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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狂徒 第67節(jié)

    瞬間的強光吞噬了價值數(shù)千萬的跑車,巨大的爆響驚天動地,爆炸產(chǎn)生的氣浪如颶風般壓彎了周圍一圈樹木,彈射出的車身碎片向四面八方飛濺,在火光的映射下,獨特的材質(zhì)如鉆石般閃耀奪目。

    耳朵在巨響之下失聰了片刻,光用眼睛看,仿佛一場璀璨至極的煙花盛宴。

    而那個火焰紋身的男孩,最終消失在了滔滔滾滾的烈焰之中。

    警方與消防隊到達時,已是一刻鐘后,又花了半小時滅火。所幸這塊山頭開發(fā)的時候就做好了防火措施,樹林之間并不相連,火勢沒蔓延到整座山上去。

    婁保國灰頭土臉地坐在幻影敞開的后座上,身上被飛濺的碎片擦出了幾條傷口,正光著膀子給自己消毒擦藥,突然旁邊遞來一瓶礦泉水。

    他抬頭一瞧,樂了:“喲,盧小姐,又見面了。”

    盧晴豪爽地一拍他胳膊:“別這么客氣,叫我小盧就行,給,洗個臉,謝謝你救了我們隊長。”

    “嗐,小事兒。”婁保國拿紙巾沾了水,往臉上胡亂抹了抹,總算恢復了點兒人樣,朝旁邊努努嘴,“紀隊感覺好點兒沒?”

    盧晴回頭看那道坐在斷裂圍欄旁的孤單背影,心疼地說:“哎,人死在他眼前,肯定留下心理陰影了,局里會給他安排心理疏導的,我相信他能扛過來。誒,對了,你家少爺呢?沒事吧?”

    “沒啥事,就是一邊臉腫了,倒是我大哥受了槍傷,少爺帶他去醫(yī)院了。”提起這個婁保國就嘆氣,“想我當年陪少爺去瑞士雪山執(zhí)行任務(wù),緊急降落時摔斷了腿,少爺也沒陪我去醫(yī)院,哎。”

    盧晴同情道:“那是有點不應該啊,不過你們也是夠厲害的,去雪山執(zhí)行任務(wù),什么任務(wù)需要到雪山去?”

    “咳咳,具體點兒來說,就是去滑雪,我沒剎住滑板,差點把少爺撞倒。”

    “…………”

    一片焦黑的山坡上,趕來的刑警們忙碌地搜查著殘車碎片,這時,一名刑警撥開枯枝敗葉,發(fā)現(xiàn)了一樣隨著爆炸彈出車內(nèi)的東西。

    “紀隊!紀隊!”刑警奔上山坡,興奮地喊,“姜勝的手機!里頭的電話卡沒被燒焦,還能用!”

    紀凜的臉被熏得和樹一樣黑,尚未從情緒中抽離,愣愣地抬頭:“什么?”

    一旁的牛鋒提醒:“紀哥,你忘了嗎,我們剛才監(jiān)聽他的電話,但還沒來得及定位接電話的人他就掛斷了。你可以試著再撥一次,或許對方還不知道姜勝已經(jīng)死了。”

    最后句話令紀凜心臟一顫,又回想起火光中那個男孩的笑臉,過了好一會兒才接過那張電話卡。

    他狠狠吸了口氣:“牛鋒,通知技偵科做好定位準備。”

    “是!”

    電話接通的剎那,紀凜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個“王后”神出鬼沒,高深莫測,似乎永遠比他們快一步。

    這是第一次,他比對方快一步。

    然而這種獲勝感在對方開口的瞬間便土崩瓦解——

    “喂,是紀警官嗎?”

    所有監(jiān)聽人員都看見了彼此臉上驚愕的表情,唯有電腦屏幕上的定位圈毫無波動地運作著,不斷閃動縮小。

    紀凜迅速找回鎮(zhèn)定,意識到必須要盡量拖延時間,于是狠狠咽了口唾沫,裝作不知情地回:“是我,你是誰?”

    聲音朦朧的男人笑了聲:“你知道我是誰,你們應該在定位我吧?那我長話短說:我接你的電話,只是想告訴你:一開始我真沒把你當回事,但現(xiàn)在我改變主意了。準備好你的墓志銘吧,我會像殺了那位穆警官一樣,殺了你和虞度秋。”

    紀凜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你說什么——”

    “嘟、嘟、嘟——”

    電話已被掛斷。

    “在昌和區(qū)!江學小區(qū)附近!”牛鋒大喊,“紀哥!他一定是去那間出租屋附近等姜勝完成任務(wù)回來!徐隊收到消息已經(jīng)派人去周圍搜查可疑分子了!紀哥?紀……”

    牛鋒沒再說下去,因為他發(fā)現(xiàn),面前向來百折不撓的隊長,居然在顫抖。

    “他剛才……是不是說……他殺了穆哥……”

    牛鋒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接受這個公認的事實,只好違心地說:“他可能在撒謊,想讓你害怕。”

    但他們倆都心知肚明,這更有可能是真話。

    “紀哥……”

    紀凜臉上血色褪盡,蒼白沾灰的嘴唇哆嗦著,話音也在發(fā)抖,像一臺壞掉的機器:“你找……找徐隊吧……這案子,已經(jīng)不歸我管了……我不能……不能插手太多。”

    他扶著圍欄的斷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沿著道路朝山下走。

    牛鋒在后頭擔心地喊:“紀哥,你去哪兒?”

    紀凜沒再回復,好像已經(jīng)沒力氣說話了,只留給他一個孤伶伶的背影,越走越遠,路燈光在他身上時隱時現(xiàn),像游蕩在人世間的孤魂,迷茫地尋找著一個歸處。

    山下的萬家燈火已經(jīng)暗了大半,濃重漆黑的夜色在燃燒后的高溫空氣中化開,流淌進千家萬戶。

    牛鋒回過頭,看向坡下正在拼湊姜勝尸體的刑警們。

    太陽總會升起,光明總會到來,但有的人,永遠無法見證那一天來臨了。

    江學小區(qū)的各個出入口全被趕到的警車堵住,徐升帶隊直奔姜勝的出租屋,當他們的身影潛入老舊的樓棟后,周圍看熱鬧的路人和商鋪店主嘰嘰喳喳地議論了起來。

    “這是出什么事兒了啊?這么多警察。”一名小賣部老板探頭探腦地張望著,同時與前來買東西的顧客攀談。

    顧客似乎剛下班回來,白襯衫黑西褲,小臂上還搭著一件西裝外套,對這難得一見的熱鬧并不稀罕,不以為意地說:“誰知道呢。錢放這兒了,老板。”

    “哦哦好。”老板沒聽見轉(zhuǎn)賬播報,奇怪地轉(zhuǎn)回頭,剛好看見顧客放下一張十元紙幣。

    這年頭居然還有人用紙幣?男人瞧著年紀也不大,怎么像不會用手機的爺爺輩似的。

    老板忍不住多瞧了兩眼,忽然看見男人縮回的手上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男人敏銳地察覺了他的視線,瞬間將手藏入了西裝外套底下,同時收起購買的東西,禮貌道:“謝謝。”

    老板沒多想,客氣道:“沒事,常來啊。你住這小區(qū)對吧?瞧你挺面熟的,不過今晚這陣仗,你估計要在外邊等會兒了。”

    男人搖頭:“我回公司加班去。”

    “這么辛苦啊?”

    “是啊,有個大項目要籌備。如果成功,會登上全國、不,可能是全世界的新聞頭條。”男人在老板驚訝的目光中微微一笑,“不過我是領(lǐng)隊,無需親自出力,我們團隊中有位天才,聰明絕頂,還有位成員,勇氣可嘉。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按照我的計劃,一步一步,完成這項任務(wù)的。”

    第61章

    天光微亮時,這一夜的動蕩不安才終于平息下來。

    市中心醫(yī)院周圍的早餐鋪子剛開張,熱騰騰的包子一屜屜地端出來,來買的多是陪夜的病人家屬。

    盧晴算了算病房里的人數(shù),再加上自己,最終買了十個包子五杯豆?jié){,拎著袋子穿過馬路小跑回了醫(yī)院。

    推開單間病房的門時,看見里頭兩名傷員一個左臉包著紗布,一個右臉包著紗布,又忍不住哈哈笑了兩聲:“你倆可以湊一對兒了!”

    虞度秋整個人陷在沙發(fā)椅里,腳擱在凳子上,身上蓋了條薄毯,以他的講究程度來說,著實是非常寒酸了。他揉按著太陽xue,剛從淺覺中醒來,抬手看了眼手表:“七點……盧小姐,你也太勤快了,這一晚上又是給我們做筆錄,又是轉(zhuǎn)告我們調(diào)查情況,才睡了四個小時,還這么有活力。如果你哪天想嫁人了,我可以排個隊嗎?”

    雖然知道他在開玩笑,盧晴還是怪不好意思的:“虞先生,你不討人厭的時候還挺討人喜歡的。”說完又意識到自己說了句廢話,“哎呀,別扯這些了,趕緊吃早飯吧,趁熱才好吃。”

    虞度秋笑笑:“我不餓,你給他們吃吧,保國一個人能吃五個包子。”

    盧晴驚奇:“這么多?那我好像買少了啊。”

    婁保國臉紅道:“沒有沒有,我吃得不多。”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他接過袋子,伸手拿了個rou包,淺淺地咬了一口,說:“你看,我一口才這么點,能吃多少啊。”

    盧晴看著他手里只剩下一半的包子,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

    虞度秋掀開毯子下地,走到病床邊,問床上人:“想吃什么?我給你拿。”

    柏朝動了下纏著繃帶的左臂:“只傷了一條胳膊,也沒殘廢,可以自己拿。我沒胃口,你們先吃吧。”

    “也行,等會兒讓孫主任再檢查一次,沒大礙就回家了,想吃什么讓魏師傅做。多吃點兒,昨晚割條繩子都沒力氣,傷成這樣純屬活該。”虞度秋的視線掃過他裸露在被子外的大片胸膛,隨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柏朝不明所以地拽下去:“熱。”

    “……”

    盧晴拿著豆?jié){過來:“起碼喝杯豆?jié){吧,拎過來老重了……哇,小柏同志,身材不錯嘛。”

    虞度秋接過豆?jié){,不動聲色地調(diào)整了下位置,坐在了盧晴的視野中心:“盧小姐,徐隊那兒有消息了嗎。”

    “啊?哦。”盧晴的注意力被話題吸引了過去,“徐隊他們還在整理出租屋里找到的線索,讓我待在這兒照顧你們。沒及時察覺姜勝的真實身份是我們的疏忽,差點就讓你損失慘重了。”

    虞度秋搖頭:“我這邊也存在疏忽,背調(diào)做得不夠充分。”

    “不不,你那份背調(diào)資料已經(jīng)夠詳細了。”甚至差一點就構(gòu)成侵犯隱私罪了,盧晴沒敢說,“省了我們好多麻煩,等姜勝的真實身份浮出水面后,我們再順藤摸瓜找到那個接電話的人,一舉拿下!”

    婁保國嘴里嚼著第三個包子,疑惑道:“姜勝那小子真留過學啊?怎么還會干這種勾當,踏踏實實找份工作不好嗎?”

    盧晴自己也嘬了杯豆?jié){:“那可難說,高智商罪犯一直都存在。不過姜勝和指使他的人也算不上高智商,居然想搶劫五十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但凡他們要的少點兒,或許已經(jīng)得手了。”

    “未必是要錢這么簡單。”虞度秋說,“從你告知我的電話監(jiān)聽內(nèi)容來看,姜勝要的不是錢,而是某個人的所在地。而王后一直都是出手即害命,從來沒謀財過,為什么這次改變意圖了?”

    盧晴困惑:“可他們確實綁架了你索要贖金啊,不是謀財是什么?”

    “謀財害命是結(jié)果,綁架是過程。”柏朝突然出聲,“對方看重的,或許是過程。”

    虞度秋回過頭,朝他俯低身子,項鏈從領(lǐng)口中滑落,蕩下?lián)u曳:“說來聽聽?”

    柏朝目光微動,盯著那片白皙的領(lǐng)口,語速隨呼吸一起加快了幾分:“我們之前認為,對方只有冷兵器,在國內(nèi)無法遠距離刺殺你,所以只能通過下毒、挑撥離間這樣的方法來削弱你的防護。但這次,姜勝手里有槍,王后若是只想殺你,不圖別的,完全可以讓姜勝直接開槍,何必大費周章地綁架那么多人質(zhì)?如果不是為了錢,那很可能……他純粹是想折磨你。”

    盧晴還是不明白:“可是,昨晚受傷的是你呀,虞先生倒是安然無恙,哪里受折磨了?”

    柏朝張嘴,欲言又止,用眼神詢問當事人。

    虞度秋無所謂道:“沒事,我來說吧。盧小姐,你或許有所不知,我小時候曾被綁架過。這里……留下了一點精神創(chuàng)傷。”

    他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我聽不得槍響,更見不得槍殺,如果昨晚真的有人死在我面前,我可能會舊疾復發(fā)。”

    盧晴隱約聽紀凜提過這事,沒想到這么嚴重,不禁心生同情:“原來如此……他們太惡毒了!殺你之前還要利用你的弱點來折磨你!”

    “不僅如此,對方還故意讓我知道。”虞度秋無奈聳肩,“黃漢翔一案中我就感覺到,對方似乎摸透了我的性格,能夠精準預測我的行動。我起初以為對方只是擅長心理分析,但從昨晚來看,他對我本人的生平經(jīng)歷,好像也了如指掌。不光知道我害怕綁架和槍擊,還知道我曾買過虛擬幣,這些可不是隨便上網(wǎng)搜索就能查到的信息。”

    盧晴愣了半天,終于想明白了。

    姜勝背后的人,想讓虞度秋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被人洞悉,而向來城府深沉、自以為掌控全局的虞度秋必定因此動搖,卻又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幼年噩夢重現(xiàn),精神瀕臨崩潰,在無助孤寂與絕望痛苦中等待自己的死亡降臨。

    昨晚的綁架,更像是一場針對虞度秋的嘲諷和凌虐。

    “這得多恨你啊……”盧晴想想都心里發(fā)毛。

    虞度秋微笑:“恨歸恨,那位王后倒也是個懂藝術(shù)的人,在我臥室的床上用白花擺了個十字架,可以想像,如果姜勝按原計劃把我引到臥室,然后槍殺我,我的會濺在花上,那畫面,一定非常具有藝術(shù)觀賞性。”

    “…………”盧晴與他實在難以正常交流,只好深呼吸,無視他的奇葩發(fā)言,強行將話題轉(zhuǎn)回案子,“姜勝在電話里說,‘別他媽又是你擅自行動吧?’,所以這次綁架,和上次夏洛特停車場的狙擊,都是王后自己的主意嗎?你不是說國王不敢殺你嗎?為什么會允許王后對你出手?”

    “或許是察覺我的威脅性太大了,或許是控制不住殘虐的王后了,都有可能。”虞度秋的目光始終落在床上人的臉上,逐漸施加壓迫,“若是后者,國王就完蛋咯,控制不住自己的棋子,是會遭反噬的。我的王后絕不能這樣,必須對我言聽計從,知道嗎?”

    柏朝沒有作答,只是深深地回望著他。

    空氣的濃度又開始不對勁,周毅感覺呼吸有些不順暢,清了清嗓子,小聲問:“他倆說話為什么要靠那么近?少爺都快撲到小柏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