一具行尸走rou?!?/br> 虞度秋安靜了會兒,手托住他的后腦勺:“又賣慘,行吧,摸摸你,可憐的小家伙。” 微涼的薄唇貼上去,卻觸到了一片不似尋常的冰冷,虞度秋皺眉,邊嘟噥著你怎么這么冷,邊用自己的體溫捂熱了他,淺嘗輒止,不敢發出太大動靜,怕紀凜聽見了又要罵他們有傷風化。 但在黑暗中接吻的感覺,令他暫時忘卻了當下的處境,分開時格外地戀戀不舍。 手指突然被什么東西碰了下,虞度秋一愣,摸到了一根細細的枝條,再往上摸,居然是一朵花。 柔軟的花瓣似乎還沾著水珠,觸感濕漉漉的。 “哪里來的?” “下礦井前,在井邊看到的?!卑爻f,“插在礦泉水瓶里,旁邊放著佛像,好像是用來祈禱平安的,送給你。” 虞度秋失笑:“你比我還無神論啊,獻給神的東西都敢拿走……” 他漸漸止了聲,似乎明白了什么。 柏朝又碰了碰他的嘴唇:“遇見你之前,我的確是無神論者?!?/br> 這句話的分量太重了。虞度秋捻著花莖,一時陷入沉默,半晌才問:“你不是說,不會送我花了嗎?” 柏朝:“那是氣話,我每天都想送,萬一你哪天煩不勝煩,就收下了呢?” 虞度秋斟酌片刻,還是把花推還給了他,如同前三次一樣:“現在不適合談這些,出去再說。” 柏朝這回也沒堅持,就把那花隨手放到了冰涼的地上,手指似乎也沾了些寒氣,重新握住他手的時候,把虞度秋凍得一顫:“你很冷嗎?” “還好,穿得少了,沒事……今天是幾號?” “25吧?!庇荻惹镄α诵?,“從去年10月25到今天,正好10個月,不管怎么說,這趟能救下穆浩,付出多大代價都是值得的。” 柏朝簡短地“嗯”了聲,似乎沒聽他說的話,自顧自地喃喃:“再過幾天,就入秋了?!?/br> “是啊,怎么了?” “沒什么,就想和你度過這個秋天?!?/br> 虞度秋受不了地捂住他嘴:“你夠了啊,今天的rou麻廢話怎么這么多,跟斐華學的?” 角落里的紀凜也忍無可忍了:“你總算良心發現了,當我猜不到你倆在打情罵俏???消停會兒吧你,一會兒雨停了還得逃命呢?!?/br> “遵命?!庇荻惹镉圃沼圃盏赝爻瘧牙镆惶?,“雨停了叫我。” “好?!?/br> 雨聲不見弱,依舊清晰可聞,擾人安眠,但或許是這個人型沙發太舒服,他合眼瞇了會兒,還真睡著了。 只是他一向睡得淺,何況身處這種危機四伏的環境中,不可能泰然入夢,一有點風吹草動就驚醒了,下意識地迅速攥緊了拳頭,隨時準備按下手上戒指的機關。 柏朝輕手輕腳地將他從腿上挪下來,說:“雨停了,我先出去看下情況?!?/br> 虞度秋仔細一聽,外頭確實沒雨聲了,再掏出省電模式的手機一看,也就小憩了二十來分鐘。 紀凜沒睡,聽見了柏朝的話,說:“行,你當心點兒,別暴露我們的位置。” 柏朝應了聲,剛要走,胳膊被虞度秋拽住。 “把這個戴上,以防萬一?!庇荻惹锩搅怂氖种?,將自己手上的戒指褪下,戴到他手上,“記得還給我,五百多萬呢。” 柏朝沒吭聲,抽走了手。 虞度秋怔了怔,往前伸手摸索,只摸到一片黑暗:“柏朝?” 無人回應。 他心里正奇怪,忽然頭頂一亮,驅散了井底的黑暗。 柏朝借著繩梯爬到了礦井口上,掀開了防水布。外邊天色已暗,加上陰云未散,看著灰蒙蒙的,但還是比礦井底下亮堂多了。 虞度秋借著頂上灑下的微弱光線,終于看見了自己的手指。 也看見了手指上干涸的血跡。 他懷著疑惑翻來覆去地看手,以為是自己哪里受傷了,可并沒有感覺到疼痛。 余光中,似乎有什么色彩強烈的東西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虞度秋向來視迷信為笑話,但這一瞬間,他心底真真切切地升起了一股強烈的不詳預感。 心臟莫名地一陣緊縮,他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緩緩扭頭——剛才他們兩個倚靠的地方,灰白的礦石被染成了紅寶石一般的血色,艷麗腥臭,卻被井下更濃重的異味覆蓋,無人察覺。 一股寒意順著脊柱直沖頭頂,猶如一場暴風雪肆虐而過,虞度秋腦子里陣陣尖嘯,僵冷無比。 “柏朝……你給我回來?!?/br> 回答他的是一聲響亮的“啪嗒”落地聲。 井口的男人收起割斷繩梯的利刃,藏回戒指中,蒼白的嘴唇開合:“這樣柏志明就不會覺得底下藏人了……沒人蠢到自尋死路。” 紀凜奔到井下,一看地上的繩梯,難以置信地朝他喊:“你干嘛?不是說好了一起走嗎?” 柏朝搖頭:“我走不了多遠,你們帶著穆浩已經很吃力了,再帶上我,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