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
石市一中。 校慶。 半明半昧的天空拉下淺薄的夜幕綴上稀疏的星,遠處的落日只剩下暗淡一弧在天邊搖搖欲墜。 在黑暗要徹底吞噬金烏余暉之際,cao場內所有的投光燈頃刻間全部照亮,隨著主持人上臺報幕,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尖叫也在此刻達到了頂峰。 “……下面請欣賞高三精英一班談弛為大家帶來的鋼琴獨奏!” “啊!啊!啊啊啊!” “談弛好帥啊!” “啊啊啊!”林迎雪昂頭看著臺上那個俊氣的側影,也忍不住跟著人群里的迷妹激動尖叫起來,她攥住旁邊覃景千的衣袖,轉過頭興奮感嘆:“怎么辦,景千,談弛怎么能能這么帥,我受不了了……” “我感覺我的心被丘比特金箭射中了,現在,除了談弛……” “我、誰、都、不、愛。” 她夸張地把手捧在心臟的位置。 覃景千瞧著她花癡的模樣忍不住嘴角一抽,提醒她:“你三天前還說你要跟你劇里的扶槐魔尊共度余生,哪怕被他在魔宮里關一輩子也心甘情愿……” “扶槐已經是過去式了,魔宮到底不現實,”林迎雪不甚在意地擺擺手,繼續對臺上的人星星眼,“到底是眼前的男人真實,帥死我了……” “談弛不僅又高又帥,家境超好,常年霸占年級第一,會彈鋼琴……” 林迎雪的聲音漸漸變小,她開始繼續看談弛彈琴,覃景千目前也沒有聽這些八卦的心情,見周圍沒人注意自己,垂眸低頭,遮掩著打開了手機。 那個空蕩干凈的聊天界面在這半年里收到了對方的第一條消息。 談弛:【校慶節目結束 天臺見】 貝齒忍不住咬上嘴唇,覃景千盯著他下午發來的那句話。 她陷入了巨大的糾結之中,這條消息她讀了不知道多少遍,又在心里翻來覆去地想,仍舊是感覺無措的,她其實已經認為兩人的關系已經戛然而止,盡管在一些失眠的夜晚還是會難以避免的心生波瀾,但是她已經決定……再也不會理他了。 …… 到此為止也好,她在心里微微嘆氣,目光重新落在聊天界面上。 她沒有給談弛答復,可他似乎也不在意她的回答,沒有催促,也沒有逼問。 他在等,他篤定她會來。 算了……要不還是去吧,找他說清楚,免得以后尷尬,這么拖著也不是事兒…… 覃景千把手機收好,彎腰站起:“迎雪,你先在這兒看節目,我去個廁所。” “好,去吧去吧,等你回來給你講帥哥!” 林迎雪有了帥哥可看,大方地放走了自己的好姐妹。 覃景千在人群里慢慢穿插前進。 覃景千有些局促,她一個人在人來人往的禮堂走廊里左顧右盼,想找到談弛。 剛才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讓她垂頭喪氣—— “你好,那個……我想問一下你們知不知道談弛在哪?” “我想找一下談弛。” 在一間更衣室門koujiao談的男女聞聲回頭,他們衣著講究光鮮,應該是今晚要上臺表演的演員。 “你找談弛?” 女孩抱肘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 “談弛不見。” “你不知道嗎?” “談弛不見亂七八糟的人,要是什么隨隨便便的人找他他都見,那他忙得過來嗎?” 她說完后輕蔑地審視著她,看人的目光仿佛在看什么阿貓阿狗。 覃景千臉上禮貌的笑容漸漸消失。 “好了好了走吧,一會兒就該咱們上臺了。” 旁邊的男生拉走女孩想要息事寧人,說:“我們也不知道,你可以再問問。” 覃景千站在原地,握緊的手泄氣松開,再沒有同人打聽的心情,開始如無頭蒼蠅似的漫無邊際地亂轉,打算轉完一圈就回去。 氣憤轉化成無奈,這些人她確實招惹不起。 談弛也一樣。 所以才要盡早跟他撇清關系。 空氣里彌漫著甜膩的香水味,在十七八歲處于愛美的少女們張揚地用所有可以烘托美的東西裝飾著自己,不甘在這個年紀里成為別人青春的點綴。 但覃景千不一樣。 她從呈縣一中轉學到石市,只想安安穩穩地渡過高中最后一年。 已經走到了禮堂盡頭的洗手間,放在門口的綠植上落下斑駁破碎的光影,正廳的燈光顧及不到偏僻的角落,光線顯得黯淡。 這里只有零散一兩個人,前面一路紛擾都沒有見到談弛的身影,覃景千皺了皺眉,大概是找不到他了。 她不期望在這種冷清的地方遇見他。 他應該在熱鬧的人群里被環繞矚目。 眸光順著偌大的廊窗向外掃了兩眼,玻璃外側的夜空深藍,歡呼著的人群揮舞著彩燈串,興高采烈地看著表演。 沒什么收獲,她打算打道回府,剛才的事情讓覃景千有些心情不佳,沒了赴約的勇氣,要是日后他問起來……實在不行就找個理由搪塞一下吧。 趁現在回去還能和迎雪一起看帥哥,正好放松心情。 背后響起緩緩的腳步聲,覃景千兀自出神,沒有注意到,等她轉過身,一支漂亮的玫瑰花占據了她的視野,陌生的少年笑意盈盈停在她身前。 “景千,我喜歡你。” 她霎時目瞪口呆。 清澈的水流打濕修長白皙的指骨,沾著泡沫手指隨意交纏又靈活分開,輕緩的流水聲無法隔絕外界的嘈雜,外界的腳步聲接連不斷,談弛感到厭煩,視線不耐煩地落在鏡子前只剩下一半的酒精消毒液上。 外面嘰嘰喳喳的那些人太吵了。 所以他才來這里。 可還是吵。 外界的腳步聲消失在咫尺遠近的地方,談弛的目光落在自己沖洗干凈的雙手上,下一刻關掉水龍頭,外面的聲音就清晰的傳到他耳中—— “景千,我喜歡你。” 水滴順著他的指尖一滴一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晶瑩地反射著燈光,鏡面里眉眼微冷的少年垂眸輕笑一聲,唇角慢慢勾起弧度。 “景千……” 見她遲遲不語也沒有動作,男生的聲音帶了些急急的催促。 “我不……” 聲音有些猶豫,覃景千要拒絕,卻怕太讓他難堪。 啪嗒的腳步聲突兀地在旁邊響起,打破了尷尬的氛圍,覃景千下意識地轉頭想趁機找機會趕緊離開這里,卻不料對上了一道更怫然冷冽的目光。 …… …… 談弛。 覃景千吞了吞口水,慫了,想溜。 他仿佛能看透她心中所想,又沒什么表情的掃她一眼,覃景千的腳被釘在原地,不敢跑路了。 談弛生氣了。 覃景千訥訥無言,立馬退在他后面當縮頭烏龜。 “談……談弛?” 那個男生看到他顯然也有些誠恐,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確定地出聲。 談弛嗤笑一聲,寡冷的視線落在他手里的那支玫瑰花上,他抬手把瓶子澄澈透明的水液慢慢傾倒在那鮮血般的花瓣上,被淋濕的花瓣難承重量,水露從上一滴一滴垂下,噴霧的白色噴頭轱轆轱轆掉到地上滾到角落里。 他拿出打火機按下開關,搖晃的火苗在碰上玫瑰花的瞬間驀地躥起幾尺高的火焰。 空瓶被談弛揚手甩出,碰在地上發出巨響,男生的臉色剎那難看又畏懼,他驚慌松手,玫瑰花滑落,狼狽地在地上燃火。 他抬頭望向談弛,談弛的眸色冷淡到極點。 他微微向后偏了偏額,告訴他:“這。” “我女朋友。” —— 景千:你女朋友要跟你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