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妻難追 第45節
湖岸的泥地青苔濕冷,而這個人的懷抱溫厚和暖。 . 順著小舟漿聲緩緩前行,回去的路上,兩個人無話,段征一直將她抱坐在懷里,時不時便去撫弄梳理下她的鬢發。 瞧起來,一個乖順柔弱,一個疼惜回護,也有那么些神仙眷侶的樣子。 然而,見她一直沒有叫疼訴苦,男人半揚著唇角,心底里卻空空蕩蕩的,落不到個實處,慢慢的,這份空蕩也就化作了怨憤不屑起來。 ‘哐’得一聲后,小舟同湖岸礁石相碰,侍從還未將舟船挺穩時,段征便忽然俯身頗為粗魯地將人扛抱過肩,足尖輕點一躍上岸,而后揮退侍從仆婦,大步流星地就朝寢屋而去。 被側摔進床榻時,左膝狠狠撞了下,痛得趙冉冉變顏失色,可也只是床前人褪去外衫的功夫,她便又恢復了淡漠。 膝上的痛楚,卻反倒讓她心志堅定下來。 當男人guntang手心扼住她雙肩,她原本想說些什么,到底是作罷,而后閉上眼迎接那一場疾風暴雨。 …… 良久,事畢。 或許是因著她清醒時眸底偶爾流露的軟弱,這一回,未吃甜羹,段征卻反倒有些沉溺。 并非是□□上的,隨著她面上那些細微壓抑的神色,他只覺著一顆心激蕩百轉,好似在進行著一場無可奈何必敗的鏖戰。 二八女子腰仗劍,金陵城內的那些容色如花的少女,他要多少沒有呢? 卻偏生,執念于這么個人? 今夜里,段征仔細萬分地要去她臉上尋些契合意動,到的最后時分,他動作蠻橫里帶了刻骨的溫柔,迫著她對視,桃花眼里瀲滟徹紅,隱隱竟已有了討好乞求。 一時雨歇云散,趙冉冉蜷著身子背朝里側,蒼白潮紅的左半面上很快又恢復了寡淡。 明知道他就在身后瞧著自己,可她闔著眸子,不愿說話,也放任一身狼藉。 在她身后,男人汗意未消,略有些慵懶地蹙眉只是瞧她,視線越過瑩白殘紅,最后停在她眉梢眼角的那一點淚痣。 就那么出神地望了會兒,及至發現女子眼皮微顫,段征斂眉,隨手披了件長衫下塌而去。 作者有話說: 這兩個月工作太忙了=-=恢復更新了,大概還有20 章,一般隔日更,寶寶們可以10月一起看哦~~ 第58章 死別離1 也不知是怎么, 自那日被季云陽刁難后,府上侍從們對趙冉冉的態度反倒是陡然轉變作恭順了。 且那夜里摻了藥的甜羹,也再沒了蹤跡。 而變化最大的,還是段征的態度。 他每晚都來小樓陪她用膳, 外頭秋風苦雨, 晚膳用過了, 他總是要多留一會兒,或是飲茶或是說話。 只那等事, 卻是再沒有行過的。 他是個不善言辭的,瀲滟眉目間較從前多湊了些溫雅,常常說著話,便要蹦出陣撕心裂肺又沉悶的咳嗽,總來打斷他本就有些蒼白貧瘠的言辭。 趙冉冉心里有了自己的計較, 也不去逢迎, 就任由本心的, 臉色衰柔寡淡,并不比外頭湖面暖上多少。 偶爾在男人重重咳嗽時, 她的神情會不自覺得收緊。 “怎么…倒像是你記恨我要更多些嘛?”極輕而壓抑的一陣肺音后, 男人嘴角泛過苦笑, 他再沒耐性地擱下杯盞, 傾身上前將她的下頜抬起。 深秋夜冷, 趙冉冉順勢后仰, 半邊身子便斜出了臨湖的小窗外。 自那日朝假山旁遞信遇著凌修誠, 她就已然確定了稷弟的安危,她也不會甘作籠中豢養的鳥雀, 只待時機一到, 這一回, 便好真真正正地同眼前人作個了斷。 她無意害人,不過是窮巷掘門。 “你待旁人如何,待我如何,我自然分辨的清楚?!彼冀薜瓛哌^他,額間忽而沾染濕冷,是窗外又起了細雨,覺出頸項間的酸意,她便索性后仰高了腦袋,墨藍無星的夜空頓時映入眼底。 青冥萬古,她漸漸瞧得有些出神,卻不知,方才那一句話和自己這副軟硬不吃的態度再次激怒了眼前的男人。 大手緩緩下移,粗糙指腹來回地在她頸項邊猶疑。 這樣柔韌的脖子,他只需稍稍用上一二成力,就能叫她死個徹底。桃花眼瞇作一汪狹長的柳葉,段征似乎還聽見了自己齒關咬合的細微聲響…… 良久,他泄氣般得嗤笑了下,俊秀眉目間重又染上笑意,將她拉回懷里抬手下了窗子:“明日下元,城里解了宵禁,你同我一起出府去逛廟會吧?!?/br> 他將下巴抵在她發間,任由自己那些不知從何而起卻又泛濫深沉到沒有邊際的柔情一股腦兒傾瀉出來。 什么時候,竟已經繾綣依戀到這般田地,明明自己是囚人的那個,卻又時而為這溫柔鄉而患得患失,甚至于心生惶恐,總覺著要留不住了似的。 惡鬼修羅,竟也會覺著怕。 鼻尖縈繞著熟稔的淡雅甜香,他心意催動,只覺著就這么君子了十余日,這會兒子溫香軟玉在懷,便似渴了數日的旅人,下腹溫熱陡生,手上動作間,窺見趙冉冉臉上沒來得及掩飾的羞窘,他頓時心尖顫動酸澀,也不再忍著了,一下將人凌空扛抱了,便朝塌邊行去。 放下的時候,他像是對待一塊易碎的璞玉,極盡溫柔親昵。 或淺或重的吻在面額頸項間流連,他隱忍著,始終不多進一步。 直到外頭雨勢漸大,趙冉冉避無可避,這樣直白得傾訴衷情的方式,甚至讓她覺著比直入正題更加難以應對。 直到她卸下心神,難以自主地生澀回應起來,身上的男人便驟然瘋魔了一般,忙亂地去褪她的衣衫。 …… . 從熱鬧喧天,人頭攢動的廟會擠出來后,趙冉冉指間交握的力道才松了下來。 隨行的護衛將兩人迎到秦淮河最隱秘豪奢的一處酒樓前,天色向晚,描著吉祥字的各色燈籠將酒樓門前的連廊小道照得融暖。 天幕陰沉沉的,立在青瓦白墻的門樓下,外頭街巷凄清,里頭則觥籌交錯賓朋滿座,又因著往來皆是非富即貴,倒也并不喧鬧,燈火雕欄間,顯得頗為雅致。 伙計笑意喜慶得來迎門,問貴客想要何處朝向的雅閣,偏愛何樣的茶點,伙計有些上年紀了,問話時避開為首之人,卻是徑直來問趙冉冉的。 趙冉冉微一錯愕,眼見的段征無話,顯是默認了伙計對女主人的態度。 她也就上前一步,先朝那圓臉的伙計客氣和煦得笑了笑,放眼廳堂數層,正要答話時,樓上一個醉漢腳下一空,徑直摔跌下最后兩級臺階,踉蹌著一步,猛地撞在趙冉冉左肩后,才撲出門外去。 “可有撞疼?”原本正在同下屬說話的段征急忙闊步過來,一把將她攬靠在懷里。 視線相對處,他長眉緊蹙眸色略顯慌亂,是毫不掩飾的疼惜,似是在懊悔自己的疏忽。 在這樣的目光里,她只覺著心口處悸動不適,便偏開頭去瞧了眼方才那醉漢。 一瞧之下,趙冉冉瞳孔驟然一縮。 這個人她從小便認得,正是兵部尚書崔克儉的一位心腹家仆。 此人是崔克儉在野地里撿來養著的,無職無銜的,外頭人皆沒見過,然而父親私底下告訴過她,這人實則是崔克儉的養子。 “不礙事的?!笔栈匾暰€,趕在段征發作前將人挽住,又放軟了聲調去他耳邊低聲催促:“今日行路多,我腳上磨破了。” 果然這話一出,男人即刻牽過她的手朝雅間去,也就沒再多作計較了。 . 到了雅間,一等伙計放下茶點水牌,段征從侍從那兒要來金瘡藥,揮退從人,扯過屏風就將她鞋襪褪了。 “不勞你,我自己來便可。”雖說她四季足下無汗,可也有些不慣讓他人作這樣事。 剛要收腳時,卻驀得被人掐住左腰,那種似嘲似恨的神色再次出現在男人臉上,他傾身湊近,在她耳畔壓著恨聲: “以為這樣不冷不熱的作態,就能讓我厭了你?別再來試探我的耐性。” 聲調在極低處戛然,他退開些身,放輕力氣將她的磨破的那只腳擱到了自個兒腿上,低下頭,目光儼然地用名貴的瘡藥去為她處理足側一個不起眼的小水泡。 明亮柔和的燈盞照在他挺翹鼻尖瑩潤額角,不拿刀不生怒時,便顯出他眉目間一等一的昳麗來,甚至于這樣沉靜蕭瑟的神色,竟讓他瞧起來更有兩分少年人殘存的秀美靈氣來。 手上動作熟稔輕柔,垂眸開口時,卻是冷過嚴冬深潭: “告訴你,就算是本王厭了,你為奴為婢,也別想再走。” 這話來的突然,趙冉冉心下微滯,壓下驚異煩悶,也是故意沒有再維持著和煦溫良的面容,反倒放冷了聲調,負氣般地張口只說:“隨你?!?/br> “你!”他忽然怒目抬頭,一些話到了嘴邊,又怕問出來顯得自己氣弱,也就是哼了記垂首,話調一轉粗聲道:“多說無益,阿姐先看看水牌?!?/br> 聽他這么說,趙冉冉按耐下心底翻涌的復雜情緒,掩睫掃過水牌后,見他已經在為自己穿襪,便又隨口問他吃什么,段征沒多瞧,替她將厚絨繡鞋套了,喊來伙計,仔細將趙冉冉要吃的報與伙計后,只說再隨意來兩個招牌rou菜,也就讓伙計收了水牌。 他這人頗有些心靈手巧,算是會做菜的,自個兒吃喝卻常常麻木不講究。 待一桌菜色上齊了,從他用菜風卷殘云的模樣里,趙冉冉看出了些痕跡。 看來是上回送去的信紙起了作用。 是的,那一回她壓在假山邊石塊下,正是蓋了王府印章的空白信紙。 原來薛稷是假意被俘,他帶著河東王的密令,來同崔克儉遞換軍機。 閔地近來物阜民豐,這幾年屢屢兵敗,河東王白松早已將段征視作眼中釘rou中刺,近來也是有謀士獻策,覺著楚國朝堂原本就派系頗多,既然戰場上勝不過,那所幸來個釜底抽薪,來個巧宗,設法讓他君臣離心,最好利用大楚皇帝的手,一舉除去段征,屆時趁亂揮師南都。 趙冉冉是個意外,薛稷讓柳煙去與她商議,并未將謀劃和盤托出。 只是趙冉冉一聽讓她竊出的是帶私印的空白信件,再結合柳煙言辭中提到的一些人物,大致也將事情猜透了一半。 她從來是連只螻蟻都不愿傷的。 可是,人在生死存亡面前,從閔地被擒回,經歷了這數月的折辱束縛,趙冉冉只覺著心底里壓著一口氣,自己表面上故作接受了,那口氣若是一旦迸發出來時,原來,連她這樣的人,都可以去主動害人。 “王爺!”就在她神游之際,駱彪急匆匆地叩門進來,“京師來人了?!?/br> 連避諱都沒有,駱彪為人沉穩,趙冉冉還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這樣凝重急迫的神色,已然是近乎無措慌亂了。 很快的,聽了他的一句耳語后,段征的臉色也終于變了,似是有十萬火急的軍機等著,他起身后猶豫著朝她看了眼。 “叫外頭的送趙姑娘回去吧,等不得了,王爺?!瘪槺氪叩?。 段征蹙眉深思,良久,他回頭望著趙冉冉的眼睛,溫聲道:“阿姐只安心再吃兩筷,回府里等我吧?!?/br> 她抬眉不動聲色地點點頭,面上也適時地顯出些疑慮憂色來。 許是事態實在鬧得大,恍神的功夫,外頭重門開闔,兩人離去的腳步聲聽著頗為匆忙。 待人走遠了,趙冉冉放下筷子,半張蒼白頰側亦是凝重異常,哪里還有半分吃喝的念頭在。 朝著雅間逡巡一遭,這處雅間古樸開闊,屏門外守著王府的六個精銳,小窗對著樓下院子,也至少安插了四個暗衛。 趙冉冉立在窗前凝神去看那秋菊凋殘的江南院落。 稷弟說鎮南王府會遭難,趁著亂局,他便會隨時譴人來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