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而已 第154節(jié)
只是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一個人深愛著這么多年,念念不忘了這么多年,刻骨銘心的這么多年,這種突然起來的劇烈情緒,讓她不禁產(chǎn)生了自我懷疑。 自己真的配得上這份刻骨銘心嗎? 但容祈以強(qiáng)硬而堅決的姿態(tài),打碎了她心底所有的疑慮。 于是在容祈堅定的眼神里,程厘終于還是問出了,這一天里她最想知道的那個問題,她說:“那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容祈輕笑了起來。 程厘以為,他會立即回答。 但沒想到他反而不緊不慢的牽起程厘的手,慢悠悠帶著她往前,程厘雖然奇怪,但也任由她牽著。 上海城區(qū)有很多地方,都有保護(hù)性建筑。 他們現(xiàn)在走著的這一片就是。 程厘家離這邊就很近,以前她還在讀書的時候,經(jīng)常會到這邊來玩。 道路兩旁巨大的梧桐樹,還有沿街富有情調(diào)的建筑,斑駁光影落在建筑上,漫步而過時,連歲月都變得溫柔而緩慢。 直到兩人走到一個頗有格調(diào)的咖啡店旁。 程厘發(fā)現(xiàn)容祈的腳步放慢,她忍不住抬頭望向這家咖啡店,難道他們在這里見過? 但沒想到,又走了兩步,越過這家咖啡店,就正好看到旁邊有一個好幾節(jié)的臺階。 也不知是誰修建的,跟旁邊的鐵藝柵欄連在一起。 程厘的記憶好像突然被刷新,這里有些熟悉。 她想起來了。 她以前,好像經(jīng)常在這邊喂貓。 容祈見她陷入沉思的模樣,直接拉著她在臺階上坐下,低聲問:“想起來了嗎?” “我們在這里見過?”程厘輕聲說。 “嗯。” 程厘沉默,她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直到她低聲問:“我當(dāng)時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 這個問題似乎很好理解,她肯定是當(dāng)時做了什么,才會讓容祈對她念念不忘吧。 記憶的閘門打開時,所有塵封的過往,都傾瀉而來。 包括,那段曾經(jīng)對容祈來說,最黑暗最無法忍受最不遠(yuǎn)回首的往事。 那時候容祈回到了上海,他堅決要從少年班退學(xué),陪在mama的身邊。mama那個時候的乳腺癌已經(jīng)到了晚期,整個人都瘦弱的不成模樣。 爺爺奶奶不是在借錢,就是在求人的路上。 可是即便湊到了錢,依舊無法挽回他mama漸漸逝去的生命。 于是周圍的人都在勸說,讓容祈繼續(xù)回去讀書,畢竟他mama的病不是他一個學(xué)生能管得了的,即便他陪在身邊,也還是這樣。 倒不如好好讀書,長大了有個好前程,以后也能好好照顧外公外婆。 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還清欠了親戚朋友的這些錢。 所有人都在告訴他,什么才是更好的選擇。 他那么聰明,而且還在少年班就讀,未來前途無限光明。 就連爺爺奶奶都開始動搖,讓他重新回去上學(xué)。 沒有一個人能理解,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面對即將失去母親的痛苦,他們都要讓他往前看,為未來著想。 可是他壓根就不想要什么未來。 他寧愿自己從生下來就是一個愚笨的人,寧愿他什么都不是。 只要能留住mama就好。 mama似乎也明白他的心思,伸手握著他的手,低聲說:“你知道為什么你叫容祈嗎?” 容祈,祈求的祈。 看著眼前早已經(jīng)瘦弱而蒼白的mama,容祈搖頭。 “因為你是mama祈求來的,你是老天爺送給mama這輩子最大的禮物,所以mama一直覺得,你不需要做什么都是最優(yōu)秀的。那樣真的很累,不想去少年班就不去了,不管你想要做什么,mama都會支持你。” mama雖然什么都不問,但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容祈為什么會討論自己的聰明,知道他的痛苦。 但是老天爺從來都不是善良仁慈的,它總是會帶走一個人最在意的,就這樣,在十五歲那年,容祈在醫(yī)院送別了母親。 她還那么年輕,卻已經(jīng)形容枯槁。 那天是容祈母親下葬的日子,外婆一大清早就在哭,連外公都有些撐不住了。 容祈抱著母親的遺像,每走一步,都腳步如千斤。 他死死抱著懷里的照片,卻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要讓這個世界上最在乎他,也是他最在乎的人離開,明明都說,最愛的人離開時,天上會下雨。 可是那天,依舊晴空萬里。 在他回來的路上,坐在殯葬車?yán)铮粗飞系男腥耍赣H牽著孩子的手,情侶悠閑的分享同一杯奶茶,少年們歡快的追逐打鬧。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正常運轉(zhuǎn),只有他的世界徹底黑暗了下去。 回到家沒多久,家里的親戚就說要把爺爺奶奶,接過去住幾天,要不然兩個老人家身體受不了,他們讓容祈也一并過去。 但是容祈沒有接受,他替爺爺奶奶收拾了行李。 送他們上了車,便一個人回到家里。 可是在家待了不過半個小時,他就受不了了。 每個地方都曾經(jīng)有mama的影子,可是現(xiàn)在,mama卻只剩下一張照片,掛在墻壁上。 容祈走了出來,卻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 明明十五歲應(yīng)該上學(xué)的年紀(jì),卻堅決的退了學(xué),未來一片迷茫。 失去了mama,也沒有對未來的期望和目標(biāo)。 他什么都沒有了。 他就那樣漫無目的的走著,直到最后,坐在這個馬路邊的臺階上,看著路上的車流,從白天看到黑夜。 路邊的梧桐樹上,蟬鳴聲不絕。 可是他卻仿佛什么都聽不見,什么都看不見。 炎熱的夏天,即便走在路上,都會曬到渾身發(fā)燙。 他就足足在那里坐了好幾個小時。 他寧愿陽光把自己烤干,最好連一絲思想都不要留下,這樣才不會痛苦,才不會難受。 直到一聲微弱的喵叫。 似乎喚醒了他的一點知覺。 容祈抬頭看過去,就看見對面不遠(yuǎn)處一只骨rou如柴的小貓,趴在角落邊,像是隨時都要窒息。 那只貓也朝他看了過來。 一人一貓,就這么望著彼此。 他們都是被遺落在這個世界角落的。 “你怎么在這里,我找你好久了,”突然一個清泠的聲音響起。 然后,他就看見她了。 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孩,長發(fā)被扎成馬尾,輕輕蕩在半空中,當(dāng)她彎腰蹲下來時,露出漂亮而纖細(xì)的后頸。 那一幕,就好像是電影里的畫面。 她緩緩蹲下去,抱起面前的貓。 容祈的目光像是一根線,牽扯住了,伴隨著她的動作,一點點移動。 “是不是很難受,”少女撫著小貓的頭頂,鼻尖微蹙了下,有些憐惜的嘆氣。 她手指尖一點點溫柔輕撫著貓咪的身體,將帶來的貓糧還有水,喂給了貓咪,低聲安撫說:“你放心,我今天一定帶你回家,我會跟凌老師爭取的。而且中考成績出來,我成績還不錯,考上了一中,所以凌老師肯定不會拒絕我的。” 少女似乎并不在意懷里的小貓聽不聽得懂,只是安靜而溫柔的低語。 “我知道,現(xiàn)在你這樣很痛苦。” 容祈微眨了下眼,他不知道為什么,在聽到這句話時,原本干涸的淚腺,好像一下涌入了無數(shù)的酸澀。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保證,”少女將最后一口貓糧喂進(jìn)小貓嘴里時,柔聲安慰道。 這一刻,容祈的眼淚決堤而下。 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不遠(yuǎn)處那個少女的身影,也變成隱隱約約的白色一片。 就像是天際懸掛著的那一輪柔軟而溫和的月亮。 并不刺眼,散發(fā)著晶瑩溫潤的光。 但能照亮一個人黑色的世界。 當(dāng)程厘聽到他講完時,她望著身側(cè)的男人,眼淚早已經(jīng)落了下來。 反而是容祈,心疼的給她擦掉眼淚,低聲說:“別哭了,再哭,我得把衣服脫下來給你擦眼淚了。” 可是他越這么說,程厘反而哭的越兇。 最后,實在沒有辦法,容祈干脆將她抱在自己懷里,任由她的眼淚落在他這件西服外套上面。 他手掌溫柔地?fù)嶂亩W,低聲說:“你還不懂嗎?” 程厘還在哭,卻帶著哽咽問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