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住呼吸，慢慢轉(zhuǎn)頭望去，脖子以下、下巴以上都十分僵硬。舜也垂著頭，拿著一本書的右手靠在他的肩上，瀏海遮住雙眼，卻依舊能感受他灼熱的視線。我本想站起身，但雙腳卻怎么也不停使喚，好在舜也并不在意這些，自顧自的走到位置上。

    「這個，」舜也把書放下，并用指關(guān)節(jié)敲了一下，「是切結(jié)書和規(guī)章，在第一頁和最后一頁簽字。」

    他說完后便靠在窗邊，雙眼一直盯著外面，應(yīng)該說整個對話過程，他都沒有正眼瞧過我。

    「喔。」我輕聲回應(yīng)，并拿起桌上的簽字筆，在第一頁簽完名后，大略翻過中間的內(nèi)容，接著停在最后一頁，「咦？」

    「怎么？有什么不對嗎？」舜也看著窗外說，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這個……」最后一頁夾了一個信封，我看舜也沒有理會我，我便決定小心翼翼的拆開它，「啊，游樂園的雙人套票。」

    「什！」舜也忽然轉(zhuǎn)過頭來，表情非常訝異，眼神帶有微妙的驚慌。舜也舔了下嘴唇，頻頻眨眼后又嘆了一口氣。

    「啊，那個，抱歉，我不該擅自打開的。」我將信封放到桌上，迅速簽完名后打算先走為上策。

    「等等，」舜也斜眼看著我，一根手指頭指向我的位置，「坐下。」

    「蛤？是。」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而舜也倒是一臉淡定的坐到我面前。

    「信封里的東西你就拿去吧，」舜也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微瞇起眼說道，「反正我也用不到。」

    「咦？這東西是……這樣好嗎？」我猶豫不決的看著他，但他回給我一個銳利的眼神和隱忍情緒的上揚嘴角，我馬上拿起信封，「我、我知道了。」

    「嗯。」舜也敷衍了一聲，然后拿起切結(jié)書過目，「就這樣，沒什么事，反正不懂的地方就問笨蛋日向或姓蔡的。你，還有什么問題嗎？」

    我愣住了，因為有太多問題想問，卻不知從何處下手。關(guān)于我的身世他是否知情，關(guān)于他和雅子又是怎么回事，關(guān)于我和皓灼，他是怎么想的。其實在所有問題之中，我最想知道的，是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抬頭望著他宛如寶石般閃閃發(fā)亮的眼眸，不知不覺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我，和皓灼在一起了。」我脫口說出的這番話連自己都覺得訝異，恐怕是因為盯著他而走神。

    「嘖……」他張開嘴又闔上，將臉側(cè)向一旁才緩緩開口，「這種私事不用跟我報備。」

    「雅子，跟你是什么關(guān)係？」雖然我很害怕，但錯過這次機會，以后也許就不得而知了。

    「哼，這是我的私事，你作為人氣公主也沒有義務(wù)知道。」舜也用警告意味濃厚的語氣說著，蹙起的眉間似乎在叫我乖乖閉上嘴。

    「業(yè)紳，你好歹說個明白吧，我……」我站起來說道，而舜也跟著起身，將手擋在我面前，阻止我再說下去。

    「首先，我想你忘記了，所以提醒你一下。我和你只是夜城首席，還有人氣公主的關(guān)係。」舜也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冰冰冷冷的說著，他用手勾起我的下巴，并加重力道，「還有，這里沒有人叫業(yè)紳，明白了嗎？李雪羽。」

    在這個房間，充滿我和舜也的回憶，本來是令人悸動的，但如今卻如刀片在割劃般，有多快樂就有多痛苦，有多難忘就有多心碎。我手中握著的信封已經(jīng)被緊握的手揉皺不少，現(xiàn)在連呼吸也令我顫抖。眼前的他感覺完全變了一個人，不再是我熟悉的他了。

    「我明白了，抱歉，我不會再過問了，御幸舜也。」我下定決心了，我的心從此刻開始不再給他多馀的位置。

    「走吧，沒你的事了。」舜也將手一甩，然后走回窗邊，雙眼凝視著外頭。

    「那，我先告辭了。」

    我轉(zhuǎn)身要走出門外，卻被一股力量抽回去，讓我頓時慌了一下。舜也將我打橫抱起，接著大步大步走向窗邊，用腳踹開窗戶后便站上窗臺。我瞪大雙眼盯著舜也，絲毫不敢輕舉妄動，就怕他一個不高興把我丟下去了。我一手緊抓他胸前的衣物，一手捏緊信封，雙眼不停掃描周圍是否有任何異狀，或是他要這么做的理由。

    「唉，討人厭的傢伙。」舜也低聲說道，我沿著他的視線望去，發(fā)現(xiàn)皓灼正雙手插腰的站在樓下。

    「皓灼？」

    「喂，沒接好，摔得粉身碎骨可不能怪我！」舜也對著滿臉不悅但無可奈何的皓灼喊道，他用力將我抱緊，本以為他會直接把我拋出去，可是他卻退回地面。

    「嗯？」

    「噓，」他在我耳邊輕輕說，「小聲點。唉，你聽好了，這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舜也……」

    舜也將我摟緊，并把臉埋在我的肩窩，「所以，沒有得到你的回應(yīng)之前，我是不會放手的。」

    我的心不規(guī)則的跳動著，同時我也拼命提醒自己，我的男朋友是皓灼，我選擇了他，我和舜也沒有任何關(guān)係了。

    「這是最后一次，我是鄭業(yè)紳，你是李雪羽，」舜也側(cè)過臉直視我的眼睛，欲言又止的模樣令我難耐不已，「呵，再見了，雪羽。」

    這時，日向?qū)ξ姨嵝堰^的話在我腦中回盪，害我一時半會答不上來。

    「嗯，最后一次，」我勾起嘴角，保持和舜也一樣的弧度，「再見了，業(yè)紳。」

    聽到我的回應(yīng)，舜也的眼神閃過一絲落寞，但很快變得淡然。他板起臉孔，再度走向窗檯上。我望著皓灼，他已經(jīng)將雙手敞開等待我了。舜也和我對視了最后一眼，那瞬間或許是我這輩子最奢侈的幾秒。然后，他將我乾脆利落的丟下去，我緊閉雙眼直到我落在一個溫暖而有力的懷抱中。

    「羽羽，」皓灼輕柔的呼喚我，我才慢慢睜開雙眼，「沒事吧？」

    「嗯，謝謝。」我站穩(wěn)雙腳后對他道謝，此時六樓的窗戶緊閉，窗簾也拉的密不透風(fēng)。

    「我把你的書包拿來了，」皓灼摸摸我的頭，接著彎下腰，用鼻尖碰觸我的鼻尖，「走吧，我送你。不過，腳踏車壞了，今天得坐保鏢的車才行。」

    「好呀，等你腳踏車修好后再來載我吧。」我任由皓灼牽著我的手，任憑他的手掌傳遞溫暖給我。現(xiàn)在，除了感受他的一切，我什么都不想去思考。

    在車子里，我閉上雙眼，靠著皓灼寬厚的肩膀。靜靜感受他呼吸的起伏還有一如往常的薄荷香，今天還多了一點太陽的味道。在車子行駛的輕晃下，我馬上昏昏欲睡。不過，我依然感覺到皓灼用臉頰輕碰我的頭頂，左手一直緊握我的右手不放而產(chǎn)生的熱度。

    就在我快要進入夢鄉(xiāng)的前一秒，煞車的晃動讓我清醒過來。我抬起頭后，發(fā)現(xiàn)家里的燈是亮著的，而且門口停了一輛陌生的黑色轎車。我皺起眉頭，整顆心突然被不安侵蝕了。皓灼看出我的擔(dān)憂，馬上讓保鏢先去一探究竟，接著將我留在車上，自己下去查看情況。

    「奇怪了，這個時間，外公、外婆早就休息了。而且，」我扶著車窗看去，「這輛車實在很可疑。不會出什么事吧？」

    我等了一會兒，但實在是等不下去了，于是我背起兩個人的書包，拔下車鑰匙，往家里走去。大門完全是敞開的情況，我小心翼翼地走過玄關(guān)，悄悄來到客廳后發(fā)現(xiàn)皓灼和他的保鏢正在跟一男一女對峙。趁他們沒發(fā)現(xiàn)我，我打算先上樓看看外公外婆是否安好。沒想到，我一轉(zhuǎn)頭就發(fā)現(xiàn)他們站在我身后，嚇了我一大跳。

    「外公、外婆，你們沒事嗎？」我壓低聲音說，并用身體擋住他們，不讓他們靠近客廳。

    「呵呵，羽羽，外公能有什么事呢？你看看，他們是誰？」

    「他們？你是說，客廳的人？」我疑惑的問道，完全摸不清頭緒。

    「羽羽呀，看看去吧，外婆不會害你的。」外婆和藹的說著，并拍拍我的肩膀，我這才慢吞吞的移動步伐。

    我邊走邊回頭看外公、外婆的反應(yīng)，他們只一個勁地笑著，完全不透露任何端倪。我走到皓灼背后，抓住他的一隻手臂，探出半張臉來查看。那是一個長發(fā)及腰的女人，身材十分纖細，而她身旁的是一個高達魁梧的男人，合身西裝修飾了他的身形，令他看上去英俊不少。

    「雪羽，你認識他們嗎？」皓灼小聲的說，「他們說，你一定不會不知道他們是誰。」

    聽皓灼這么說，我鼓起勇氣走到他旁邊，堂堂正正的看這那兩個人，「你們……」

    「羽羽，」那女人溫柔的笑了，她摘下帽子和墨鏡，「記得我們嗎？」

    「小羽，」一旁的男人卸下?lián)踝∷霃埬樀膰恚玫统羺s親切的嗓音說，「很抱歉，讓你久等了。」

    「我認……」本來還在懷疑的我，忽然像被閃電擊中了般，記憶在腦海中翻騰，刺激我每一個細胞，我不敢置信的盯著他們，「你們……爸爸，ma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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