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撞我 第15節(jié)
天吶。 安陽整個玄幻了。 怎么可能會是蘑菇呢? 末了,還依然有些不死心繼續(xù)探問,只笑瞇瞇道:“那么請問……請問大人如今每月的俸祿幾何?” 安陽似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探問著,問完后,依然繼續(xù)一臉期待的看著顧青山,等待他一個令她心安的回應。 顧青山對上安陽一臉希冀的雙眼,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一時抿起了嘴角。 身后的綏靖不明所以,立馬興沖沖的報道:“稟郡主,少主每年可享糧食千擔,白銀四十兩!” 綏靖樂顛顛地說著。 安陽聽了后,徹底傻了眼了。 四十兩?還是一年? 天吶,雖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小官,好歹是個一縣之主,俸祿怎么可能會低成這個樣子呢? 四十兩銀子,她頭上一根最最最最最普通的簪子都不止四十兩銀子啊,這個……這個往后該怎么養(yǎng)得起她?。?/br> 太后當年將她指給顧家,莫不是指錯了不成? 還有,若是她這會兒跑去宮里頭向皇帝舅舅求情,讓給他升個官的話,還來不來得及啊! 安陽頓時一臉愁苦,為日后清貧的日子犯起了愁來。 那雙眼里亮晶晶期盼的目光瞬間黯淡了下去。 她毫不掩飾,一臉“嫌棄”的目光一分不差的落入了顧青山的眼里,活了二十多年,生平第一次被人質疑他的能力,只見顧青山抿著唇,半晌,只低聲道:“剩余的俸祿,就交由郡主打理了?!?/br> 說罷,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銅板,拉起安陽的手,鄭重其事地銅板交到了安陽的手心里。 然后冷哼一聲,大步朝著屋內跨去。 安陽看著手心里靜悄悄的躺著的這門銅板,已呆若木雞,在風中凌亂。 半晌,手一哆嗦,銅板哐當一聲抖擻在地,不知滾落到了何處。 這聲清脆的聲響驟然將她驚醒,只見醒悟后來的安陽忽而痛心疾首的捂住心口,作痛苦狀,嘴上卻連連焦急道:“快,快尋,這可是你們縣太爺嘔心瀝血耗費三年才特特積攢下來的俸祿,怎能斷送在本郡主的手里,快,快尋,若尋不到,咱們將軍府未來一年的口糧該如何解決,這偌大的府邸這一整年往后該如何撐得下去?。俊?/br> 一時,整個庭院大亂,紛紛上演搜尋戲碼。 顧青山聽著外頭戲精一幕,一時掩面揉眉,默默嘆了口氣。 第16章 話說顧青山在將軍府安頓了兩日后,便出發(fā)前往寒山寺接老太君回府。 去了三日,來回路程兩日,還在寒山寺停留了一日。 據(jù)悉,寒山寺偏遠,在京城郊外兩百余里的孤山上,地勢險要,荒無人煙,原是一處敗壞多年的孤廟,后被人重新打點,重新被山下百姓供奉,這才漸漸有了香火。 京城諸多門戶都習慣去往京城第一名寺的靈隱寺祭拜祈福,唯獨將軍府的老太君每年都要去往孤山上的寒山寺小住幾月。 有人說,那寒山寺的住持面容半毀,聽覺受損,曾是當年顧家軍的一名軍師,在三十年前的那場慘烈的大戰(zhàn)中險些命喪黃泉,最終死里逃生,卻因人險遭半死,最終看破生死,回到了孤山上剃度修行,這一修習便是三十余年。 顧青山一行風塵仆仆,回到顧家時已快到了傍晚時分。 方一到城門時,將軍府的探子便已率先回府稟報了,安陽梳理一番,嚴懲以待,盛裝出席,早早便在府門前候著了。 她這日特意換成了一身穩(wěn)重端莊的宮裝,深紫色的大襟短襖兒,下著同色馬面鳳尾裙,裙腰加褶,褶緞上繡著精衤糀美的花鳥紋,帶邊上繡以金線埋以銀線,華貴不可言,襯托得整個人端莊大氣,美撼凡塵中不失華貴尊容。 無他,只因老太君雖為人低調,多年不再出世,然而她老人家身上的傳奇和精彩絕倫的事跡,便是時隔多年,依然令聞者敬佩和膽寒。 就連太后對這位漸漸隱世的老太君都頗為敬仰和敬重,年年除夕宴上,點的第一道菜都是由太后欽點,給將軍府的老太君送去的,整整二十余年,一次不曾落下過。 安陽自是敬重。 馬車在將軍府門前緩緩停下,一輛十分輕車簡從的青篷馬車,似與老太君的身份并不相符。 顧青山騎乘黑色駿馬,在馬車前開路,見安陽早早等候在此,遠遠抬眼朝她看了一眼,許是這幾日安陽都著裝素淡,像這日這般濃重并不多見,不多時,復又看了一眼。 這才翻身下馬,將馬繩交給了前來牽馬的門童,隨即緩緩朝著安陽這個方位走了來。 安陽見狀,也朝他迎了兩步。 兩人并肩立在一處,齊齊朝著馬車看去。 這時,只見馬車簾子從里拉開,卻是探出一只敦厚圓潤的手,片刻后,雙簾撥開,從里探出一顆圓滾敦實的腦袋來,竟是個十五六歲的年輕娘子。 那小娘子沒有第一時間下馬車,而是,撥開車簾后,立馬瞪著雙圓溜溜的眼舉目四望一番,像是有目標性似的,最終,目光直接準確無誤的朝著安陽臉上探了來。 看到安陽后,那雙圓溜溜的雙眼頓時一愣,似沒有料到她竟當真如傳聞中那般驚為天人,只見她以半伏的姿勢撐在車門口撐了許久,一動不動,宛若一座雕塑。 這時,顧青山抬眼道:“還不下來,磨蹭什么!” 語氣帶著一絲清冷,話語卻透著一絲熟稔。 那小娘子被這聲催促聲驚醒,登時緩過神來,卻是憤憤不平的瞪了顧青山一眼,繼而惡狠狠地剜了一旁不明所以的安陽一眼,面上咬牙切齒,一副安陽屠了她祖上滿門的架勢。 獠牙一番后,這才雙臂扒拉開簾子,直接從馬車里跳了出來。 是的,跳,地面都隨著輕輕崩了一崩。 這才見這小娘子跟個小牛犢似的,頭發(fā)一絲不茍的高高束起,戴了玉冠,竟束了個男子發(fā)飾,渾身略有些敦厚圓實,面略黑,臉圓滾,故而一張臉又圓又黑,并非天生黑皮的那種,瞧著倒是像是在邊塞長大,被疆北的寒風雨露刮蹭過的那種黝黑,帶著些小小風霜的氣息。 小胖妞算不上,卻也扎扎實實小圓妞一枚。 且瞧那架勢,氣力巨大,估摸著還會些武藝。 仿佛對安陽帶著股子nongnong的敵意。 跳下馬車后,小嘴里冷哼一聲,將小圓臉猛地一別,拿著后腦勺懟著身后夫妻二人,這才轉身掀開簾子,將里頭的老太君攙了下馬車。 只見老太君一頭銀發(fā)高高盤起,梳得一絲不茍,身著一襲黑色短襖兒,外罩著同色褙子,穿戴極為普通,比之尋常世家府上得臉的老嬤嬤不顯多少,又見她額寬而頜圓,生得干瘦,全身上下唯有手中掛著一竄佛珠,并無任何裝飾,看著像是一尋常老嫗,然而,下馬車后,視線朝著不遠處的安陽探去時,這才見她一雙眼極為精悍,像是半生的智慧和傳奇全部濃縮在了那一雙眼里,只覺得那眼神極為犀利,深不見底,仿佛一眼能夠探到人內心深處,任憑一切妖魔鬼怪,到了這雙眼前,都能立馬顯出原形了。 老太君下馬車不久,那圓臉娘子又頗為費力地將一柄赤金龍頭拐杖從馬車上抬了下來,只見那拐杖比一人還高,拐身比人胳膊還要粗,從拐杖底部一尾龍尾一路沿著拐杖盤旋而上,直至拐杖頂端,赫然便見那龍頭張開嘴呼嘯高飛,仿佛要一飛沖天,尤為兇猛和威武。 整個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乃先皇御賜的龍頭拐杖,整個大俞,僅此一副,可上打昏君,下打jian佞,威嚴至極,乃至高無上的尊榮。 “安陽拜見祖母。” “祖母舟車勞衣華頓,一路辛苦了,后院已備下晚膳,祖母請。” 話說老太君一個眼神朝著安陽看來,瞬間叫安陽神色一凜。 明明是再尋常不過的眼神,卻覺得幽深至極。 安陽自幼在太后膝下長大,每年逢年過節(jié)自問見過不少貴婦,甚至有誥命夫人,自幼見慣了世面,連皇祖母和皇帝舅舅她都不怵,可不知為何,每每到了這老太君跟前,都忍不住有些心有余悸。 大約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有著常人身上沒有的魄力和血腥味罷。 像是地獄歸來的修羅使者,無端令人膽寒。 老太君精悍的目光在安陽臉上端詳片刻,良久良久,方緩緩道:“有勞郡主了?!?/br> 語氣不辨喜怒。 聲音亦是聽不出悲喜。 帶著些客氣的疏離。 說罷,便緩緩杵著龍頭拐杖,由一旁的圓臉娘子攙扶著往里走了去。 圓臉娘子見老太君神色冷淡,似有些得意,經(jīng)過安陽身邊時,還沖她齜了下牙。 安陽:“……” 看著老太君離去的背影,安陽心中只有一個感受,那便是:老太太似乎并不待見她。 也是,一個被強塞進門的孫媳婦兒,且成親后的第二天便收拾行囊回了自己的府邸,又能有何親厚可言? 正愣神間,這時,身側的顧青山低聲道:“走罷?!?/br> 安陽聞言,不知為何,竟也隨著方才那小胖妞一般,嘴里冷嗤了一聲:“呵!” 聲音低低的,如同蚊蠅之聲,唯有身側之人方能聽得到。 話一落,安陽便先一步拋下身側之人往里去了。 無故被牽連的顧青山:“……” 話說安陽緩步入府后,再一抬眼,只見老太君已不見了蹤跡,倒是精神奕奕,實不像個七十歲的老太太。 正欲繼續(xù)往里走,這時,忽而步子一頓,只見方才先一步攙扶老太君入內的小娘子竟然去而復返,返回時,手執(zhí)一柄小皮鞭子,橫眉豎起,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見到安陽,遠遠的舉起了鞭子,沖著安陽故作兇惡般大聲叫囂道:“俺不管你是勞什子郡主還是勞什子公主,你便是天上的王母娘娘,俺也要警告你,無憂哥哥是俺的,大帥當年許諾過俺,待俺長大后便將俺嫁給無憂哥哥,哼,你搶了俺的無憂哥哥,你還俺無憂哥哥!” 話說小娘子怒氣沖沖而來,沒了老太君的威儀罩著,竟一路氣急敗壞的沖到了安陽跟前,用鞭子指著嬌滴滴的安陽郡主,一字一句放話警告著。 像是一頭暴躁失控的小瘋牛。 安陽看著眼前的小瘋牛,又看了眼她手中的皮鞭子,一時差點兒沒忍住當場翻了個大白眼。 鞭子她倒是不怕,赫連毓揮鞭子,那才叫一個囂張蠻橫、威風凜凜。 不過—— 瞧瞧,這都是第幾批人呢! 先是在安伯侯府的謝娘子,再是囂張跋扈的小禿鸚,后又是宮家的那兩朵嬌滴滴的花骨朵,這不,眼前這個冷不丁冒出來的小瘋牛,這都第四批了。 饒是安陽再好的耐心,此刻也忍不住有些想要爆粗口了。 瞧瞧,回來這才幾天,便給她帶來了多少麻煩,真真是個惹事精,麻煩精。 沒錯,這一個個的,都是某些人的狗腿子。 專門用來膈應她的。 簡直造孽啊,嫁誰不好,嫁給這么個攪事精! 安陽第一千次一萬次的將某人在心里問候了一遭。 安陽身后蕉月、綠云見對方氣勢洶洶,立馬劍拔弩張了起來。 安陽將人一攔,一時吸了一口氣,正揚起一張大大的笑臉,正要回應時,這時身側一道勁風掠過—— “放下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