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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破案升官發財 第79節

    蒸尸

    一個人失蹤不見, 撇開尋仇,那便是身邊最親近的人最有可疑,尤其是這人沉默規矩, 從不與人結仇,卻在上值路上失蹤,他家里人確實一問三不知,實在太過可疑。

    唐不言臉上并無意外之色:“說來聽聽。”

    沐鈺兒沉吟片刻, 自懷中掏出寫滿字的冊子, 順手撈了一盞茶潤潤嗓子,這才繼續說道:“太多問題了。”

    唐不言眸光在那瓷白杯子掃了一眼,最后落在她龍飛鳳舞的本子上。

    “首先這是一個兇宅。”沐鈺兒伸手, 用手指比劃了一下,“這條街是安業坊的主街烏衣巷, 近半數都是罪邸,想來少卿也是知道原因的。”

    唐不言點頭。

    “厲太子一案牽連前朝數百官吏, 直接賜死之人不盡其數,更別說有些府邸畏懼陛下圣威, 直接動手殺人的。”

    沐鈺兒說話脆生生的, 就像酒樓里的說書先生,帶著前程往事的唏噓。

    “有家中父輩不忍殺子投誠的, 但也不敢視而不見, 只好人送到當時還未遷都的洛陽來, 人數竟然占了烏衣巷半條街之多。”

    沐鈺兒嘆氣,聲音隨之低沉,頗為惋惜。

    “這些年輕人自此被關在這條小巷中不見天日, 直到載初元年, 陛下遷都洛陽, 這些人不可能再一次轉移回長安,所以一夜時間,烏衣巷哀嚎遍地,血流成河。”

    唐不言抬眸看她,不辨喜怒地說道:“司直去說書也能賺個滿缽。”

    沐鈺兒暗自撇嘴,嘴角一挑,譏諷著:“這些名門望族嘴上說著仁義道德,殺人投誠卻是毫不手軟。”

    唐不言睨了她一眼,隨后握拳咳嗽一聲,冰白的臉上浮現出微紅血色。

    “好長一段時間烏衣巷都沒人敢住進來,那一年這一片的屋子也都是折半價出售的。”沐鈺兒扼腕。

    “奈何當時我太小了,兜里也沒錢,不然就可以住這里的,又在內坊,距離皇城也近,東西也多,當時一百兩就能買到一進小院了。”

    “你不怕。”唐不言看著她懊悔的模樣,“聽說這條街當年夜間莫名啼哭多日,里長帶人查了數次都找不到原因,直到洛陽尹請了佛道各三位名師做法三天三夜,這才止了這種怪響。”

    沐鈺兒歪頭,神色似笑非笑:“哭幾聲怎么了,我要是這么倒霉,我每天都想哭呢。”

    當年厲太子事件,牽連權貴不計其數,年級最小的不過十六歲,驚艷絕倫的白鹿四子死其三,世人無不惋惜,卻又不敢出聲,任由歲月洪流掩蓋著斑駁血跡。

    唐不言看她,警告道:“慎言。”

    沐鈺兒哦了一聲,從回舊話:“魯寂這屋子是成為東宮屬官之后才買的,他一個現太子官吏,買了一個受前太子波及的府邸,是不是太不會做人了點。”

    “若是他買之前也不知呢。”唐不言淡淡說,“畢竟一座府邸不便宜,且遷都后內坊的房子別說兇宅了,便是鬼宅都跟著水漲船高,這樣一座三進宅邸至少要兩千兩。”

    沐鈺兒比劃了一下手指:“一千八百兩。”

    唐不言看她。

    “聽牙行說這一條街是當年血流的最多的,當年白鹿四子之一的黎家二房長子就是在這里被人囚禁十年,隨后被黎家人親自絞殺的。”沐鈺兒身形前傾,神秘兮兮說著。

    “這一帶怨氣最兇了,常常會有鬧鬼傳聞,時不時就會有人半夜撞鬼傳聞,少卿知道被勒死的人會怎么樣嗎?”

    沐鈺兒聲音壓低,悄悄靠近他,木著一張臉恐嚇道:“臉色青白,舌頭吐出來,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比如……這樣!”

    沐鈺兒突然扮了一個鬼臉,猛地靠近唐不言。

    唐不言眨了眨眼,盯著那雙離得極近的滾圓大眼睛,驟熱的呼吸不經意落在鼻尖,微醺的香味冷不丁出現。

    酒曲淡淡的香味,似乎能在空氣中發酵,帶著熏人的醉意。

    唐不言垂眸,盯著垂落在自己面前的紅色發帶,鮮紅耀眼,鬼使神差伸手替她送回肩后。

    那一瞬間,馬車安靜地連呼吸都停了下來,可鼻尖上的guntang的氣息卻又清晰可見。

    唐不言一直緩慢跳動的心臟因為那股熱氣竟猛地跳動片刻。

    他不由蹙了蹙眉。

    沐鈺兒見他不但害怕,反而開始皺眉,頓時齜了齜牙。

    氣氛有些尷尬。

    沐鈺兒沒想到唐不言膽子還挺大,這么猛地一下竟然沒嚇到人,只好遺憾坐回去。

    唐不言握拳咳嗽一聲,垂眸,捏著食指的骨節,淡淡說著:“司直若是想去街頭賣藝可以直說。”

    “沒有的事情,就是想和少卿討論一下這里確實很兇。”沐鈺兒垂頭喪氣,慫巴巴說著,“無心之過,無心之過。”

    “然后呢?”唐不言警告看了她一眼,“再胡鬧,三百遍司規還是辭職,司直怕是要選一樣了。”

    沐鈺兒動了動屁.股,坐回到門邊的位置,這才低眉順眼,安安分分說道:“還有就是魯夫人似乎,不太傷心。”

    唐不言腦海中浮現出魯夫人那雙通紅的眼睛。

    “為何這般說。”

    “她說她和魯寂關系不錯,可魯寂消失不見,她雖不著粉黛,衣裳樸素,但那種焦慮……恩愛多年的夫君消失十多日,那種憔悴是很難遮掩的。”

    沐鈺兒摸了摸下巴:“我上一次見這么不憔悴的夫人,還是那位夫人和夫君感情不和,夫君出門找有婦之夫偷晴,結果被姘頭的夫君齊齊砍死,夫君死了那日,她還笑了呢,如今魯寂消失至少十日,生死不明,可魯夫人,還能看出一點神采。”

    “而且,她看你甚至臉紅了。”沐鈺兒盯著唐不言,桀桀一笑,“說明人家注意力根本不在魯寂身上,少卿一笑,她就看見了。”

    唐不言抬眸,淡淡說道:“三百遍司規。”

    沐鈺兒大驚:“我不過是陳述事實,少卿怎么惱羞成怒了。”

    “繼續。”唐不言垂眸,敲了敲茶幾。

    沐鈺兒委屈,但不敢再繼續胡扯,唯恐三百最后被自己這張嘴加到三千。

    “魯寂能買一千八百兩的宅子,怎么也算是小富人家,想來也不會自己疊被子,魯夫人說今日還沒進來打掃過,但屏風后的被褥卻是整整齊齊的,可見當夜魯寂并沒有躺在那邊休息。”

    “墻壁上有勾絲,是靛青色的。”沐鈺兒不知從哪里掏出帕子,帕子打開就是一條長長靛青色勾絲,“不是在書桌手肘靠著的附近,在靠窗的墻上發現的。”

    沐鈺兒比劃兩個手指:“兩個可能。”

    “第一,魯家的案桌是靠墻的,若是魯寂當時在找東西,朝服袖子寬大,若是他在慌忙中抽拉柜子,很有可能會被粗糙的墻皮勾上,右側的每個柜子都是上鎖的,等我入夜摸進來看看到底有什么。”

    沐鈺兒很快又做了一個依靠的姿勢:“我還發現窗戶邊沿格外干凈,還有沒有擦拭干凈的嘔吐物,若是當時魯寂站一會靠在窗邊,袖口自然垂落也會勾破衣服。”

    “靠在窗邊做什么?”唐不言問。

    “誰知道,大概賞花,我看了一下,那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那櫻花。”沐鈺兒撓了撓下巴,“讀書人就是有一些怪脾氣的。”

    “不過這兩個都不能解釋,他當夜一夜未睡到底在書房做了什么。”沐鈺兒說,“對了殿下說魯寂戌時結束課程的,怎么會子時才出東宮,中間兩個時辰,他去哪了?”

    “宜春殿在內殿,宮尹府在崇文館邊上,兩者距離走路不超過三刻鐘,便是魯寂從宜春殿回到崇文館放書,再出宮,也不該超過半個時辰。”

    沐鈺兒點頭:“魯寂是在上值的路上失蹤的,從他家烏衣巷出去就能出坊,安業坊就在玄武大道右側,他直接走大道經過修文、尚善就可以到達通玄橋,上了通玄橋就踏入皇宮地界,千牛衛遍地都是,人總該不會在這里失蹤不見的。”

    唐不言點頭:“人不曾踏入千牛衛所在范圍。”

    沐鈺兒話鋒一轉,靠近他,壓低聲音淡淡說道:“你覺得若是有人仗著有千牛衛掩護,在皇宮千牛衛的眼皮子底下把人綁走,有可能嗎?”

    唐不言垂眸看她,直接說道:“你懷疑誰有這樣的能力?”

    沐鈺兒盯著他黑漆漆的眼睛,慢吞吞說道:“聽說雙章兄弟格外……受寵。”

    唐不言發出一聲輕微的嗤笑。

    沐鈺兒立刻揚了揚眉。

    “菟絲纖柔,長風無根。”他淡淡說著。

    沐鈺兒卻意味深長說道:“菟絲侵密,長松難擋。”

    唐不言蹙眉。

    “張叔以前撿過一株菟絲花,結果這花長得又快又密,不僅把張叔辛辛苦苦種的杏樹纏死了,還把隔壁牛鼻子老道的桃樹給弄死了,氣得老道大呼不吉利,連夜搬家了。”沐鈺兒笑瞇瞇說道。

    “你瞧,你們這些人看不上的東西,也是可以殺人的。”

    唐不言神色凝重:“這事我會再去核查一遍。”

    沐鈺兒滿意點頭,坐回原處:“安業坊到通玄橋的那條路,我也會仔細過一遍。”

    “司直還有其他問題嗎?”唐不言咳嗽一聲,顴骨泛上微微紅意。

    “說起來今日聽魯夫人所言,她和魯寂成婚多年,府中似乎并沒有子嗣?”沐鈺兒摸了摸下巴,“魯寂如今也該四十了吧。”

    “二十八歲高中文明元年進士,現在應該四十有六。”唐不言顯然來之前對魯寂有過簡單的了解。

    “可魯夫人瞧著只有三十出頭的模樣!”沐鈺兒大驚。

    唐不言咳嗽一聲,低聲說道:“她只比魯書令小三歲,聽聞這位魯夫人極會保養,是洛陽高門內閨中的上賓,如今洛陽最流行的百露春就是魯夫人秘制,就連千秋公主都召見過。”

    沐鈺兒覺得有點耳熟,仔細想了想才倒吸一口冷氣:“梁菲買的春香閣薔薇露的不就是它的仿品。”

    唐不言點頭。

    “這般厲害,百露春可不便宜,兩百文一兩呢,那應該很有錢才是!”沐鈺兒更加驚訝,“怪不得那紅托盤至少一百兩銀子,那她說自己在外面沒有別業是真是假。”

    “至少夫妻兩人名下確實沒有任何別業。”唐不言捏著指骨,反問著,“你為何說魯寂現在暫時安全,只是情況不好。”

    沐鈺兒抱臂,好一會兒才說道:“你聽過殿下和魯夫人對魯寂的評價,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唐不言沉默片刻:“沉默,低調,不愛說話,規規矩矩。”

    沐鈺兒點頭,手指點在桌面上畫了一個圈:“發生兇殺案,無非三種情況,錢、權、色,少卿認可嗎?”

    唐不言點頭。

    “魯寂四十多歲還不曾有所出,卻依舊沒有納妾,可見夫妻兩人確實還頗為恩愛,并無他人插足,少年夫妻走到這一步,利益極深,不會輕易背叛對方。”沐鈺兒在色字上面點了點。

    “所以因為感情糾紛殺人的可能性不大,且感情糾紛極容易沖動,很難一擊必中,我們常見的捉jian在床,鬧出人命,大部分都是秘密謀劃,心存殺意的,魯寂要是活著,三日時間爬也爬到我們面前了。”

    唐不言點頭:“魯家夫妻恩愛在洛陽也算出名,魯夫人二十多年無所出,魯寂堅決不納妾,實屬罕見。”

    “剩下來便是權。”沐鈺兒眨眼,不甚恭敬地說道。

    “一個小小令史,從六品下官吏,東宮如今……也算不上權勢滔天,宮尹府內部想來競爭并不激烈,洛陽建春門砸塊磚,都能砸到幾個高門大戶沾親帶故的紈绔,且魯寂也并非洛陽本地人,夫人也是紹興人,在洛陽根基不深,因為他手上的權殺人,很難說得通。”

    “宮尹府內部還算和諧,里面大都是殿下的心腹,這些年隨著殿下起伏上下,還算忠心,也不會因為這些蠅頭小利打破腦袋。”

    “那就是外面的權?”沐鈺兒手指一頓,轉了一個彎,寫下‘三’字。

    “少卿覺得是這位的緣故?”

    唐不言抹去那個水漬,垂頸,自一側掏出帕子,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指上的茶水。

    “這位如今韜光養晦,對外除梁王一黨并沒有任何利益糾紛。”唐不言手中的帕子微微一頓,“退一萬步說,三日后真的交不出人,最多不過是被陛下呵斥,說到底無關痛癢。”

    沐鈺兒點頭,冷不丁問道:“所以為什么是他!”

    “雙章提議魯寂入宮,總該是有點理由的吧。”沐鈺兒手指點在茶幾,“就像殿下當初在一眾才學出眾的進士中選了名不經傳的魯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