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翡翠
銅鑼聲越離越遠,叫喊聲也逐漸變小,兆永和玉淳風躡手躡腳離開櫥柜,在玉淳風關(guān)上櫥柜門時,他急急轉(zhuǎn)頭來,看向兆永,手指著對方的鼻樑,也不知說什么,氣急敗壞的大力甩手,大大的嘆一口氣。兆永依舊是那般從容不迫的樣子,就如他一直都是翩翩君子的模樣。玉淳風不敢再直視兆永,一想到剛剛的事,就不禁全身發(fā)熱。 原來,玉淳風比兆永更先一步躲在櫥柜里,哪知這么恰巧兆永也躲了進來。為怕他人察覺,玉淳風沒有說話,看著突然闖進的兆永,被嚇著的心怦怦直跳。可是心臟還未緩和下來又聽見腳步聲漸近,離櫥柜有不遠的距離,他緊張的吞了口水,便見櫥柜被開出了一道縫隙,外頭火光分明。剎那間,兆永溫柔覆了唇,一時之間腦袋空白,什么事都想不起來,也不曉得該做些甚么。 后來聽到外頭說里面有春宮圖,臉紅的從臉頰到耳根。他睜大了眼睛,總覺得要做些什么,可卻半點想法也無只好任著兆永對自己佔便宜。直到他們離去,兆永才離開他的嘴唇,可二人依舊是一上一下緊緊貼著,他想將兆永推開,卻聽他道:「別動,還未走遠。」 這些記憶一直在玉淳風的心里盤旋不去,像是麻煩事緊捆著他的身體擺脫不了,最終他道:「那個······你我倆都是大老爺們,剛剛的事兒都別往心里去。」他雖說這種話,可最是往心里去的人便是他。兆永微微一笑,揖手說道:「是,剛剛是我失禮,玉公子莫要介懷。」聽到要自己不要介懷這種話,玉淳風幾乎是要崩潰, 兩人正準備出去,院子里的夫婦便帶著兆鯉兆雁走了進來,婦人一見到兆永眼淚奪眶而出,上前說道:「太好了兆公子,你平安無事就好。」兆永認她面貌,知她是廚房的一位阿姨,名喚沉娘,旁邊的是他的丈夫關(guān)伯,二人皆是用手袖抹去了臉上的淚水,欣喜道:「真是太好了,自從知道發(fā)生了事情后,我一直想去兆家看看狀況,可連接幾日都有人把手,思來想去也沒有辦法,如今看到少爺和姑娘都安然無恙的站在這里,我倆老的心也算是落下了。」 說到此處,一向安靜的兆鯉突然說道:「沉娘,我餓了,給我和meimei煮一碗吧!」沉娘應(yīng)著說好,還道:「這么晚了都沒有休息應(yīng)該也累了,不如委屈一下,在我這里休息罷!我再煮兩碗麵給兩位嚐。」她說的是兆永和玉淳風,二人沒有拒絕,讓他忙活。關(guān)伯看著玉淳風,覺得很是面生,忍不住問道:「不知這位公子······」 玉淳風心道:「若是他得知我是玉家人,定會惹下麻煩,不如我隱去姓名再來打算。」說時遲那時快,兆永也與他有相同想法,早在他一步說道:「這位是我不久前認識的風公子,得罪了玉家的金貴,于是我們同行。」兆雁正要開口,一旁的兆鯉見狀掐了他的手臂,兆雁委屈的嘟起小嘴,生氣的瞪著兆鯉。 . 「如今懷城都有玉家人守著,無論是逃出懷城還是躲藏于此都不是完全之策。」深夜中,玉淳風與兆永隔著一張桌子討論對策,桌子中只點亮一盞油燈勉強能看清楚東西。玉淳風用手在案上輕輕比劃著南懷城大概位置圖。兆永看著玉淳風比劃的手指,對于玉淳風的顧慮說道:「沒錯,為了防止出逃,他們肯定重兵把守于翊翔門,并且隔三差五的就來一次大搜查,就如今晚一樣。唯一可行之策,便是想辦法躲開追兵,去往東懷城。」 玉淳風「嘶」一聲,問道:「你是說······陳家么?」兆永點頭說是,「到了東城門便是陳家的勢力范圍,雖然說整個懷城都是玉家的,但陳家的臉色你們玉家也還是要看的。」玉淳風臉色略沉,兆永又接著道:「雖然在兆家遭難之前玉陳兩家是同盟,不過在這之后他們便成敵對,兆家以對任何一方構(gòu)不成威脅,所以我們逃進陳家勢力范圍,最終再從勝日門離開最為保險。」 玉淳風搖搖頭,他道:「你別忘了,陳若元不稀罕陳家如何,他擔心的就只是能不能成為天下第一,你不擔心他會為了千葉蓮剎功抓了你么?」 兆永笑了笑,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恨你兄長么?」從逃離計畫說到恨不恨兄長,玉淳風雙手環(huán)胸說道:「你什么意思?這個跟那個有什么關(guān)係?」 兆永用著戲謔的微笑,他雙手一攤,道:「沒事,就問問你,恨不恨你兄長?」玉淳風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看著兆永的眼神,覺得自己是非回答不可,他猶豫了很久,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口。兆永沒有打擾他,就只是那樣靜靜地等著他的回答。 「我恨。不只他,還有我父親。」玉淳風最終緩卻堅定的回答兆永的問題,兆永的表情也轉(zhuǎn)為嚴肅,道:「很好,那便說玉轍風在兆家的時候便已經(jīng)把兆家的殘卷給搶走了,你覺得如何?」 玉淳風看著對方的雙眼,不禁覺得害怕,對于是否與兆永同行的懷疑也加深了些,他總覺得兆永是在復(fù)仇,為玉家對兆家所做的一切,而自己不過是兆永復(fù)仇之路上的一顆小小棋子,有用即使,無用便棄。 「難道你還想著他們會對你有所顧及?對你不好的,就不要同情了。淳風,我告訴你,我兆恆之從今往后不會讓你再受玉家的任何委屈。你是你,他們是他們,我對付玉家和陳家,你只要在我身后受到我的保護就好。」兆永情緒突然激動,也許他的激動,只是在表達他內(nèi)心的想法和情緒,表達想保護玉淳風的那一顆誠摯的心,卻與那平日那樣溫文儒雅的模樣有些出入。 玉淳風有些無措,他不曉得該回答什么,道:「好······嗯······謝謝啊!」兆永站起身來,淡淡地回了一句「應(yīng)當?shù)摹贡戕D(zhuǎn)了身,玉淳風見他背影突然急了,喚了他的名字后卻不曉得喚他作甚。兆永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玉淳風,輕聲問道:「怎么了嗎?」玉淳風不敢看著他的雙眼,一雙眼睛不在任何地方逗留過三秒,兆永微微歪頭,只聽玉淳風道:「那個······那人是誰?就是說看到春······春宮圖的那位,為何包庇我們?」 兆永見他害羞的模樣不禁覺得可愛,彎著眉眼哈哈笑著,道:「他呀!怕是以為見到活春宮不敢打擾吧!」 玉淳風從椅子上急急站了起來,他起的急連帶著椅子向后一摔,跌出聲響,玉淳風也不在意,說道:「怎么可能,你······唉!」他大大嘆了口氣,只想逃離這里,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不管是兆永還是氣氛,就連自己的心臟也加快了速度跳動著。 正他跨出門檻那刻,兆永才道:「聽這聲音,應(yīng)該是我舅舅。」玉淳風聽到回答卻沒有停下,反而是加快了腳步要回休息的房間,且道:「我管是誰舅舅呢!老子要睡了,再見。」 兆永微微蹙眉,喃喃自語道:「這么著急作甚?是太累了么?」 玉淳風一夜也沒睡好覺,自他回了房間看見熟睡的兆鯉兆雁時才想到,這院子不比玉家和兆家,打地鋪也只能擠著睡,本想說終于可以有喘息的時間,誰料兆永還與他同一間房。若是沒發(fā)生今晚櫥柜之事玉淳風可能還能將就,可兆永與自己同柜接吻,對于玉淳風來說打擊太大,一時之間也無法從容,就算忘卻,待哪日想起,也是一件羞愧到不能說出口之事。 月亮緩緩升起,天空朦朧亮著,玉淳風迷迷糊糊的正準備進入夢鄉(xiāng),他下意識的翻身,一轉(zhuǎn)過去,他的唇便親上了正要睡醒的兆永,雖說不是嘴對嘴,卻也碰上了鼻尖,兆永看著睡得迷糊的玉淳風嘴唇碰上自己竟呆住了,等到好一會兒玉淳風睜開了眼睛,看見兆永便在自己的面前,不由得深吸一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剛剛竟是親了兆永的鼻子。他顧及到身后兩個還在熟睡的孩子,又輕又急的說道:「你過去,快!」 兆永下了床,便被玉淳風拎到了外面,兆永只好隨著他的腳步來到屋外。關(guān)家夫婦早已起了床,見著二人不禁問道:「少爺和風公子這是怎么啦?」兆永笑答:「無事,忙你們的吧!我們有事要聊。」待關(guān)家夫婦走遠,玉淳風壓低了怒聲說道:「兆恆之你這個死變態(tài)!佔我便宜,昨天那樣今天也······變態(tài)!」 兆永面露委屈,似個受害者,他道:「昨日那是逼不得已,今日······是你自己碰上來的。」他用了碰這個字,似乎比親還來的好,這讓玉淳風羞愧難當,自己想的是親,結(jié)果人家卻只是覺得不過「碰一下」而已。 「你······不閃呀?」玉淳風怒目瞪視,兆永雙手一攤,笑盈盈的道:「這不一時愣住了么,淳風莫要見怪。」玉淳風哼了一聲,道:「見怪見怪,我偏要見這個怪。」他氣得要離開院子,兆永卻叫住了他,道:「我有事要去一趟翡翠屏,要一塊兒么?」 二人簡單喬裝,扮作白衣混入街里。今日人潮不似往日眾多,許是昨日玉轍風的關(guān)係,大部分的人都沒有出來,反倒是巡守的多了。玉淳風低聲詢問兆永道:「去翡翠屏到底作甚?你不說我沒底呀!」兆永微微笑道:「你不也跟我出來了么。」二人一路走到華明街,「翡翠屏」大大的招牌很快映入眼簾。 「這······」在門口招待的姑娘見到兆永不驚一驚,他左右顧盼,面色嚴肅拉著兆永進翡翠屏,身后的玉淳風也緊跟進去。玉淳風用手輕掩口鼻,翡翠屏的胭脂花香味刺激的他眼角泛淚,要打出噴嚏來。那領(lǐng)路的姑娘要兆永稍等,看了一眼玉淳風,也不說話,轉(zhuǎn)過身去,也不知往哪里去,要做什么。 兆永向玉淳風道:「翡翠屏是我兆家的產(chǎn)業(yè),暗地里也是為兆家工作的,你瞧這里頭穿著青色繡綠梅的都是我兆家的人,你以后若有事,我教你暗號,他們便會幫你做事。」 十多年前,兆墨書在當上兆家家主之時便有預(yù)測兆家會面臨災(zāi)禍,便暗中命人組織組織。因兆墨書曾救下遭受迫害的王慕真等人的青樓女子,他們便組織翡翠屏。王慕真在還未開翡翠屏之前,遇上溫娘,她長相俏麗,不過二十三歲就成了寡婦,剛生下來的女兒也因非生男孩而被夫家害死,著實可憐。便設(shè)計讓她當上翡翠屏的老鴇,而王慕真等人便成了表面上的手下。實際上王慕真一直在暗中協(xié)助兆家,在兆家面臨災(zāi)禍當晚,翡翠屏也得到情報,只不過情報為假,未相救成功。 如此機密之事,玉淳風很想問兆永為何這么輕易的告訴他,他不過是外人,不過與兆永有過過命的交情罷了。兆永對他說得話玉淳風聽得心不在焉,當兆永說完時,看著有些發(fā)愣的玉淳風,柔聲問道:「要再說一遍么?」玉淳風搖搖頭,表示不用。他看著兆永,而兆永并未朝他看,自己突然覺得,也許兆永并未把他當作外人,心里竟不自覺地有些許溫暖。 另一位姑娘走近,穿得也是如兆永所說青衣繡綠梅的衣裳,阿好看著二位,說道:「二位請隨我來。」說著,她不經(jīng)意的推了推一旁案上的牡丹瓷瓶,還笑笑道:「這東西就是易碎,偏偏每次都在邊緣,若是碎了,溫mama該罵人了。」 二人隨著阿好走進一間雅室,那門是左右推開,里頭不過六尺長短,小小一間,也無什么東西。唯有角落放了幾甕酒,阿好走到酒邊,詢問道:「兩位少爺可要飲酒?那是溫mama三年前釀的,她釀酒技術(shù)可是一絶。」兆永笑道:「便帶給我一壺罷!」玉淳風緊湊眉頭,低聲說道:「都什么時候了,帶什么酒呀?別到時喝醉了,還要本公子給你收拾。」 兆永笑而不語,只見阿好徒手搬開半個她大的酒甕,令玉淳風瞠目結(jié)舌,不禁感嘆:「這姑娘好大力氣,實在佩服。」阿好狡黠一笑,原先的酒甕下有一條極明顯的縫隙,玉淳風不用湊近便看得清楚,得知里面定有古怪,便湊上瞧瞧,阿好手指伸進縫隙向后一推,左側(cè)墻壁竟緩緩上移,玉淳風又是一個驚嘆,道:「好厲害的機關(guān)。」兆永得意的笑了笑,也不阿好帶路,自個兒走進去。玉淳風和阿好也隨之在后,墻后竟與其他樓的房屋相連,實屬大奇。 一進去,玉淳風馬上被一旁茶幾上的棋給吸引,那棋已被下了一半,尤其黑子泥船渡河,他是好棋之人,目不轉(zhuǎn)睛的開始研究棋盤上的局勢。阿好笑一笑,道:「怎么,公子也喜歡下棋呀!」玉淳風詢問:「可是還有人喜歡下棋?」阿好答道:「王姐特別愛下棋,你瞧,這就是她半年前留下的殘局,」 玉淳風一下來了興趣,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直直盯著。兆永則是找了其他姑娘說些事情,阿好看著玉淳風饒有興趣,說道:「你能破這局么?王姐可是想了半年也想不出這黑子到底怎么走。」說著,她拿起茶杯,玉色的茶杯上刻印著牡丹花紋,茶水已是涼了,她不過解渴,喝了幾口又道:「你在這里慢慢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