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隋離都帶著人走遠(yuǎn)些了，她才扒住欄桿，咬牙道：“原來你也記恨我是不是？你何時(shí)聽見我笑你瞎子了是不是？爾等修的都是什么仙？心思如此狹隘……”

    元楮這時(shí)候疼得路都走不穩(wěn)了。

    越來越多的冷汗從他額上流下來，落進(jìn)眼中浸得生疼。

    他抽著氣，陰沉著臉，但還是回頭瞧了一眼清凝的方向，還與葉芷君笑著道：“她不僅是蠢了……嘶，還，還極為可笑哈哈……若拿去做個(gè)擺件，都顯得乏味了……”

    牢內(nèi)。

    清凝已經(jīng)快要被他們活活氣死了，眼底生生瞪出了血絲來。

    “連你這樣的木頭，都……嘶，勝她三分。”元楮喘著氣道。

    葉芷君冷著臉推了他一把，還踩了他一腳，越過他走在了前面，顯然是不想再聽他說一句話。

    元楮當(dāng)即疼得“啊”了一聲。

    “姹女，你真是半點(diǎn)同門情誼也不講。我不行了，你且扶我一把。不然我死在這里，一會(huì)兒你那個(gè)什么師弟，要再借我用，可用不了了?！?/br>
    那廂葉芷君壓低了聲音問：“你貓丟了？”

    隋離：“……”

    隋離：“……嗯?！?/br>
    葉芷君這才返身回去，扶住了元楮。

    第85章 我夫君來了

    最后一筆落成, 元楮險(xiǎn)些一頭栽倒下去。

    還是葉芷君輕輕一抬腳，抵住了他的身子，才沒叫他撞破頭。

    元楮：“多謝姹女?！?/br>
    他隨即才抬眸看向隋離：“辛離公子這是恨不能抽干我身上的血??？”

    隋離的衣擺沾著血, 但他渾然不顧, 垂眸掃過面前的陣法, 只問：“這樣便成了？”

    元楮點(diǎn)了下頭：“最好是留人在家中看守, 不要讓燭火熄了。當(dāng)然，熄了也無妨。就是要再流些血，重新將陣法畫上一遍。那時(shí)你不在, 我不在，豈不是只有用姹女的血？我是舍不得的。公子舍得嗎？”

    隋離并不理會(huì)他。

    葉芷君接聲道：“我留此地，你去罷。”

    元楮輕咳兩聲，低聲問：“我實(shí)在好奇極了, 公子到底是什么來頭？從始至終，我的對手便是辛離公子吧？”

    隋離淡淡道：“也許有一日你會(huì)知道的。”

    “也許……”元楮低頭淺笑了一下, 也沒有再問。

    隋離帶他去見了辛敖。

    沒有鬼魅入夢，也沒有了頭疾的困擾，辛敖身著赤黑的帝王服飾, 大馬金刀地坐在案前，看著便像是一個(gè)合格的帝王了。

    “他還沒死啊？”辛敖一見元楮, 便驚訝地出聲。

    元楮：“……”他先前并不喜歡辛敖這樣的皇帝。但眼下, 元楮連忙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一拱手, 道：“多謝陛下不殺之恩?！?/br>
    辛敖嗤道：“留你一命是帝姬?！?/br>
    元楮應(yīng)聲：“是啊, 因而我這一條命便屬于帝姬了，將來為帝姬沖鋒陷陣、拋卻性命也不在話下。”

    辛敖聽到這里, 倒是忍不住看了看隋離的臉色。辛離會(huì)不會(huì)吃醋啊？辛敖心道。

    不過辛敖打量好幾遍, 最后都沒能從隋離臉上窺出什么情緒。

    隋離抬手給辛敖倒了一碗茶。

    辛敖美滋滋地端起來, 茶湯里一股子姜味兒鉆入鼻間。辛敖心道今日稀奇，辛離還曉得給老子斟茶了。

    緊跟著他便聽見隋離道：“我要帶著元楮出城，尋找太陽的蹤跡?！?/br>
    辛敖一頓，面色沉了下來：“此事寡人不是已經(jīng)與你商議好了嗎？你留在都城料理政務(wù)。反正朝中政務(wù)也大多經(jīng)了你的手，你已是經(jīng)驗(yàn)豐富。尋找帝姬的路途顛簸，誰曉得要走多少路？”

    他難得像一個(gè)慈祥的老父親，溫聲勸慰道：“你要保重身體，免得將來帝姬傷心?！?/br>
    也不知道辛敖說的這個(gè)傷心，是哪種傷心法。

    隋離表情抽搐了下，沉聲道：“陛下多慮了。”

    辛敖不高興了。

    好么。

    你一不爽，就又管寡人叫陛下了？

    一旁的元楮聽到這里，臉色終于有了變化。他抬眼，再度重新打量起隋離，眼底的震驚之色幾乎遮掩不住。

    原來許多朝政上的事，都過了辛離的手？

    不錯(cuò)……若是以辛敖的性子，這些年里應(yīng)該還會(huì)死不少人。太初皇帝對政務(wù)日漸嫻熟，沒有一個(gè)人會(huì)懷疑到病弱的辛離公子身上。甚至在這之前，辛離這個(gè)名字都沒多少人知道。因?yàn)樗麑?shí)在太不受寵了。

    若行事的大多是辛離。

    那辛敖所謂的暴-政又算什么？

    元楮陡然間陷入了沉思。

    “你執(zhí)意要去？”辛敖不快地問道。

    隋離點(diǎn)了下頭，道：“陛下在都城，親手處置了楚侯與紀(jì)侯，不是更好？”

    辛敖輕嗤一聲，道：“他們是寡人的兄弟，你倒好，將他們留給寡人親自來處理。留給你不是更好？”

    隋離的神色顯然溫和了些：“正因?yàn)槭歉赣H的兄弟，所以才要父親根據(jù)喜好，看殺了誰，留下誰。若是我來的話，只怕要一個(gè)都不剩了。”

    元楮：“……”

    你倆到底是誰是暴-君？

    這廂辛敖臉色也緩和了些，他道：“行了，去吧去吧，我等你帶帝姬回來?！?/br>
    辛敖也很清楚，他和隋離是不能一起離開都城的。

    會(huì)出大事。

    辛敖想了想，又喚來了疾醫(yī)和巫醫(yī)，命令隋離帶上。

    如此才放他們出城。

    走時(shí)，元楮還奉上了兩個(gè)盒子。

    “陛下若是要對付楚侯與紀(jì)侯，興許用得上。”

    辛敖拿起來在掌心把玩兩下，問：“這里頭是什么東西？”

    元楮：“蠱。左邊的，死得慘一點(diǎn)。右邊的，死得更慘一點(diǎn)?！?/br>
    辛敖：“……”

    辛敖瞇起眼，嗤笑一聲：“你們無極門果然是心狠手辣的。”

    元楮現(xiàn)在嘗試著拋開預(yù)言來看待這位太初皇帝，他越看越覺得，其實(shí)天底下的人應(yīng)該都是一樣的。

    當(dāng)別人的生死握在自己的手里，只需要輕輕那么一捏……

    這時(shí)候，人難免就會(huì)藐視生命，自尊自大。

    所謂預(yù)言其實(shí)很可笑。

    元楮輕輕一笑，抬頭迎上了辛敖的目光，淡淡道：“要不要做一個(gè)心狠手辣的人，就看陛下自己了。”

    辛敖大手一揮：“辛離，趕緊把他帶走吧。這小子說話忒討人厭，免得一會(huì)兒寡人忍不住把他宰了?！?/br>
    隋離帶著元楮上了路。

    一路上疾醫(yī)幾乎都是給元楮用的。

    鎖在元楮雙肩的鐵鉤已經(jīng)取出來了，但口子卻留在那里。每日疾醫(yī)都會(huì)為他診病上藥。元楮也沒什么好埋怨的，他知道這是辛離怕他跑了，也怕他中途作梗。

    看來大家都是一樣的聰明人。

    元楮遺憾地想。

    過去的他還是太過妄自尊大了，一路走來無敵手，就真以為無人能擋得住他了。

    再說另一廂。

    甘叔抬頭，看了看走進(jìn)門內(nèi)的人：“天羽，你怎么來了？我不是同你說過了，你要牢牢守在陛下的身邊。”

    天羽沉著臉道：“我瞧見他們在準(zhǔn)備喜燭了，城中的繡娘也被集中起來了是不是？您要做什么？我先前已經(jīng)說了，陛下無意于我?！?/br>
    他心下有些煩躁，心道難不成甘叔還準(zhǔn)備舉薦旁人給陛下？

    但陛下……陛下應(yīng)當(dāng)是也不會(huì)喜歡的罷。

    這城中沒有比他更出色的人了。

    甘叔聞聲，臉色也是一沉：“誰與你說的這些話？”

    不過很快，他就又緩和了臉色道：“我們走到今日這一步很不容易。你回去小心守著陛下吧，陛下萬不能出錯(cuò)。”

    天羽疑心他們要強(qiáng)制舉行昏禮。

    他心中也有那么一瞬，卑劣地冒出了一點(diǎn)心動(dòng)。

    但很快，他便將那點(diǎn)心動(dòng)按了下去。

    她既是陛下。

    為臣子者，怎么敢反過來壓制她？

    “您是要去哪里？”突然有士兵攔住了天羽。

    天羽看了看身后的路。

    那里有一條岔道，往左是通往陛下如今所在的宮殿，往右是“大臣們”的居所，往前是通往百姓的居所。

    天羽從甘叔那里離開，卻沒有回陛下的宮殿。

    他看著士兵，道：“我要去同甫雨說話?！彼麊枺骸笆歉适宀辉S我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