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撞我 第26節
姜明月叭叭叭的指著宮顏的鼻子直接開罵著,她武人出生,聲音響亮,中氣十足,在馬車這么逼仄的空間里頭罵人時,震得一旁的安陽耳朵都隱隱麻了。 就連守在馬車外的蕉月、綠云二人都下意識地遠離了馬車幾分。 對面的宮顏見這位姜姑娘自上馬車起便一直一言不發,原本還以為她是個不善言辭的,卻不想—— 被她罵得整個人都懵了。 宮顏自幼不是個善茬,可是姜明月“五大三粗”,她一張嘴,仿佛能直接有一口將她給吃了。 一時脹紅了臉面,竟支支吾吾被懟得無言以對。 就連一旁的宮婉,臉也跟著噌地一下紅了。 姜明月見了,頓時一臉輕蔑,她只覺得自己是在掃安陽郡主的面子,畢竟,這可是安陽那邊的人。 一通罵下來,在安陽那里吃了一個月的癟,憋屈了足足一個月的壞心情,仿佛在這一刻徹底暢快,徹底揚眉吐氣了。 一時抬著下巴,略有些得意的看向身側的安陽郡主。 卻見安陽那死女人竟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好像一臉的……膜拜?膜拜? 這是什么眼神? 姜明月一時被這抹眼神看得心里有些發毛,渾身漸漸冒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心道:什么鬼? 于是,接下來半程路,又徹底安靜了下來。 約莫兩刻鐘后,終于到了邑王府。 邑王是當今陛下的異母兄弟,當年先皇最寵愛的胡貴妃獨子,亦是當年最有資格與當今陛下爭奪王位之人,如今有封地,常年駐守封地,每年年尾入京時才在邑王府小住倆月。 丹旸赫連纓自幼在封地長大,五年前入京時在皇家書院念書時與安陽等人相識,相殺相愛了五年,打鬧居多,卻也一直斷斷續續有著聯系。 其實說起丹旸,亦是個有故事的人。 她生母早年早亡,封地的府邸由側妃當家作主,依安陽對她的了解,多是與側妃不和,這才一氣之下搬到京城的,又或者,是邑王特意送回京的……質子? 畢竟,五年前丹陽回京時,將養在太妃膝下的親弟弟給換回了封地? 安陽等人來得不算早,來時,邑王府外早已門庭若市了。 眾所周知,丹旸縣主最愛排場,今日這場生辰宴,怕是比上月安伯侯府的桃花宴還要熱鬧罷。 安陽一行人下馬時,立馬早有人專程候駕。 丹旸知道安陽規矩多,怕她在她這么重要的日子里挑刺,專門安排了她的一等侍女紅笙接待她一人,紅笙看到安陽的馬車立馬過來恭敬迎候道:“奴婢拜見郡主,縣主巴巴盼了許久,一直專等著郡主您了,都催奴婢過來瞧了好多回了,郡主快快里頭請!” 紅笙笑瞇瞇的說著。 安陽看了她一眼,道:“又不是不來,她著急什么?”頓了頓,又道:“你們郡主的尾巴長到哪兒呢?” 安陽淡淡打趣著。 紅笙掩嘴輕笑道:“冒了頭了。” 原來,在京城有生辰會長尾巴一說,據說尾巴越長越是祥瑞,故而朋友之間時常戲言尾巴多長了,讓摸摸之類的。 說話間,安陽一行由紅笙領著,踏入了邑王府大門,正要入內時,不想這時,忽而聽到有人在身后遠遠的喚著:“郡主,請留步。” 安陽腳步一頓,便見個八、九歲的小童泥鰍似的遠遠滑了來,湊到安陽跟前氣喘吁吁、恭恭敬敬稟告道:“郡主,大人說今日公務已處理完畢,今日休沐半日,一會兒過來接您,特讓小的過來稟告郡主一聲。” 小童哈著腰,一臉恭敬。 小童話一落,安陽周遭幾人齊齊變了臉,安陽沒留意,不然定然瞧見眾人小臉上精彩紛呈的顏色。 安陽聽了只微微一怔,半晌,這才認了出來,原來眼前這小童是顧青山衙門里的書童。 回將軍府跑過幾回腿。 看著有些眼熟,叫不出名字。 而更讓安陽意外的是,喲,天上下紅雨呢?大忙人終于知道忙里偷閑呢?那什么,人過來便過來,還專門派人來稟告作甚? 安陽撇了下嘴,下一刻,意會了過來,想到了安伯侯府那日。 那日,他沒派人來通報于她,所以鬧出了后頭那些事端來,那日安陽洋洋灑灑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了半日。 哼,看來,還是長了幾分記性的嘛。 安陽心里這樣想著,嘴上卻道:“本郡主知道了。” 說著,看了綠云一眼,綠云立馬給小書童派了賞。 小書童收到賞銀有些激動,頓了頓,又沒有走,而是杵在原地,繼續支支吾吾道:“稟郡主,那什么,大人……大人還讓問,問您讓不讓他來?” 小書童結結巴巴說著。 哈? 啥意思? 安陽一時沒聽明白? 應當是他自己想不想來罷,想來便來,不想來便不來,問她作甚?什么叫做她讓不讓來? 安陽一臉無語,一時挑著眉,道:“你們家大人他到底幾個意思?” 小書童支支吾吾道:“大人原話說,您若想讓他來,他便來。” 小書童詞不達意著,也有些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大人只說,郡主若給他派了賞,便再問這一句:想不想讓他來? 原本略有帶著幾分“調情”的話,經人傳人,最終傳入安陽的耳朵里時,卻歪歪扭扭被曲解成了:你想讓為夫來幫你撐門面,為夫便來,不然,為夫還忙著呢。 一時,安陽白眼一翻道:“愛來不來!” 到底是有幾個心眼子? 此時,已到了半路的顧青山,盤中的棋子莫名被震亂了,他忽然有了股子不好的……預感。 第24章 話說小書童這么一通通報, 一時叫安陽周邊幾人各懷心思。 姜明月:哼,狐貍精,將我無憂哥哥迷得團團直轉,竟連公務都丟開手了。 宮顏:姐夫……姐夫不是……不是不喜歡這位高高在上, 目中無人的安陽郡主么, 為何還表現得這般……哼, 一定是安陽仗勢欺人, 上回在安伯侯府丟了面,這回才逼迫姐夫過來給她掌臉的, 哼, 一定是這樣的。 宮婉:看來外界傳聞……未見得是真的。 話說安陽才未將旁人的心思放在了眼里, 而是緩緩抬眼, 欣賞著這邑王府的景致。 這邑王府安陽倒是來過許多回, 早幾年丹旸來京那會兒,她們年紀不大, 悠閑自在, 正是愛玩的年紀,月月輪流做局, 這月你來辦個詩宴, 下月你來辦個花展, 這月你來設個畫宴, 下月你來再來個音律大賞,橫豎月月不得清閑,倒也自由快活。 時間一晃, 自成親后, 又趕上太后身子漸漸不好, 竟已經有兩三年不曾這般熱鬧過了。 這日這邑王府可謂鼓樂喧天、盛況空前。 紅笙將一行人往里迎著, 見到安陽郡主,一個個全都遠遠停了下來給安陽行禮,待安陽一行人走遠后,又一個個踮腳張望,滿臉或震驚或震撼,議論不已,無他,安陽郡主無論到哪兒歷來都是人群中焦點的焦點,何況,她今日盛裝出席,只覺得閃閃光輝將她團團圍繞,令人看不清她具體面相,只覺得華貴逼人,就連跟在她身旁的姜明月、宮家姐妹二人這日都免不了成了萬眾矚目的對象。 宮婉、宮顏二人第一次參加這等規格的宴會,紛紛有些緊張,又有些抑制不住的興奮高興。 姜明月倒是左顧右盼,她上京這么久了,卻也還是頭一回參宴,一時倒也瞧得津津有味。 剛進入二門,這時,前方有道身影微微一晃而過,蕉月見綠云一直扭頭偏頭張望著,不由問道:“你在瞧什么?” 綠云嗖地一下回過了神來,卻是忽而指著不遠處打蜿蜒水榭而過的一道身影,喃喃道:“郡主,方才那人……那人生得有些像……大人?” 綠云一臉吃驚說著,還以為自己瞧錯了。 安陽有些意外,不由順著綠云的指向遠遠看了一眼,還沒看到正臉,便知不像。 這時,身后的姜明月也正好道:“不像!”頓了頓,又一臉倨傲道:“步履虛浮,綿軟無力,哪里有半分無憂哥哥的英姿雄渾。” 姜明月冷哼一聲說著。 安陽莞爾。 這姜明月簡直就是顧青山的第一迷妹了。 不過,她也是贊成姜明月這番話的,顧青山武將世家出身,他自身有股子尋常世家子弟身上沒有的凜然之氣,像是天地之間矗立著的一股正氣,青山青山,安陽時時覺得這個名字是只符合他的,像是為他量身定做的般,青山不改,青山如故。 方才遠遠瞥了一眼,像是個軟綿綿的書生扮相,想象不出,那樣的人如何會成為綠云嘴里的像大人的人。 這么個小小的插曲很快便被拋到了腦后了。 丹旸的生辰宴設在抱山樓,邑王喜愛山石,邑王府的山水園林乃京城一絕,據悉,整個抱山樓里的一山一水一池一榭全部都是比照著蘇州園林的景致風格一筆一墨復刻而來的,有人戲言,邑王府里頭藏著個小蘇州,由此可見,這抱山樓里景致的精美和震撼程度。 安陽直奔抱山樓。 一入園林中,只見嶙峋山石層巒疊嶂,蒼松翠柳從中點綴,仿佛置身人間仙境般,全然別致的一番景象。 山石后,已有早來的小娘子們在林園中觀賞游玩。 安陽等人方繞過“抱山石”,正要往里走,這時,忽而聽到有人在抱山石背后說話。 “不知那位安陽郡主今日可會到來?上回在安伯侯府丟了那么大的臉,此番怕是沒臉露面了罷?衣然jiejie,你說對罷,對了,衣然jiejie,那日你正好就在安伯侯府,你就跟咱們幾個再說道說道唄,那日那位顧大人竟當真不顧郡主的臉面,直徑將那枚美婢給從安伯侯府領了回去么,聽說當時那位郡主臉都綠了,可是真的么?jiejie可親眼目睹了?” 抱山石后,是一汪碧池,池子里的紅鯉肆意游動。 幾位小娘子們立在木制柵欄外,端著魚食,意興闌珊的投喂著。 原來,這日邑王府準備了曲水流觴宴,不過宴會往后壓了,還未曾開始,據悉,如今還缺了最要緊一位,現下,丹旸縣主還壓著,沒讓開始了,全部都在巴巴等著最后一位重量級的賓客。 那人是誰,有人猜測是安陽郡主。 畢竟,能讓丹旸縣主遷就將宴席往后壓的,滿京怕也尋不出第二個人來。 眾人便三三兩兩散了,開始在園林中游玩了起來。 而這一個多月來,滿京最為熱鬧的一件事情,自然要數顧家少主顧無憂回京一事,以及顧無憂贏得一枚美婢一事,早已在滿京傳得沸沸揚揚了,安陽頭上的綠,早已油油發光了。 自是今日宴上少不了的話題。 謝衣然大伯原是兵部尚書,去年犯了事兒,連降級兩級,如今成了四品參將,導致她的交際圈也隨之降級,滿京貴女們對她敬而遠之,如今圍繞身側的全部都是些個末流小姐。 連安伯侯府的桃花宴都蹭不上的那種。 如今還是托謝衣然的關系才能來到這邑王府,蹭到縣主壽宴。 自然一個個緊著謝衣然,偷偷隨著在背后嚼安陽的舌根子討好謝衣然。 果然,謝衣然一聽,頓時嗤笑道:“這算什么,這幾年來,那位高高在上的安陽郡主折損的臉面還少么,呵,當日?當日何止是臉都綠了,全身上下都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