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趙青云回了酒店,進房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只是這一回直到水珠濺落地面許久也未見她動作,突然間她走到花灑下,抬起頭,任由水珠撲打在臉上,連呼吸都忘記。 這是她第一次對于前路的艱難有了直觀的感受,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更何況做了過河卒子,只能拼命向前。 洗完澡的趙青云好像重新獲得了活力,坐在桌前看起了《法學家》,等烏鴉回來,等他給自己帶一個好消息回來。 烏鴉一夜沒有來敲門。 等到第二天早上趙青云的生物鐘喚醒她的時候,她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妙。不過此刻前路未明,不好輕舉妄動,更不能輕易下場。只能先按兵不動,隔岸觀火,作壁上觀。 不過倏爾間一個大膽的猜測便浮上她的心頭,只是現在無憑無據,無法肯定。她又想到如果烏鴉真有什么事,唐麗華不會坐視不理,畢竟這么好的合作伙伴全港難找。 大概到了九點多鐘,趙青云的大哥大響起。幾乎是聽見鈴聲的一瞬間,她懸著的心就安安穩穩地落了地。接起電話,果然是烏鴉:“趙大狀,帶上所有的錢,現在出城到城東的山腳下接我。” 她檢查了自己公文包里所有的現金,發現只有前天從香港帶上來的三萬塊港紙,也不知道這點錢贖一個東星二把手夠不夠。更要命的是現在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何許人也、要價幾何,也沒法應對,只好揣上這三萬塊出了門。 待出租車把趙青云穩穩地放在城東的山腳下,她只見荒野中四顧無人,唯有風吹草動,聽一片稻浪陣陣,看遠處的河靜靜流淌,間或有白鷺撲扇著翅膀從河面掠過,心中暗暗感慨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有機會享受這樣的田園美景。 日頭逐漸升高,她額上的汗幾乎立不住,快要滾落下來,正等得煩躁,才見一個男人慢悠悠地從山上下來,看見她,露出一口黃牙,不懷好意地笑著,伸手來拉扯她。趙青云也不反抗,就由著他拉著上了山。 到了山頂上,她才看清這一伙人。為首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脖子上又戴著一指粗的金項鏈,又戴著拴玉牌的紅繩,大熱的天還穿著一身暗紅色唐裝,一手上戴著金表,一手上戴著佛珠,審美尷尬得好似車禍現場。面露兇相也掩不住土氣,眼底泛著青黑,臉上是被酒色掏空了的疲倦,他的背后是十幾個青年。 那個下山來拉扯趙青云的男人此刻見到了自己的同伴才放開捉著趙青云的手,諂媚地走向為首的男人,抬起手好像是想給他嘴上叼著的煙點燃,只是還沒走到面前就被自己老大呵斥著土狗走開直接趕到最后面去了。 趙青云扯起一個笑容,高聲問道:“不知道這位大哥怎么稱呼?” 那個中年男人帶著一群人,并不停腳,走得離趙青云更近了。此時她才看見被他們夾在中間的烏鴉,只是他臉上沒有明顯的傷痕,似乎也是行動自如的樣子,一時間不好準確判斷他的情況,只好若無其事地和面前的一群人周旋。 那男人給自己點上煙,倒是不回答問題,先問趙青云:“不知這位阿姐怎么稱呼?”趙青云大大方方報上名字,再問:“不知道這位大哥要價幾何?”眼前的男人露出一種惡心的眼神,目光在她身上打轉,咯咯地yin笑著,伸出一根手指:“一萬港幣。” 趙青云裝作很為難的樣子,嘴唇囁嚅著,看看被一群人劫持著的烏鴉,再看看為首的中年男子,提出要求:“我要先看看我老板。” 那一群男人好像聽到什么笑話般笑起來,為首的給后面的人使個眼色,幾個擋在烏鴉身前的人才讓開。她此刻才得以看清烏鴉的情況,原來他雙手被縛在背后,腳上也纏著鐵鏈,只能小步往前走,稍微大步些就會被鐵鏈牽絆住。沒想到他此刻還有心情對趙青云扯出一個笑容,目光好像一直停留在西南方向的樣子。于是她心里就有數了,開始慢慢地在包里摸索,好像是準備拿錢出來的樣子,只是一會兒手又停下了。 她抬起頭,問道:“你們準備什么時候給我老板松綁?”為首那人不耐煩地撇撇嘴,只是看趙青云不過一介弱女子,人質昨晚又被電了好幾輪,覺得這回自己一定能把這只大肥羊吃干抹凈,于是毫不在意的從兜里掏出鑰匙,扔到趙青云腳下,邪笑著叫她過去,“我們一群男人粗手粗腳的,伺候不好你的老板。你自己來‘伺候’他吧。” 趙青云假裝看不懂他們呼之欲出的惡意,蹲下身在草里摸索著拾起鑰匙,朝著他們走去,幾乎是一走近就被圍在了人群中間。她推開依舊擋在烏鴉面前的人,先蹲下去,解他腳上鐵鏈上的鎖。 一群人圍著她和烏鴉,各種不同的笑聲在耳邊起伏,都是一樣的荒yin,都是一樣的致命。好幾只男人的手就順勢摸上了她的脖子,有的不知道是在捏她的耳垂,還是想解她的耳環。雖然現在紅日高懸、日頭毒辣,但她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冰冷黏膩,就好像是被一條細長艷麗的毒蛇纏上了脖頸。 咔噠一聲,鎖開了。 趙青云猛地站起身,用力推倒面前的人,對著背后就是一個肘擊,一手從包里掏出平常上班用的防狼噴霧對著人群猛噴,反手將裁紙刀和防狼電擊棒塞到烏鴉手里,一面挎住烏鴉的胳膊,攙著他保持平衡,往西南方向跑去了。 那一群人突遭此變,又被防狼噴霧噴了個滿頭滿臉,一時不察,被趙青云和烏鴉跑出去三四米遠。不過須臾,他們又追了上來,趙青云此時真的拿出了港紙,往天上一拋,花花綠綠,一時間快追上他們的幾個男人紛紛蹲下身去撿錢,后面的人被前面的絆住,一個壓一個,瞬間就倒下一堆。 此時烏鴉已經自己割斷了縛手的麻繩,從趙青云的胳膊里抽出手來,兩只手捏著電擊棒和裁紙刀,一邊跑一邊看后面的追兵。他搶過趙青云手里的噴霧,推著趙青云跑快些,一時往后噴,一時抓住趙青云的胳膊防止她摔倒。好不容易快到了另一邊山腳,他猛地一把將她推下河,自己也縱身一躍,落入河中。 趙青云不愛水,也不愛沙灘海岸,于游泳一道只勉強是會,體力更差,沒游出多遠就體力不支,漸漸劃不動了。烏鴉在水下見她表情痛苦,只是勉力支撐,于是拖過她來,一只手夾住,看她不行時渡一口氣給她。趙青云此時有人拉扯,強行振作精神,逼著自己劃水登腿,纏在烏鴉背上的那只手,還不忘挎住自己的包。 快到岸邊,烏鴉先將趙青云推上岸,自己再爬上去,看著癱倒在河岸草地上的趙青云,過去把她翻過身來,讓她面朝著天。明明看著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圓圓地睜著望天,只是受了驚嚇的樣子,卻還是伸出兩指去試探她的鼻息。只是試探間就變了味,兩根手指變成一整只手,摸上了她的臉,抹去她滿臉水痕,還不離去,流連在她的臉上,心中暗暗發笑,第一次發現原來趙青云這么勇啊。 過了一會兒,趙青云漸漸回過神來,顧不上烏鴉在自己臉上作亂的手,爬起來跪坐在草里直起身一一檢查他的十根手指還夠不夠數,突然皺起眉頭問他:“他們是不是在背后電你了?昨晚折磨你沒有?回港就驗傷,這回非要告到他們賠短褲不可!” 不等他回答,又反過身去找自己的公文包。她一會兒抱著包,一會兒放下包在烏鴉身上摸索,好像想要查看他有沒有受傷。烏鴉一手捉住在她在自己身上亂摸的兩只手,一使勁把她拖進懷里箍住。 她鈍鈍地感受著從他胸腔傳來的震動,聽見他在自己頭上悶笑著說:“jiejie仔,再摸我可就要收費啦。價格雖然好商量,但是你不是剛剛才損失了一大把港紙嗎,錢夠不夠啊?” 趙青云用力從烏鴉懷里掙脫出來,檢查起包里的東西來。錢濕了不好清點,只是看著厚度估計應該還有兩萬幾千,其他文件及證件原本就放在酒店沒帶,今天這一路狂逃也只是損失了平常自己上班帶的防狼噴霧、電擊棒和裁紙刀而已。 她糾正他的說法:“損失港紙的是你,不是我。我的噴霧和電擊棒都便宜你了,不用賠新的給我。”烏鴉還是剛才那樣的悶笑,點點頭并不反駁,拉起她,兩個人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