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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刀 第60節

    她在確定曹葒母子是否安全的時刻,這群人已經把她圍了起來。

    一個穿著夾克留著淺淺一層胡茬的男人一邊吃著山楂片一邊往前走了兩步,沖身側人使了個眼色,兩人上前左右架住林羌。

    他把最后一片山楂片吃完,把林羌的包扒下來,扔給手里人,他自己把手伸進她口袋,掏出手機、鑰匙、工作證、門禁卡。

    亂七八糟的東西丟給別人,他拿她手機,在她面前照了一下,解鎖,先看通訊記錄,再看短信、微信,沒報警,沒叫人,笑了笑。

    這時他突然來了電話,他摁了免提,讓林羌聽著那頭對他說:“磊哥,我一直看著那女的,倒是聽話,接到電話后沒報警,也沒跟別人說。”

    電話掛斷,這個叫磊哥的點點頭:“你還挺聰明,知道一旦報警,我們一定撕票。但也沒那么聰明,這娘倆見過我們的臉,我們怎么能放他們走呢?”

    他說完,扭頭對手里人說:“帶上車!走那條路!”

    早,十點整。

    小臟辮他們趕到縣醫院,急診卻沒有靳凡,幾個人發了瘋一樣在急診逮誰問誰,醫護人員也只是說“不在這里就是好了已經走了!”

    他們不依不饒,反被保安轟了出去。

    小臟辮再給靳凡打電話,竟是仲川接的,跟他說,沒事,就是聽到林羌不見有些血壓高,讓他們回車行好好待著。

    蒜頭搶過電話:“需不需要我們幫什么!”

    “你們不惹事就是幫忙了,好好把車行守住了,老大自己的人老大自己會帶回來。”仲川停頓一下,難得嚴肅道:“記得把好了嘴,出來進去結伴,老大顧不上你們,你們得自己救自己。”

    幾個小人兒互相看了幾眼,點頭鄭重道:“懂了!”

    仲川掛了電話,看向沙發上靜脈補液的靳凡。他不久前沖到醫院,看到靳凡難看的臉色,擔心的話還沒說,靳凡先開口要回家,他也就急忙把他挪到了家。

    原是病情不重,他謹慎求助行人是怕身子垮在事情得到解決之前。

    靳凡檢查完踏實了,他也踏實了,這么棘手的事,還真得這位哥親自處理。

    他問道:“接下來怎么做?”

    自靳凡追林羌到北京,回來又車接車送,一點都馬虎不得,仲川就知道他料到了胡、戈兩方會拿林羌開刀。

    林羌未必不知,所以她也會為了自己的安全,不到危險的地方去。

    但她還是出事了。如果對方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她劫走,縣醫院早報警了。結果消息是小臟辮傳來的,就是說對方是悄無聲息把人帶走的。

    沒有異常,也沒有人證明是綁架,報警都難立案。

    更何況這個縣向來執法力度低下。

    靳凡閉著雙眼,把自己手機給他:“相冊有林羌這禮拜的值班表,今天上班的人你都打聽一遍,看誰不在。”

    “什么意思?”仲川看了看表問。

    靳凡說:“縣醫院無異常,林羌肯定是院外被帶走的。能讓她在沒人接的情況下,自愿走出來,并不聲張,大概是自己人的事。我們車行人都沒事,那應該就是她同事的事。”

    仲川點頭:“嗯,我馬上去打聽。然后要怎么辦?”

    “如果是那伙人拿她同事威脅她,這位同事應該也已經被帶走了。”

    仲川知道亡命徒辦事原則,照過面是不留活口的。

    靳凡又說:“你找到這位同事家人,一同去報警,要查醫院監控、路況監控,必須得通過警方。”

    仲川理解靳凡要找人同去的原因,無非是怕范森、劉廣杰這倆跟他們結過梁子的東西使壞、拖延,但:“他們倆可不是東西啊,萬一給我們一人一張立案回執單,完事根本不查,我們有啥招?”

    “你只管去,不管他后續查不查,有人報警后查監控都是辦案程序內的事,我們要的是把林羌綁架走的那輛車的信息。”

    “好,我知道了。”仲川說完打了一個磕巴。想說以靳凡剛到癸縣只手遮天的本事,明明有那么多關系調監控,為什么開始走明路辦事了。恍然想起,他那時是為了拉胡、戈同歸于盡,現在他要踏踏實實地活著。

    最后仲川安慰了靳凡一句:“你也不用太擔心了,這一看就沖你,搞不好沒等我們查到他們,他們已經先給你打來了電話。”

    “他不會。”靳凡睜開了眼:“他早準備好條件,就等著我找他。”

    “那找嗎?”問完,仲川意識到:“有聯系方式?”

    靳凡沒有,但這不難,胡江海原先就找侯勇來找他的麻煩,找不到胡江海的位置,可以找侯勇,層層往上找,總能得到一個聯系方式,可聯系他不是重點。他說:“不是要跟他談,是要談贏。”

    仲川不說話了。確實如此,別到時林羌救不回來還把自己搭進去。

    “你現在幫我訂一張去西南的票。”靳凡說。

    “你這情況還能坐飛機嗎?”

    “能。我輸完要一個小時,到廣順機場和癸東高鐵站差不多都一個小時,你看看航班、車次情況,什么都行,要最快達到。”

    仲川問:“是去西南哪里?”他這么問,是要問靳凡,是去壤南找胡江海,還是去穩州,回司令部。

    “穩州。”

    仲川了解:“嗯。”

    早,十點十分。

    林羌和曹葒母子被帶上車后,雙手戴銬,雙腳鎖鏈,腦袋蒙上兩層黑兜。他們的世界陷入黑暗,還沒等他們適應,兩巴掌照臉打下來,打得他們在黑暗里看見星。

    小孩子自然哭個不停,但越哭越打,也就不哭了。

    曹葒氣也不敢出,原先遇到醫鬧,也是推推搡搡,罵罵咧咧,她以為那是她一生見過最大的場面了,但跟被綁架后的遭受比,那又叫什么大場面,小打小鬧罷了。

    林羌從接到曹葒的電話,聽到曹葒幾句顫音,她就知道對方是有備而來。至少是調查過他們,不然不知道曹葒命脈在孩子。

    她想到對方在關注她的一舉一動,所以沒有報警,沒有求救,照他們要求只身來到車庫。

    但她還是瞞過所有人,給靳凡留了信息。

    午,十二點整。

    靳凡輸完液,仲川剛好回來,把手機給他,頁面是偷拍的監控,再給他一張折了三折的紙,說:“跟林羌一起失蹤的他們科室一個叫曹葒的大夫,還有她的兒子。縣醫院門口監控顯示林羌去了地庫北區。那邊沒有監控,只有路口有。十點二十分,有一輛防窺膜全貼的七座商務駛出,是套牌,消失在馬村入口。這個村兒四通八達,除了入口這條路,其余都沒監控。這是立案回執,范森那老貨果然讓我回來等消息。”

    靳凡早有預料,繼續穿衣服,沒說什么。

    “我建議范森調取全程路況監控,這輛車再出現一定告訴我們,我們可以配合解救人質,他大概率不會聽。”仲川說:“我覺得這伙人應該已經在馬村換了輛車。”

    靳凡穿好衣服,一刻沒耽擱,拿起車鑰匙往外走:“要換車肯定提前停在了馬村,你讓那群小崽子到馬村挨家挨戶地打聽,有無可疑車。”

    “嗯。”仲川隨他往外走:“我訂了咱倆的高鐵票,我跟你一起去穩州。”

    靳凡沒停,也沒答應:“我需要你去辦另外兩件事,先去一趟朝陽公安局,再去趟胡江海公開的住所。我的人我自己去找。”

    仲川還想再爭取下的,靳凡走著拍了下他的肩膀,表忠心的話就這么卡在喉嚨。

    靳凡從知道林羌被綁架就犯了病,吊水時給她無法接通的電話打了又打,明知道無人接聽,還要不停地打。

    他停不下來,他太擔心她了,他攥著手機的手濕乎乎的,都是汗,他想發脾氣,想沖到派出所,攥著他們的領子問他們為什么不去調查,但他得先把身體照顧好。

    他怕極了他倒下,要是他倒下了,林羌怎么辦呢,他真怕極了。

    作為跟他相依為命許多年的兄弟,仲川怕他,也了解他,知道他心里苦、怨自己無能,但安慰的話在他這樣務實的人面前價值低得可憐。

    仲川聽了他的,把自己的票退了,改道先去完成他交代的任務。

    午,十二點二十七分。

    靳凡去高鐵站前,先去了一趟醫院。林羌很聰明,他對這一點確認無疑,她這樣并不反抗、束手就擒的概率很低,他想知道她有沒有給他留下什么東西。

    果然,他在她科室辦公室的工位,看到了她文件上放著的戒指。

    這是一種訊號。他拿上戒指立刻回家,找到這枚戒指的盒子,打開看到林羌事先留的條——

    “晚飯我不跟你吃了。你早點來。我不是一直都膽大的。”

    靳凡修剪得整齊的指甲也還是把這紙條尅出一條深的印。

    她一直知道敵人強大,她一定會成為別人對付他的籌碼,但她從沒在他面前透露過害怕。

    晚,十九點整。

    磊哥等人帶著林羌和曹葒母子到馬村換了車,之后便一路朝南。

    他們很謹慎,即便換了車,也是一會兒走高速,一會兒走國道,沒人的地方換車。每換一個收費站都會換一張身份證,每打一個電話就換一張卡。

    他們清楚,最晚四十八小時,警方一定會確認他們幾人的身份。

    所以,他們要在四十八小時內,把這三人帶到指定地點。

    他們不住旅館,中間唯一歇過腳的地方是一個四面環山的村子,林羌他們頭上的黑兜被拿下來的時候,只看到一個大鍋灶和一堆柴火,左側是炕,整個房間差不多二十平方米,算上他們三個人質,總共八個人。

    曹葒摟著孩子在一邊哆嗦,不敢說話。

    磊哥手下一個獨眼上來就是一巴掌,把曹葒扇倒在柴堆。

    “啊——”

    林羌在他第二巴掌落下時,擋了一下,那一巴掌就落在她臉上。

    旁邊圍著灶吃泡面的幾人見狀笑起來:“這小娘們氣性挺大啊,等會兒給你點別的嘗嘗。”話間猥瑣齷齪盡顯。

    他剛說完,磊哥上去就是一腳,把他踹翻了:“不懂先孝敬我?”

    “是是是。”

    他們又樂起來。

    磊哥拿了半瓶酒,重重撂到林羌面前:“喝口酒墊墊膽,一會兒把哥幾個伺候伺候。”

    他就這么蹲在林羌面前,三角眼盯著她的臉。

    林羌對著這張臉想吐,就閉上了眼:“你們一路這么熟練謹慎肯定不是一天兩天的計劃,沒逮住人,你們可能破罐子破摔了,但逮住了,就不能白跑這一趟。你不用嚇唬我,我不哭,也不鬧,我們就和平相處,到時候你拿你的錢,我當我的俘虜。”

    她說完,幾個人對視一眼。

    磊哥也笑了,說:“我說你怎么乖乖出來了,你是知道一旦你叫了人來,我會當場讓這娘倆見閻王。”

    他們目的是林羌,如果綁不到,錢沒有,還得進去,所以他們計劃好了當場撕票。這半輩子凈蹲監獄了,貪生怕死四個字就沒在他們身上出現過,被擊斃也沒什么。

    磊哥大拇指摸搓著酒瓶口,片刻后又道:“我很好奇,你知不知道你們為什么被綁。”

    林羌知道:“我不用知道。”

    磊哥笑了,突然扔了酒瓶,一把薅住林羌的頭發,往后一拽:“萬一我不想掙這個錢了呢?”

    林羌疼得五官緊繃,頭皮發麻,眼掃了一圈在場其他人聽到他這話后的難以解釋的神情,笑著說道:“你得問問你兄弟們答不答應,我看他們一身本事,為什么要被你擺布?”

    磊哥瞇眼,照著她臉,用力甩了一巴掌,扭頭罵道:“看好她!”

    他說完出去了,曹葒用戴著銬子的手扶起她:“你不要招他了……臉疼不疼啊……”

    這個磊哥和林羌的兩句話讓曹葒明白了,不是林羌蠢,明知是陷阱還來,還只身。是林羌知道,若非如此,她母子根本走不出地庫北區。

    林羌握住她的手,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