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大家還殘存的力氣，就是在期盼這件事，蘇漁因為大家的激動，也開始好奇起來。

    說實話，她還真沒有那么一刻這么愛吃rou，也是在這里待了接近一個月的副作用之一。

    在她前面計數的蘇春蘭也樂得和她說話，“我和你說，今天我阿媽可是特地把自己剛挖出來的野菜也奉獻出來，今天的魚肯定會很好吃的。”

    “你阿媽手藝在村里可是一絕，待會兒你可得帶我找到你阿媽做的那個桌子。”

    “那當然，你可是我meimei，這一切就包在我身上。”

    其他人看見兩個小姑娘旁若無人地說著話，不由得會心一笑，這也算是家屬的福利之一。

    就在她們還在盼望著美味的時候，負責今晚做飯的人也來到兩人這邊負責挑魚。

    “老李，今天傷著用來吃的魚在哪里？”

    在蘇漁前面負責稱魚的李叔，手一頓，直起腰，看著來人說：

    “左手邊那盆，都是已經傷著的，你們全都拿去做飯。”

    蘇漁聽到這話，也情不自禁地看過去，果然在那盆里的魚，不是背上有傷口，就是魚鰭斷裂缺失，身上幾乎都露出里面紅色的血rou。

    估摸著應該是不好賣，或者是不適宜長時間養著，像這樣早上捕，晚上吃，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來人立即端走一盆的傷魚，還對著又低頭稱重的李叔說：

    “那我們走了，記得忙完就來，這魚一下鍋就熟了。”

    “知道，知道，我們這邊馬上忙完。”

    隨著河里最后一張漁網的拉上岸，看熱鬧的眾人也漸漸散去，負責計數的蘇漁和蘇春蘭就這樣落在最后。

    可想著自己這樣也能記工分，兩人只得按捺住自己迫切的心情，至于元原本陪在蘇漁身邊看魚的兩個小家伙，也因為肚子餓早早回了家，現在估計是在哪里玩吧。

    稱好的魚一桶桶被送進村里的倉庫，李叔停下手中的動作，對著兩人說：

    “你們倆今天也辛苦了，趕緊去或許還能找一個好位置。”

    蘇漁怎么也想不到看起來一本正經的李叔，居然還會打趣她倆，一時間語塞。

    蘇春蘭像是習慣了一樣，還反問道：“那李叔要不要我們幫你找個位置，我們那桌不喝酒。”

    聽到李叔不喝酒，蘇漁的眼神頓時變了樣，她來這里之后，見到家中的男男女女幾乎在聚會的時候都喝點酒，像是不喝酒的人才是少數。

    “去去去，我還要去放稱，你們倆先走，我待會兒隨意找個位置就成。”

    李叔隨意地擺擺手，轉身離開，只留給兩人一個瀟灑的背影。

    兩人結伴而行，現在天色還算早，放眼望去，整個村莊都被嫩綠色裝飾，遠遠地就看見一股股炊煙直沖云霄。

    蘇春蘭高興地說：“看樣子，我們一到就可以吃上，趕緊走！”

    拉著蘇漁就果斷往前跑，越靠近鼻子鉆進來的香味就越濃烈。

    在蘇漁彎腰氣喘吁吁的時候，蘇春蘭一眼就看見自己的母親，激動地大喊：“阿媽！”

    聚餐的地點是村里特地空出來舉辦一些集會的大平地，一張張桌子連接在一起，擺放整齊，旁邊是村里人隨意搭建的土灶，白氣在鍋上方翻騰。

    因為擔心下雨，有人站的地方都已經搭好棚子，就是簡單的幾根棍子和塑料布，搭得快待會兒解的時候也快。

    現在桌前已經匯聚了不少的人，聽到蘇春蘭放肆的喊聲。

    眾人都被這聲音吸引過來，蘇春蘭的母親也不例外，齊刷刷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

    她看著已經到了可以結婚的年齡的小女兒，還是這樣大大咧咧，眼神里都是怒氣。

    但是現在人多也不好說什么，只得努力壓制住，漫不經心回了一句：“自己找個位置坐下。”

    說話時，眼神不自然地瞥了一眼右邊的方向，蘇春蘭立即明白自己母親的意思，拉著蘇漁在母親右邊的桌子坐下。

    蘇漁看著也趕緊打招呼：“三伯母好！”

    “你來了，趕緊坐好，有什么需要的叫你三伯母就行。”

    面對母親截然不同的態度，蘇春蘭早已經是司空見慣，轉而看起桌上的菜色。

    農村一貫是如此應和時令，不止有此時繁盛的竹筍、蘑菇，還有特地挖來的折耳根，這玩意簡直香到家，她光是聞著就開始流口水。

    兩人才落座一會兒，就聽到土灶那邊傳來聲音。

    “讓一讓，讓一讓，這罐子很燙的。”

    就在她準備看看是什么情況的時候，自己的對面也出現一個雙手拎著陶罐的人，擠進落座的兩人中間，迅速把陶罐放在桌子中央。

    里面是湯汁還在滾動的麻辣魚，配上鮮嫩的野菜，散發著無敵的味道。

    不一會兒所有的桌子都擺放上這樣的一罐魚，作為村里最受人敬仰的蘇爺爺，落座在第一個桌旁，站起身來喊道：

    “今天感謝各位的努力，我們村又有了一次圓滿的收獲。吃完今晚這一頓，明天早上大家聚在倉庫前，分魚！”

    “好！”

    “我們都知道！”

    “聽叔你的！”

    “那現在話不多說，開始享受自己勤勞的成果，開飯！”

    蘇爺爺的話音剛落，眾人都拿起自己手中的筷子，看著蘇爺爺率先挑起罐中的一塊魚rou，其他人才開始動手。

    蘇漁也是跟著其他人的動作，筷子往鍋里的魚伸去，夾起一塊細嫩的魚rou。

    麻辣的料汁完全滲透進魚rou里，感覺不到一絲腥味，即使這樣又沒有完全掩蓋魚rou的鮮，依舊能在口腔里感受出來。

    這味道比起自己吃的什么五星級酒店還要好，桌上其他的素菜也不遑多讓。

    果然和剛剛蘇春蘭說的一樣，她媽的手藝就是這么好，趁著有這個機會，當然是要多吃點。

    尤其是折耳根，這個被部分人稱為最惡心的食物，她吃進嘴里反而很香，或許是這具身體已經完全把自己同化？

    不知不覺間，蘇漁感覺自己的胃都快要塞不下了，聽著耳畔的嬉戲聲、劃拳聲，一片歡樂農村景象。

    要不是其他環境過于簡陋，蘇漁都沒有這里是七十年代的感覺，反而覺得自己是誤入了什么原汁原味的農村旅游現場。

    天色漸晚，大家吃過美味的飯菜，打掃干凈廣場的衛生，趕緊把各家的碗筷洗干凈還回去，然后結伴回家。

    就在蘇家一行人剛到家的時候，原本預測會在用餐時間落下的雨滴終于降落，也算是免了大家一樁心事。

    忙碌了一整天的蘇家人，也沒有什么心思繼續交流感情，洗漱之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入睡。

    原本蘇漁還準備第二天一早去湊分魚的這個熱鬧，可是等她醒來的時候，早已經天光大亮，就連比她小的蘇明禮和蘇明金都已經出門玩耍。

    看見她一臉不爽的蘇奶奶臉上展現笑意，勸慰道：

    “既然這么想要去，就趕緊去，你現在說不定還能湊上最后一撥人分魚。”

    “那阿奶，我去看看。”

    “別著急，這是留給你的早飯，趕緊吃了，小心身體。”

    “最愛阿奶了，我走了！”

    蘇漁一把從蘇奶奶的手里接過野菜餅，里面不知道是什么野菜，吃起來微微有一點苦澀，但配上玉米的清香，味道總體而言還算是不錯。

    沿著記憶的方向往著昨天李叔去放稱的方向走去，果然她還是來晚了，這里只剩下十幾個人還在排隊，大部分還是知青。

    至于比她早起的蘇明禮和蘇明金兩兄弟也在這里，看見她的身影，激動地喊道：

    “姑姑，你起床了！”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這種話，她蘇漁不要面子的嗎？想到這，蘇漁覺得自己之后有必要教教兩人說話的藝術。

    第13章 縣城

    蘇漁看著忽然這么多看向自己的人，臉上露出苦澀的微笑，微微點頭，快步來到兩個小孩面前。

    一下子把兩人的腦袋按在自己腰上，手在兩人的后腦勺上放肆地揉搓。

    被她這一番動作弄得兩人都忘記了抵抗，等到反應過來從蘇漁的魔爪下掙脫的時候，早就已經變成了雞窩頭。

    蘇明禮感受著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垮著一張臉，嘴角向下彎曲，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

    蘇明金則是像一頭初生的牛犢一般，飛速逃離蘇漁可以控制的范圍，躲到蘇爺爺身后，對著蘇漁吐舌頭，還發出“略略略”的聲音。

    幾個人玩耍的樣子，令其他在幫忙分魚的村民覺得好笑，至于知青們復雜的眼神，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

    依舊是熟悉的李叔，他看見蘇漁，熟絡地喊道：

    “既然你今天來了，也可以過來幫忙計數，你的字跡可比這個愣頭青強多了。”

    愣頭青——紀子航一臉無語地看著李叔和蘇漁，他一個堂堂高中生，寫字居然還比不過一個小學畢業的人，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蘇漁也沒想到原本只是想要來湊熱鬧，居然又被拉去干活，看到蘇爺爺不反對，她上去從紀子航手里接過紙筆。

    “我來吧。”

    就這樣被搶去紙筆，紀子航自然是不服氣的，筆直地站在原地不愿離開，他就想看看自己到底是真的沒她寫得好，還是這些村民只知道向著自己人。

    就連宋清衍頻頻示意的眼神，他都沒注意到，一門心思都在蘇漁手里的紙筆上。

    “嘩啦啦！”

    魚兒被李叔從盆里撈出來，濺出朵朵水花，發出聲響，隨后平淡的一句：“范青雪，兩斤魚！”

    蘇漁立即在紙上寫道：范青雪，兩斤魚。

    干脆利落的筆觸和銳利的線條，立即讓原本不服氣準備看熱鬧的紀子航看得一驚，他一個從小描摹名家筆墨的人，看起來都沒有蘇漁寫得好，這讓他情不自禁開始對自己懷疑起來。

    要不是自己的姥爺是書法大家，可能他就要這樣繼續懷疑人生下去，可是這不對勁啊？

    蘇漁一個沒離開過農村的小姑娘，怎么會有如此深厚的積淀，看起來這沒個十幾年根本練不出。

    熱鬧沒看到，反而開始對自己產生懷疑，紀子航覺得自己也是遇到鬼了。

    就在他還在思索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質問的聲音。

    “憑什么我們一個人就只得兩斤？就算我們是其他地方來的知青，你們也不能這樣區別對待，就連一個小孩子都是三斤！你們要是這樣，我就去縣里的知青辦，說你們小河村區別對待知青。”

    蘇漁寫好之后，沒看到范青雪來自己這里按手印就覺得很奇怪了，現在居然還說出這樣的話，也不知是該說她沒頭腦，還是說她忘恩負義？

    李叔被她這么一說，原本穿過魚鰓準備綁稻草稈的動作也迅速停下來。

    別說今天來主持分魚的蘇爺爺和其他村委的人沒想到，就連原本應該和范青雪站在同一條戰線的知青們都有些吃驚，這個人是好賴不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