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卿枋，今天換你當值日生，記得把后頭的垃圾清一清。」

    跟我說話的人叫做溫若欣，是我們班上的班花，最擅長的就是頤指氣使叫別人做事，我戴上耳機無視她的話語。

    「胡卿枋！」

    不過她這個人個性格外好強，只要一不順她的意就會開始鬧，果然我一不理會她，她立刻暴跳如雷。

    她掀了我的筆記本，手中的筆定在原本的地方，我淡然的看她。

    「還我。」我仰頭看她好言相勸。

    「原來你還會說話，方才怎么就成了啞巴，叫都叫不動。」她翻個白眼還是不肯把筆記本還我，「胡卿枋，想當獨行俠也不是這個樣子的，要我還你，行，替我盛水。」

    溫若欣從她好姊妹手上奪過水壺，我靜靜的看著她的水壺，我撇過頭從抽屜拿出另一本筆記寫著。

    「瘋子。」我順口一說。

    「你說什么？」她怒意又開始燃燒。

    「原來你耳朵也不好使，我叫你滾開，別打擾我。」我冷笑。

    「你！」

    她氣憤毫無理智可言的奪走我手上的筆，忍耐她許久終于在這刻被點燃。

    「瞪我干么？想拿筆呀？求我啊。」

    我站起來直接賞她一記耳光。

    辦公室里，熙熙攘攘全都是學生進進出出，一點老師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每個老師身邊都至少跟著一位同學，不是問功課就是聊天。

    班導原本坐在椅子上，溫若欣這一投訴，立刻又跳起來。

    溫若欣的哭聲真不是蓋的，哭天喊地，這一哭真想把這事情鬧大。

    「胡卿枋，老師拜託你，收斂一下你脾氣行嗎？一天到晚進辦公室成何體統？這學期才剛開始，你就已經被同學投訴多少次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別再因為這種事情讓我找你。」

    我也清楚的說明白我的立場，「老師，那也請你好好管教一下這位同學，別一直sao擾我看書，干擾我學習。」

    溫若欣哭哭啼啼的摸著紅腫的臉頰開始為自己辯解。

    「我又沒做什么，我只不過好心提醒她下午要倒垃圾，她這、這一巴掌就過來，我不管，這一次她必須記過。」

    老師扶額一副煩惱的模樣，「行了，這事情到此結束，你們兩個人都有錯，明天各交一份檢討書過來。」

    「老師，就這樣放過她？她打人了耶！」她不服氣的說。

    「溫若欣，那你也不應該掀她的筆記，拿她的筆，總之，這件事情不許再發生。」老師嚴肅的看我們一眼，「聽見沒有？」

    回到教室，唐兒淇立刻跑到我身邊，她是我上高中以后唯一一位肯接近我的女孩。

    雖然我平常對她也沒有過于親切，但是她就好像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竟然敢接近我，甚至把我當成她最好的朋友。

    也因為我在學校不喜歡與人交流，我總是獨自一人到圖書館讀書耶個人坐在位子上吃飯，任誰看到我都覺得我是一個很冷漠自閉的人，于是個性活潑的她成了我高中唯一的朋友。

    「我果然沒有跟錯人，卿枋，你知道你打溫若欣的事情已經傳到全校人人皆知了，你真的是太厲害了。」她喜孜孜的炫耀。

    「誰叫她太白目，這種人就是欠教訓。」我冷漠的翻書。

    「說的沒錯，她還真以為自己是班花就了不起，說實在的，她根本就比不過隔壁一中的校花，那才是真正的漂亮。」她停頓一下，似乎想起什么，「你男朋友是不是一中的？」

    「你怎么知道？」

    她露出一副我裝傻的模樣，「你男友每天準時五點來接你回家，我能不知道嗎？你男朋友可真帥，又是一中的，我好羨慕你喔。」

    「你自己也去交一個不就行了？」我對這種話題沒什么興趣。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依我這要顏值沒顏值，要頭腦沒頭腦的，怎么跟學霸交往啊？」她吐氣開始埋怨自己。

    眼角馀光，我看見溫若欣與一位學長走過來，看溫若欣苦巴巴的模樣肯定是在抱怨我剛才對她做的事情，那學長把她抱入懷中安慰她，所有經過的人都往他們看，一點都不把禁止戀愛這條校規看在眼里。

    「那個人就是溫若欣的男朋友，高三一班的魏禹靖，前女友是現在二年級的某位學姊，本來兩人交往穩定，這溫若欣一來，兩人立刻分手，還搞的眾所皆知，真不知道這溫若欣是做了什么事情。」

    看著兩人在走廊摸來摸去的，我一點興趣都沒有的繼續翻我的書。

    ★★★

    最后一堂課終于結束，唐兒淇走過來向我說聲再見，我也朝她點頭，把明天要考試的課本全都塞進書包里，走到教室后頭把兩大包的垃圾拎在手中。

    這溫若欣居然就這樣落跑，丟下這兩袋沉甸甸的垃圾給我。

    經過一年級的廁所，從里面傳出了哭聲，那壓抑的哭聲像極了當時阿恒在廁所偷偷哭泣的聲音，這么徬徨無助。

    我站在門口猶豫許久，最后放下垃圾走進去，果然廁所里面有一個女孩蹲在地上，委屈的哭著，我從口袋拿出衛生紙遞給她。

    「別哭了，哭了不會改變任何事情。」我態度冷靜的看著她。

    她啜泣的抬眸，淚光閃閃的緩緩站起，「我知道，可以我不知道除了哭我還可以做什么，我真的好不想這樣，我覺得我好懦弱。」

    「沒有人可以讓你改變，除非你自己決定改變，堅強一??」我停了下來。

    「多保重，一定要堅強。」

    記得他被陳文儀它們欺負，躲在廁所時，我也是這樣跟阿恒說的，他堅強了，然后呢？

    「怎么了？」女孩看我異樣的問我。

    「沒事，我先走了。」我呼吸一滯，慌著臉走出廁所。

    我靠在墻上頓時全身無力，每當想起阿恒我總會這樣喘不過氣，喪失力氣，難以言喻的鬱卒情緒漫上胸口。

    一走出校門就看見李嘉豪站在那，手中還拿著一本單字本。

    我走到他身邊，他一看到我立刻收起單字本，自然的拿走我的書包捎在他肩上，牽起我的手。

    「今天怎么這么晚？」他問。

    「沒什么。」我聳一聳肩，不想多說什么。

    「沒事就好，今天放松一下，看場電影？」

    我沒考慮的直接答應，「好。」

    到了電影院后，我們決定看場愛情電影，其實我們兩人都不太喜歡看這種想像力太豐富的電影，不過，心理治療師說目前我不能看太過刺激的電影，所以選來選去只好挑這部最無聊也最適合我的片。

    李嘉豪讓我在這等他，他買完電影票，順道買了份套餐。

    「我看看，我們是第五排，六七號座位。」

    進影廳后，他從書包拿出一瓶水給我，「先吃藥。」

    我望著那瓶水，現在吃藥還真掃興，「不能看完電影再吃嗎？」

    「別討價還價，先吃。」他堅決的把水給我。

    迫于無奈之下，我只好拿出藥盒把晚餐的藥份給吃了，看見我一顆顆吞下去后，他才安心。

    「星期六我去你家接你，你可不許擅自亂跑。」

    「去醫院哪算亂跑啊？」收起藥盒，我抓一把爆米花吃著。

    「我不放心，反正週六上午七點，準時在門口等我。」

    我煩躁的答應，「知道了啦，真囉嗦。」

    「別嫌我囉嗦，我現在是你男友，有義務空出時間陪你復診。」

    他每個月都會固定一天陪我去門診復診，一開始老是把我媽當藉口，而后不管用就把男友這么身分拿出來用。

    「可是我覺得我已經好很多了，不需要每個月都去復診吧？我真的很不喜歡醫院，那消毒水味真的很嗆鼻。」

    「所以我幫你買了口罩，下次去醫院戴著味道會散很多。」李嘉豪語重心長說著，「我知道每個月去趟醫院很煩，但是這是為了你好，現階段是最重要的，必須辛苦一點，好嗎？」

    我知道不止我辛苦，陪伴我度過這段艱難的他更辛苦，明明一中課業這么繁重卻還要抽出時間陪我，一想到這里我就覺得虧欠。

    阿恒過世以后，有一段時間我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飯不吃，茶不飲，整天除了躺在床上睡覺也沒有其他事情能讓我提起勁，那段時間，整天身體都很累，連滑手機都懶。

    李嘉豪跟蕭任燁整天就待在門外跟我說話，其實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我只聽得見一個聲音，那就是阿恒最后對我說的話。

    那些話不停的重復在腦海中，睡著了就夢見我和他曾經相處的畫面，醒來就會想起他死于血泊最后的樣子，除了哭，我不知道我還能干嘛。

    我無法挽回他的生命，更無法阻止扼殺他的人繼續傷害他。

    因為曾經我也對他置之不理，不論怎么說服自己脫罪，我終究也是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無法改變。

    某天，李嘉豪不知道哪來的鑰匙打開房門，硬拉著我去醫院，醫生說我這是創傷后癥候群以及輕微憂鬱癥，必須搭配心理治療與藥物治療，剛開始我很不能習慣成為精神科病人，一直到后來醫師慢慢的和我聊天，開導我才漸漸適應這個新身分。

    一直到現在都還在定期治療中，醫生說心理病不可能一十半會就能醫治的了，它必須長期抗爭，有的人甚至一輩子都好不了，要痊癒除了配合治療，最重要的就是親友的陪伴。

    從出事到現在，李嘉豪都沒有離開過我身邊，只要我情緒有些激動他就會沉默地抱著我直到我冷靜下來，說到底，如果沒有他，我可能到現在還是整天躺在床上，當一個不愿面對事實的廢人。

    「好吧，我知道，我一定會好好把療程走完，不讓你擔心。」我朝他淡然一笑。

    他寵溺的摸摸我的頭，「那天我們下午再去吃甜點吧。」

    對現在的我而言，他是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