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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狂徒 第91節(jié)

    “九歲。”柏朝更正。

    “哦對,洪伯說的好像是九歲。咦?大哥你記得好清楚。”

    柏朝沒回,又扭頭看向了窗外,目光沉靜而深遠,不知在想什么。

    閑談間,雨勢漸弱,最終云收雨散,一束昏黃的夕陽光斜斜地穿透云層,灑滿人間。降下車窗,迎面而來的新鮮空氣夾雜著雨水的清爽,悶了一路的肺像嚼了一顆強勁的薄荷糖,通體舒暢。

    車子緩慢地行駛在泥濘的山路上,經(jīng)過一座座相似的青山,兩百公里的路程漫長得仿佛永無止境,無數(shù)個s型山路繞得乘客頭暈眼花,但雨后的風景也美得如同濃墨重彩的水墨畫,再暈也想定睛多看兩眼。有時轉(zhuǎn)過一個彎道,會突然出現(xiàn)一個小村落,一座座佛塔的金色塔尖在雨水的浸潤下,反射著夕陽余暉,神圣而莊嚴。

    “好美啊。”婁保國由衷感嘆,“柏志明要是真在這兒定居,那他還真特么會挑地方。”

    這時,他眼尖地望見了不遠處山坳坳里一處紅艷艷的花田:“哇,這兒荒郊野嶺的,居然還有人種花。好像是……虞美人?”

    周毅瞥了眼,經(jīng)驗豐富地說:“是罌粟花。緬北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經(jīng)常會看見違法種植的罌粟,制成毒品后偷渡到國內(nèi)。我以前就是專門防這些人的,這花我太熟悉了。”

    婁保國長長地哦了聲:“長這么漂亮,居然是害人的東西,不過還好不是虞美人,否則少爺看見,怕是要放火燒山了。”

    周毅笑罵:“咱少爺還沒瘋到這地步好吧,當心我去告狀。”

    婁保國一下慫了:“別別別,我也是瞎說嘛。姜勝沒來之前,那個園藝師小余,不就是因為不小心種了虞美人被辭了?”

    柏朝聞言,驀地回頭,眉頭微顰:“他是因為這個被辭的?”

    “是啊,可見咱少爺有多討厭這花。”

    “不,他沒那么討厭,他跟我說過。而且珠寶展那天他穿的西裝就印了虞美人,如果他厭惡到這種地步,怎么會穿在身上?”

    “那……可能是一時興起?少爺?shù)钠饽阋仓溃敲炊鄦T工說辭就辭了,辭一個園藝師要什么理由。”

    “當然有理由,他懷疑那些人里有內(nèi)賊,所以統(tǒng)統(tǒng)辭了,但小余是單獨被辭退的,當時黃漢翔的事還沒發(fā)生,我不覺得他會因為看到花園里種了虞美人而大發(fā)雷霆辭退員工。”

    婁保國撓撓頭:“少爺確實不會輕易辭退員工……但事實就是那樣啊,大哥你是覺得有什么問題嗎?”

    柏朝似乎被問倒了,沉默了會兒,說:“我只是覺得奇怪,就算他真的討厭虞美人,小余身為園藝師,怎么可能不知道?這種事不應該在員工培訓的時候就告知了嗎?”

    “或許是人事疏忽了呢?姜勝能潛入咱們壹號宮,不就是因為人事沒審查清楚嗎?少爺為此把人事部的員工也統(tǒng)統(tǒng)辭了。”

    這個理由聽起來勉強合理,但柏朝回想起那道窺探的目光,仍不能完全信服:“我總覺得沒那么簡單。”

    婁保國:“大哥,你是不是和少爺走太近、也患上被害妄想癥啦?小余就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小員工,辭不辭對少爺都沒什么影響啊。”

    周毅插話:“要不等回國了再聯(lián)系下小余吧,說不定其中有什么誤會,正好現(xiàn)在壹號宮里缺個園藝師,或許可以把他招回來。”

    柏朝想了想,也明白目前身在國外,無能為力,于是“嗯”了聲,不再談?wù)撨@個話題,轉(zhuǎn)頭繼續(xù)看風景。

    窗外罌粟花的影子已經(jīng)瞧不見了,而腦海中如影隨形的不安感卻愈演愈烈。

    婁保國與周毅的閑聊聲仿佛放大了無數(shù)倍,吵得他心神不寧,手機又在此時毫無預兆地震了震,他煩躁地低頭看去,瞳孔瞬間狠狠一縮。

    手指僵硬了半秒后,他用余光迅速瞥了眼仍在喋喋不休的另兩人,確定他們沒有注意到自己后,不動聲色地點開了新郵件——

    這是一封加密郵件,發(fā)送者匿名。這個郵箱,除了垃圾廣告,應該只有一個人知道。而那人正被警方搜尋,不應當在此刻冒著被定位的風險給他發(fā)郵件。

    除非那人告訴了別人。

    “你好,柏先生。”類似廣告一般的開頭。

    “我剛告訴他,你們?nèi)フ宜恕!?/br>
    “他讓我轉(zhuǎn)告你,如果你膽敢背叛他,他會連你一塊兒殺了。”

    “愿你做出正確的選擇,放自己一條生路,別學下面這位哦。”

    底下的附件是一張照片,點開的瞬間,猩紅的血色占據(jù)了整個眼球。

    滿地的血泊之中,靜靜躺著一本攤開的證件,黑色皮面上的徽章已經(jīng)生銹模糊,只能從底下的“公安”兩個大字看出,這是一本警察證。

    證件照上覆著一層透明的薄膜,僥幸逃過血液的污染,可以看清照片上英俊陽剛的臉龐。抿唇不笑的表情略顯刻板迂執(zhí),不過眼中透出的灼灼光亮令人感覺充滿生機與信念,仿佛無所畏懼,十分可靠。

    照片下還有三行小字:

    [穆浩]

    [xx省平義市公安局]

    [071625]

    作者有話說:

    園藝師小余在第34章 。

    小柏的馬甲很多,咱們一層層扒。

    第80章

    兩個小時后,車隊開到了抹谷檢查站。

    裴鳴的秘書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護照、當?shù)卣鷾实纳暾埡蛡浒傅炔牧希o檢查人員過目。

    經(jīng)過一番搜車搜身后,膚色黝黑的當?shù)鼐煊謥韥砘鼗貟吡苛怂麄兒脦妆椋绕涫悄澄话l(fā)色奇葩的男子。不過警察們最終還是確認了政府蓋章批準的公文,允許他們通行了,嘴里嘰里咕嚕地說著緬甸語,不知在議論什么。隨行的翻譯倒是能聽懂,就是不敢翻給虞度秋聽。

    回到車內(nèi),裴鳴奇怪道:“這個出入口以前沒這么多警察駐守啊,今天怎么這么嚴格?”

    紀凜早就預料到他有此一問,打馬虎眼道:“據(jù)說抹谷北邊的山里還有一些武裝勢力,可能最近出了什么亂子吧。”

    裴鳴似乎認可了這個回答,說:“等到了市區(qū),看能不能買些武器防身。”

    紀凜見他沒起疑,心里默默松了口氣,忽而瞧見車內(nèi)另一人神色有異:“姓虞的,你怎么了?”

    虞度秋摩挲著自個兒下巴,若有所思:“你覺不覺得……剛才小柏眼狼的表情怪怪的?”

    紀凜:“剛剛大家都各顧各的,誰會注意到別人啊,你還挺關(guān)心他。”

    虞度秋的手指一頓:“就是看見了而已。”

    裴鳴饒有興致地問:“小柏眼狼?你給他起的愛稱嗎?”

    “是啊,不合適么?他們總說我起名不行。”

    “沒有,很合適。”裴鳴揚唇,令人捉摸不定的淺淡笑意在他那英俊的臉上疏忽而過,轉(zhuǎn)瞬即逝。

    車隊繼續(xù)向前行駛,天色愈來愈暗,溫度也從三十度左右降低到了二十出頭,晚風拂面,溫暖和煦。

    虞度秋打開車頂天窗,放倒了座椅,半躺著仰望真正的大自然星空頂,好不愜意。

    紀凜真佩服他無論何時都能一派悠閑,好像就沒有什么事能讓他驚慌失措。

    又開了四五個小時,車隊繞過一條黑魆魆的山路拐角,視野豁然開闊——四周環(huán)繞的巍峨群山之中,一座形似斗笠的小城坐落于中央的盆地上。

    “各位,‘寶石之都’,到了。”司機說。

    點點微弱的燈火并不足以照亮整座城市,但市中心平靜如鏡的湖泊倒映著月亮的銀色清輝,仿佛一顆嵌在城市中央的巨大寶石,熠熠生輝。

    車子位于高處,將抹谷市的全貌盡收眼底,所有第一次來的人都不禁驚嘆,原以為只是個窮鄉(xiāng)僻壤,沒想到如此美不勝收。

    司機邊往城里開邊介紹,市中心的湖是人工湖,是由曾經(jīng)開采留下的礦坑形成的,現(xiàn)在不允許開采了,傳說若是誰去湖里挖礦,就會受到詛咒,不久于人世。

    伴著這些似真似假的民間傳說,車隊終于開到了今晚下榻的地方。雖說已經(jīng)是當?shù)刈詈廊A的酒店,但比起發(fā)達地區(qū),還是簡陋不少。

    此時已是深夜十點,眾人一整天舟車勞頓,都沒心思閑逛了,各回各房各睡各覺。紀凜見裴鳴的人都走了,拉住了正欲離開的虞度秋,低聲說:“等會兒我去你房里。”

    虞度秋詫異:“想當我保鏢不用爬床,正常應聘就行了。”

    “………………”紀凜腦門暴起青筋,“你特么能不能有一秒鐘做個正常人?算了,跟你講話真費勁……總之你等著,別睡著!”

    在他的威嚴壓迫之下,虞度秋果真沒睡覺,在房里乖乖等他來——至少紀凜是這么認為的。

    真正的現(xiàn)實是:虞度秋洗完了澡,穿著自帶的割絨浴袍,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fā)椅中,兩條長腿擱在自個兒小保鏢的腿上,享受按摩服務(wù),哼哼唧唧地說:“紀隊,我喊他來一起聽……嗯……沒事吧?”

    紀凜趕緊鎖上門,怕這聲音泄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仨在里頭干嘛呢。

    他回身走到床邊一坐,深呼吸,盡力讓自己心平氣和地面對這兩人不成體統(tǒng)的姿勢,然后清了清嗓,一本正經(jīng)地說:“徐隊他們已經(jīng)到臨滄市公安局了,他會協(xié)同當?shù)鼐剑c緬甸警方合作搜查柏志明的行蹤。”

    虞度秋嗯哼了聲:“然后呢?”

    ……這哪兒像是來查案的,根本就是和小情人出來度假的吧。紀凜按捺住火氣,接著說:“緬甸警方現(xiàn)在正在進行地毯式搜索,這地方人口雖然才幾萬,但有些散落在山里,查起來不輕松,起碼要再費半個月。徐隊的意思是讓我們協(xié)助緬甸警方,盡快抓獲柏志明。但同時,不能被當?shù)鼐彀l(fā)現(xiàn)我們是來查案的,否則會被遣送回國。”

    虞度秋輕輕挑眉:“也就是說,他們在明,我們在暗?”

    “沒錯。”紀凜道,“但這樣一來,我們無法向當?shù)鼐酱蚵犌閳螅荒芸孔约毫恕0爻阅銓Π刂久鞯牧私猓谑裁吹胤阶钣锌赡艽蚵牭疥P(guān)于他的線索?”

    柏朝手上揉按不停,隔著浴袍,施力均勻,說:“這兒的當?shù)厝私^大多數(shù)都從事寶石生意,寶石市場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柏志明以前常來這兒出差收購寶石,或許有人記得他,明天可以去市場上問問看。”

    紀凜一琢磨,覺得這辦法可行:“好,等明天見完市長,我們就去寶石市場探探消息……姓虞的你浴袍能不能拉一拉?露個腿給誰看?我忍你半天了!”

    虞度秋笑瞇瞇地:“這兒空調(diào)不行,太熱了。小古板,怎么看男人的腿也會害羞?”

    “誰特么害羞?是你有傷風化!”紀凜噌地站起來,一秒都不想在這酒池rou林般的房間里多待了,“總之警惕裴鳴,還有,目前‘王后’身份不明,你當心著點兒。我回房了,你也趕緊睡,別明天起不來!”

    小警官憤憤離開,柏朝也跟著起身:“那我也先回房了。”

    虞度秋腿部發(fā)力,強行將他壓回座位上,抱著胸,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你怎么了?臉色不對勁,下飛機的時候還好好的,路上出什么事了?”

    柏朝眨了眨眼:“你在關(guān)心我?”

    虞度秋失笑:“這是很稀奇的事嗎?”

    柏朝搖頭:“是很開心的事。”

    虞度秋看著面前人——出挑的五官在暖黃燈光下斂起了平日里懾人的鋒芒,眼簾微低,長睫鍍了層金邊,唇色被映得偏淡,每一處輪廓線條似乎都很溫和……很柔軟。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柏朝眼睫一顫,下意識地躲開觸到自己眼睛的手,不解地看向他。

    虞度秋瞬間回神,也覺得自己這動作莫名其妙。

    剛才心底涌起那股沖動,就好像……他想捧住柏朝的臉親上去一樣。

    不是獎勵,也不是欲|念上頭,就是單純地想觸碰這個人。

    柏朝當他又在捉弄自己,沒往心里去,說:“我沒怎么,想到了一些事而已,還不確定,等回國查證了再告訴你。”

    虞度秋怔怔看了會兒自己不受控制的手,慢慢縮回去,壓下心潮起伏,語氣如同往常那般漫不經(jīng)心:“你的小秘密越來越多了啊,不會真要當白眼狼吧?”

    柏朝膽大包天地揉了揉他的頭發(fā):“不說是為了你好。我回房了,你早點休息吧。”

    虞度秋腦子里正亂著,失去自制力的感覺令他很煩躁,敷衍地嗯了聲,放下腿起身,走到床邊躺下,嫌熱沒蓋被子,浴袍領(lǐng)口大剌剌地敞開,露出覆著一層薄肌的胸膛:“出去吧,別關(guān)燈。”

    房內(nèi)陷入沉默,沒有腳步聲。

    過了幾秒,忽聽質(zhì)量欠佳的床板咯吱一聲,床上多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