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浩然虎心
清氣進,惡鬼退。 再進,再退。 由祭靈香散發出來的清氣,不斷逼退那群來勢洶洶的惡鬼,直至……退無可退。 惡鬼群們發出哀嚎,彷彿沾上清氣就要魂飛魄散一樣,這畫面看得不禁讓人動容。 唐茹果站在小香爐之前,爐中的祭靈香通體鮮紅,像是浸過血液一樣,但卻給人正氣堂皇之感。 這一瞬,這位年輕的祭靈使,當真有一種神祇下凡的感覺。 看著她的背影,眾人連呼吸都放輕了。 十秒鐘過去…… 三十秒過去…… 一分鐘過去…… 一直到十分鐘過去,場中的情勢仍沒有變化。 祭靈香釋出的清氣環繞,惡鬼不斷哀嚎。 但那群惡鬼始終只有發出難聽的叫聲,整體還是活蹦亂跳的樣子。 這讓徐有真心頭微微一沉。 「難道出什么問題了?」 此時閉目中的唐茹果突然睜開眼睛,像是想起什么一樣啊了一聲。 「啊,我忘記唸酷炫的咒語了!」 于是這名祭靈使雙手合十,誠懇的唸道:「不哭不哭眼淚是珍珠……」 「不哭不哭眼淚是珍珠……」 「不哭不哭眼淚是珍珠……」 「不哭不哭眼淚是珍珠……」 眾人:「……」 儘管那所謂的「咒語」有點奇怪,但隨著唐茹果不斷復誦,祭靈香的頂端忽然燃燒起來,香爐轉動的速度再次加快。 那一股祭靈香發出的清氣,終于沾到了惡鬼們的身上。 那群惡鬼猛地定格,接著就是一陣抽搐。 祭靈香繼續燃燒,惡鬼們的軀體漸漸變淡…… 終于,當祭靈香燒出一小截灰時,惡鬼群徹底消失不見。 危機正式解除。 砰! 唐茹果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彷彿從水里撈出來一樣,被汗水浸透了身子。 「茹果,你沒事吧?」徐有真趕緊上前扶起她。 唐茹果疲倦的笑了笑,勉強撐起身子,把香爐中的祭靈香拿回來,拍在自己的頭頂上。 那根血香便這樣消失不見了! 于此同時,那個小巧玲瓏的香爐也停止旋轉,緩緩消散在空氣中,彷彿從來都沒出現過一樣。 「長見識了。」周峒從后方走來,一臉敬佩的拱手道:「棧水門第五十三代門主,周峒,見過祭靈使。」 撈尸人雖屬道門一脈,但其實他們不像一般道士那樣在山中建立道觀,反而是依水而居,并且根據水域的不同,分成不同門。 當然,這是古代的說法,現在這時代道法沒落,要找出一位真正會道法的道士已經很困難了,更何況是撈尸人這種不算大眾的道家門徒。 周峒所在的棧水門,極有可能便是最后一門的撈尸人傳承也說不定。 「原來是棧水門的師兄。」唐茹果有樣學樣的拱手,但看她的樣子應該是沒聽過棧水門,那略帶迷茫的表情太不遮掩了。 不過喊聲師兄準沒錯。 畢竟祭靈使是拿香的,從本質來說也算道門一脈。 看,都是一家人! 雖然依照這個邏輯,這名祭靈使爾后若遇到佛門中人,說不定也是一口師兄師兄的喊著,因為大家都是拿香的…… 「呵呵。」周峒似乎也看出了唐茹果眼中的問號,但他不以為意,撈尸人傳承從古至今都比較低調,有來往的朋友一隻手數得過來。 「這些人我看過了,基本上都是昏過去而已,我已經聯系同事過來接手,你們先開著車回去吧!」翁念德叼著一根菸走過來,指了指先前那些被皮鞋鬼控制的人。 「他們被『浩然虎心』的血接觸過,惡鬼對他們的影響已經降到了最低,接下來修養幾天應該就能恢復如初了。」周峒也是微笑說道。 終于,皮鞋鬼的事件告了一個段落,除了翁隊還要留下來收拾現場外,其馀人便由徐有真駕車回去城里。 車上,握著方向盤的徐有真問道:「周先生,您說的『浩然虎心』究竟是什么?」 副駕駛座正閉目養神的周峒睜開眼,淡笑道:「很稀有的靈魂。」 「很稀有的靈魂?」徐有真更迷糊了。 「那是烙印在靈魂上的特質,一般是由后天養成。」周峒盯著前方,淡淡說道:「唯有公正、妒惡、廉明之人方才可擁有。」 「歷史上擁有『浩然虎心』的人,最有名莫過于三國時期的關羽以及宋代的包拯,以凡人之軀,達成了鬼神皆敬的壯舉。」 周峒轉過頭,露出一絲笑意,「當然,其實他們也都是有修為在身的,這點歷史上并沒有記載,但從一些古籍的隻字片語可以判斷,他們憑著強大的修為以及『浩然虎心』,在人間留下一段段精采的故事。」 「甚至于,后人還建立廟宇奉祀他們,受了香火,地位可比同神祇了。」 說到這里,周峒略微感嘆道:「只是可惜了,后世很少再有『浩然虎心』出現,哪怕是有,如果心境遭到玷污,變得不是那么公正廉明的話,這顆心隨時都會淪為凡庸,與一般人沒什么不同。」 「所以了,徐姑娘,你一定要堅持你內心所想,不要被外物撼動,有朝一日,說不定你也有可能在歷史上留下精采的一筆。」周峒淡然笑道:「『浩然虎心』,鬼神不敢犯,再兇的厲鬼遇上你的鮮血也會有所忌憚,這可是所有修道之人夢寐以求的靈魂特質呢!」 鮮血…… 徐有真咬了咬嘴唇,瞪眼道:「為什么一定要我的血?」 「很簡單,人的血與靈魂相連,你得放血,靈魂的特質才能顯露出來。」周峒頓了一下,露出一種羨慕的神情,「以后你要是遇上惡鬼,你也只要放一點血就能驅走鬼,緊急時候還能拿來救人,簡直太方便了,雖然這樣說有些失禮,但回去之后徐姑娘能否給在下一小袋血?你的血簡直比驅煞的黑狗血還要好用!」 徐有真:「……」 她假裝沒看見撈尸人懇求的眼神。 想起自己剛剛劃那一刀的場景,當真是不堪回首。 小時候她的手指不小心受傷都得用ok繃捆上好幾圈,這次要不是為了救人,休想她再這樣給自己放血! 「唐茹果,你在做什么?」透過后視鏡,徐有真發現后座的祭靈使埋頭鬼鬼祟祟。 唐茹果抬起頭,把兩隻手收到后面,小臉左右猛甩。 「沒有沒有,我才沒有打算偷偷給你放血,美工刀我已經收好了,才不在我的手上!」 徐有真:「……」 她突然覺得,這世界對她好大的惡意。 總而言之,放血的事暫且擱置,但回過頭仔細思考過后,徐有真也覺得或許該找個機會先存一點血放著,不然要是再撞鬼了,自己又得臨場拿刀自殘,那畫面當真是想想就覺得唯美…… 「對了,徐姑娘,在下剛剛忘了說明,雖然你沒有修為,但只要你在眉間涂抹自己的血,便可以短暫開啟陰陽眼,屆時陰氣在你面前會如同實質,鬼的幻術也對你絲毫沒有作用。」周峒豎起一根大拇指,露出爽朗的笑容,「真的很方便對吧?」 「喔喔喔,真的很方便耶。」唐茹果的頭從后座竄出,但手上的美工刀也不小心露了出來。 徐有真眼角看著兩人,嘴角抽了抽。 她認真思考,自己是不是該搬家,遠離這兩個分明有「壞心思」的人了…… □ 「住在這里嗎?拿走我冥紙的人。」一名少年站在徐有真的家門前,語氣淡然的說道。 他穿著藍色牛仔背心,下身是一條黑色束褲,身材看上去頗為修長。 不過那一張病態蒼白的臉龐,卻是有點破壞整體氣質,尤其是臉頰兩旁像是腮紅的顏色,讓他看起來像是化妝失敗的古裝劇演員。 少年,抬手。 一陣風吹來。 幾張紙出現在他的手中。 「敢拿我的東西,就要有家破人亡的準備。」少年神色漠然,手上那幾張紙纏繞著森森陰氣,一看就知道是不祥之物。 「吾輩扎紙匠,號令群鬼!」 少年做了一道印法,手指併攏,在紙上點了幾下,頓時有幾隻游魂渾渾噩噩的出現,并且沒入了那幾張紙中。 吞噬游魂的紙張漸漸變形,變成了一隻隻的紙人兒,這些紙人兒均只有巴掌大小,沒有眼鼻,但嘴巴處卻有一條弧線,像是在笑一樣。 一隻隻紙人兒從少年手上跳下來,成群結伴的跑向徐有真的屋子。 「去吧!等這屋子的人都回來之后,直接殺光他們,然后拿我屬于我的東西!」少年下了指示,轉身就要離去。 紙人兒蹦蹦跳跳,像是頑童一樣跳上屋子前的階梯,打算溜進墻壁的縫隙里等待屋主回來。 然后,殺光他們! 便在這時,一隻胖嘟嘟的橘貓從屋簷上跳下來,一爪拍扁一隻紙人兒。 其馀的紙人兒頓時停下腳步,顫抖著后退。 少年眉頭一皺,又轉了回來,盯著那隻看上去懶洋洋的橘貓,瞇眼道:「大妖?」 「喵……」橘貓打了一個哈欠,有些慵懶的趴坐在地,像是在打盹一樣。 但那樣子,倒像是在守護這個家門。 紙人兒不敢再向前,瑟瑟發抖抱在一起。 少年沉默了一下,抬手收回那些紙人兒,拱手道:「失敬了,那張功德紙,便算是給這戶人家的賠禮。」 「喵……」橘貓將兩隻手手縮在肚子下面,打了一個呼嚕,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瞇起眼睛像是在做日光浴一樣。 少年又拱了一次手,徐徐退去。 仔細一看,他的退法很謹慎,完全不敢將背部露出來,似乎是在防止被偷襲一樣。 終于,這名不速之客退走。 胖嘟嘟的橘貓又打了一個哈欠,呼嚕嚕的睡著。 此時陽光正暖。 一個曬太陽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