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會,梅音繚繞
兩天后。 欣賞了片刻的晨雪,冰高緩緩往書房走去。 隨著鶴打開書房大門,她也看見了嶺姬的身影。 以及空無一書的書桌。 「嶺姬,你準備的書目呢?」 「殿下,目前書庫里恐怕已經沒有殿下所求的書目了。」 「這么說…你明白我想要的書目為何了?」 「是的。」 「說來聽聽。」 「殿下已經撰寫梅花美景之信數年,恐怕對于如何賞梅、寫梅感到文思枯竭了。」 「所以?」 「然而,書庫內相關的書籍您大概都已經參考過了,無法為您帶來新的靈感。」 冰高淡淡的看向窗外的梅花景色,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那么,想必你也已經有所對策了。」 「是的。」 嶺姬從身上取出一本小冊子,以及一個長盒子。 「那是…?」 「殿下可知道樂府為何?」 冰高明顯的露出了不滿的神色。 「自然。」 「嶺姬并非小看殿下,只是不知道殿下的求知范圍。」 「…詩詞作品我或多或少都有所涉獵。」 「原來如此。接下來嶺姬想介紹給您的,正是樂府的樂曲,名為梅花落。」 嶺姬輕輕打開盒子,里面躺有一根保養得宜的笛子,那是嶺姬好不容易從倉庫中找出來的。 冰高望了一眼鶴,后者便立刻上前拿起冊子,為嶺姬舉譜。 笛聲悠揚,一瞬便沁入空氣之中。 冬季的寒氣刺骨的同時,尚未到來的春季暖意也正在不遠處,而梅花淡淡清香,僅是點綴著如此不安、軟弱,卻又堅強的時節。 藏在內心中的痛苦已被冰雪凍結,儘管未曾消逝,卻已逐漸融化凍僵的溫柔,一層層的將悲傷滴入純白的大地之中,終有一日,當春風來訪,一切將會得到救贖。 吹畢整首曲子后,嶺姬放下手中的笛子。 然而,冰高依舊無語,另外兩人也不敢出聲。 「…嶺姬。」 「在。」 「從今以后,仍由你負責書庫的整理。」 「…!多謝殿下!」 「備紙筆。鶴,準備幾人稍等負責送信。」 「是的。」 嶺姬和鶴異口同聲的答應,并各自忙碌起來。 「殿下,已經準備完畢了。」 「好。嶺姬。」 「在。」 「這次做的很好。」 冰高依舊面無表情,但嶺姬卻能感受出其中的溫暖。 真的就像是冬季的雪花一般。 美而冰冷,其中可瞥見春暖些許。 「這是你第一次為我準備梅花書信,也將是最后一次了,是吧?」 「是的。一年后,我將無法繼續待在殿下身邊。」 「今年,或將成為最后一年了吧。」 「殿下…」 「我恐怕已經無法看見新穎的梅花了,但是今年,因為你,我再次看見了不同的冬季梅景。」 「嶺姬深感榮幸。」 冰高淡淡一笑。 「侍候我寫信吧。」 「是的。」 站在冰高身旁,嶺姬靜靜的磨著墨,同時看著冰高的字跡。 清秀而莊重,儘管并不華麗,卻處處展現冰高的為人風范。 「…我曾經是個體弱多病的人。」 嶺姬訝異的看向冰高。 她以為冰高是個在寫字過程中,必須一心一意,絕不容許有任何聲音或干擾的人。 「或許因為曾經和死亡如此接近,儘管當時的我仍未有多么自我的心智,卻仍總是試圖珍惜周遭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 「現在還理所當然在自己身邊的事物,總有一天或許也將分崩離析而不復存。」 所以才想每年寫下書信,每年分享自己的感動嗎。 嶺姬默默的注視著冰高的側臉。 「你也終究會離開我,但一起度過的這年將不會隨之消失。」 「殿下…儘管我將離開您的身邊,您也將永遠活在我的心中。」 這句話,不僅是試圖回應冰高的感慨,更是嶺姬對自己,對未來的承諾。 她正是為了將冰高的模樣刻畫在心中,而親自來到這個時代的。 「嶺姬,我知道,你有著必須隱瞞我的事物在。」 「…!」 「現在,我就暫且先不過問吧。」 冰高淡淡的說道。 「只是,在這一年內,我希望你可以對我示以絕對的忠誠。」 「嶺姬絕無二主,僅為您效勞。」 「那么,在你愿意告訴我這件事前,我就暫且裝作無知吧。」 我可以說出口嗎。 可以讓這個時代的冰高內親王,知道未來將會發生的事情嗎。 嶺姬不禁陷入深深的思量。 「第一封信好了。折起來吧。」 「是的。」 嶺姬上前,將桌上的紙細心折起。 當然,不敢有片刻目光停留在信件上。 她將折起的信放在一旁,再次鋪上新的紙張。 「那封信,你收下吧。」 「…?殿下,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是寫給你的信。」 「可是,殿下,我…」 「我才剛說過的事情,便已忘記了嗎?」 現在還理所當然在自己身邊的事物,總有一天或許也將分崩離析而不復存。 你也終究會離開我,但一起度過的這年將不會隨之消失。 「愿這一年能夠成為培育你美好的土壤。」 或許,從此刻開始,嶺姬作為女官的生活才正式開始。 她不禁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