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御龍巖 (一)
荷月第二十八日。 距離寶器覺醒那日,已經經過了將近兩週。 那夜青龍軍隊尋著通天光束的方向前去,只找到了一整片的妖魔尸體,以及光束發出地點的衝擊在地面殘留的痕跡。 沒有找到寶器。 隨后,緋龍軍也抵達了,與青龍軍碰個正著。只有蒼龍軍沒有到場,就像毫不在乎政治局勢對他們陷入不利的事實一般。 雖然沒有發現寶器,但兩軍也發現了,原本深受詛咒之血蔓延的土地,就像被凈化過一般,北方清揚.月陛下設下的結界,也如同經過了完美地修復。 這也更肯定了,這絕對是因為寶器的緣故。 想到這里,青綠色長發的少女停下了撥弄琴弦的動作…… 房間外頭傳來了清晰而堅定的腳步聲,隨后,她聽見了呼喚她的聲音?!妇佑鸬钕?,蒼龍公主末藍飛雪殿下已經抵達這里了。」 她,青龍公主,千日居羽。 果然。就說蒼龍軍沒有什么大動作,并不是因為他們勢弱…… 緩緩抬眼,望了一眼窗外,居羽起身,打開房門。只見外頭銀灰發色、深紅瞳孔的男子一臉淡漠地站著,身上穿著威風莊嚴的青龍軍裝。 「雷犽,你調查的結果如何了?」 被喚作雷犽的男子,眼神沒有動搖地說了下去?!笇⒔鼉蛇L前的粲公子宅邸的宴會當日,蒼龍公主消失之后,并沒有回到海地城。蒼龍公主從北方南下,抵達五角圣堂?!?/br> 北方?難不成……是暫時去了緋龍城?但沒有聽到她那里的消息啊? 「另外,她帶了另一位客人……」說到這里,雷犽猶豫了半晌,居羽感到奇怪,因為五角圣堂的龍族祭祀并不是能帶外人來觀賞的,除非對方也是龍族貴族。但是,龍族貴族肯定會受到邀請,那么……是什么身份呢? 又或者說,飛雪想打破規矩?從以前到現在,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打破規矩,就連自己的寶器認可儀式都沒有舉辦,因此失去繼承龍巖主的資格。 不過,資格嗎?或許一開始就不存在吧。 〔居羽,龍巖主是龍族聯盟中的秩序,但是,你曾想過,其存在的原因嗎?〕 〔同樣優秀的兩位龍皇,是怎樣被選擇的呢?〕 不知道。所以,只能成為更優秀的那一位。 居羽看向走廊欄桿外,映著金陽的水面波光粼粼。即便是盛夏,長春林依舊如春一般,紛飛著櫻粉的花瓣,點點散落在湖面中。 「走吧,雷犽。我們得去見見飛雪了?!?/br> ※※※※※※※※※※ 飛雪的車隊抵達了中立地區五角圣堂。 直到進入了五角圣堂的結界后,飛雪才知道,前幾日看見神無時站在的那片夜空,竟與五角圣堂的所在地——「長春林」景色相同。 白玉的樹木有序并列,錯落的枝椏盛著一簇簇粉嫩的花瓣,微涼的風輕輕吹來,紛飛的花瓣帶著幽香,圍繞身側。 飛雪帶著詫異看向神無。 是這個人把長春林移轉到了望月城還是當天他就站在那里?飛雪帶著一臉疑惑望著神無,在她來看,神無對長春林有一些超越常人的執著,或許就跟雪沉有關。 神無只是輕松地聳肩。 神無與飛雪、身旁跟著飛雪的侍衛亞龍以及神無的侍衛,一位綁著高馬尾的黑發女性——煙允.露。 「飛雪?!?/br> 前方走來的人影喚出了飛雪的名字,「好久不見?!?/br> 飛雪不禁停住了步伐,看清了人影之后,飛雪露出了一道笑容?!妇佑?!」 「你終于來了。自從你從粲的宴會中消失之后,粲一直擔心著你的安危。」 ……擔心我?是擔心我因為死在荒郊野外讓他被處罰吧?不過這幾日蒼龍城都沒有什么動作,他應該也放下心了。 飛雪即便吐槽,仍帶著不失優雅的微笑。 「對了,這位……」 此時,居羽的目光終于注意到了一旁的神無,眼神閃過一絲驚訝。「什么?黑龍皇神無.月?」 「哎呀,這果然是受歡迎的煩惱啊。」神無倒是毫不避諱地炫耀他自以為無處安放的魅力啊。 飛雪沒有想到這個情況比她所想像的還難以解釋。 她沒完全相信神無說她就是龍族寶器的說法,再說,她也答應了神無這件事情先暫時保密。確實,如果突然說自己是「寶器」,任何人都會覺得匪夷所思。 不過,祭典里,她的好友青龍公主千日居羽以及緋龍公主雀舞空晴都會出現,而且,她帶著黑龍皇、黑龍皇支持蒼龍勢力的事情已經在圣堂傳開,馬上就會傳入各方貴族耳中。光是要說明她是如何聯系上黑龍皇,就必須好好編造一個理由。 明媚的春光,湖色粼光漫漫,清新的茶香隨熱水沖入湖中而四溢,鮮艷精緻的甜品在眼前擺盤得相當美觀,愜意的景色,不禁讓飛雪想起了兒時的茶會。 不過,她心里可沒喝茶的心情。 「其實,我一直有在跟神無通信?!?/br> 講了一個最普通的理由,卻遇上聰明的居羽,怎么不是遇上笨的空晴呢?空晴可能連問都不會問呢。 「通信?」居羽輕輕挑眉。 「……呃!」神無正要開口說話,卻被飛雪重踩了腳板,發出一聲哀號。 飛雪趕緊接話?!膏牛乙彩钦`打誤撞……我的信鴿,有一次飛入了黑龍領地,帶回了一朵初雪茉莉,我才知道那孩子能飛那么遠,因此嘗試了幾次通信。」 居羽挑起的眉頭似乎平復了一些。 「在粲大人宅邸的時候,好像大家出了意外都趕忙回去。那時候,神無正好在附近,遇上了我,我才沒有遭遇妖魔襲擊……」 還真能說。神無扶著自己發疼的腳,一臉怨恨地看向飛雪。飛雪也不甘示弱地瞪了一眼神無,挑起的脣角好似叫他閉嘴。 「真的?」聽見居羽反問,兩人趕緊點頭如搗蒜。 「好吧?!咕佑疠p嘆口氣?!笗呵蚁嘈拍銈儭?/br> 只是暫且?飛雪懸著的心只放下了一半。 「神無陛下出現之后,蒼龍族的民心也會安定不少吧?!咕佑鹂聪蛏駸o,她的稱呼略微輕松,卻沒忘記稱呼陛下。 神無帶著微笑點頭,飛雪也明白居羽的意思。蒼龍族在龍族聯邦之中,勢力最為薄弱,如果有隱居的黑龍露面,并表示支持蒼龍,絕對是一大助益。 「對了,要是知道你沒有遇難,粲應該會很高興。如果您能到他那里打個招呼……」 聽到這里飛雪沒有忍住白眼的衝動,居羽看著飛雪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 「你不要露出那么厭惡的表情。」 「沒辦法。」飛雪了當拒絕。 「雖說他高興,但應該只是高興自己命保住了。之前我就有提醒過他,這樁婚事不是鬧著玩的,是兩國之間的大事……」居羽冷冷嘲諷一聲?!杆罱蟾胖绹乐匦粤?,所以,他求我做中間的和事佬。」 「要干嘛?」 「退、婚……」 居羽這兩字講得不疾不徐,竟讓飛雪充滿期待的心情如火山爆發一般激動到要炸裂! 「我接受!」 居羽想著,她尾音都還沒落呢。 「飛雪!居~羽!」 遠方傳來了久違的聲音,一聲女孩甜甜的笑聲同時灌入耳里。一位珊瑚紅般長發的少女朝著他們興奮地飛奔而來。 飛雪還沒望去就認出了此人,那即是緋龍公主雀舞空晴。雖然空晴比她們大上幾歲,但個性卻像孩子一樣依賴人、愛撒嬌。 飛雪感謝地投了個眼神給居羽,感謝居羽「故意」趁空晴還沒來時,先問完了方才問題;居羽表示不客氣地也投給飛雪一個眼神。 「太久沒見到你們了!」 飛奔過去,空晴一把抱住了飛雪,在她胸口鑽啊鑽?!负孟肽?,飛雪!上次去喝茶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倒是居羽那邊,我這幾年還去過幾次!」 「那也沒辦法,這幾年的荒地實在太險惡了。」飛雪笑說,拍了拍空晴,一把將她推開。 「不過,我聽說荒地最近好像得到了控制?!咕佑鹜蝗粧伋隽艘粋€犀利的問題,飛雪猝不及防,手中的茶杯嚇得都要掉了。 「這個問題……」飛雪停止了思考,決定訴諸實話。其實,她與西方人接觸的事情,在她們之間已經不能算是秘密。飛雪拉下了水藍的衣袖,露出了永恆環?!肝夷没亓松n龍族的寶器,『永恆』?!?/br> 「真的耶!」空晴驚嘆,居羽卻喝了口茶,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拿回的方法跟我想的一樣嗎?」 看著居羽嚴肅的神情,飛雪沒有一絲遲疑地點頭?!笇?。我再次見到西方人了?!?/br> 居羽啜了口茶,眼神泛起了一絲沉重。 「所以,那個……菲司?他是叫做菲司吧?他回來找你你了?」倒是空晴,她開朗地提問,讓剛才沉重的氣氛得到一絲緩和。 「他不是特地回來找我的?!癸w雪苦笑?!傅掖_實是見到他了?!?/br> 「那他怎么會來呢?穿過荒地可是很危險的?!?/br> 飛雪回想起了菲司剛抵達海地城的那幾日。先是明鏡出現、接著菲司也闖入了城中,之后菲司詢問能不能留下明鏡,最后是菲司讓明鏡掉入荒地。 還有,菲司說謊。 飛雪斟酌了一會兒,開口?!杆坪?,想把他的同伴留在這里。」 「這里?什么意思?」居羽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我把那個西方人帶在身旁一段時間了?!?/br> 居羽眼中的陰霾更重了?!革w雪,你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很嚴重?」 「我當然知道。但請聽我說完?!?/br> 居羽靜默,眼神似乎在審視著飛雪。居羽一直以來都是一個理性的人,而且目標明確,她一直以接任龍巖主為目標成長。她們是朋友,因此也明白居羽不會諒解的理由。 「那個西方人,叫做明鏡,與我們年齡相仿。他曾經為了我的族人,犧牲自己進入荒地,現在荒地之所以這么平靜都是因為他;他也曾為了我戰死的族人祈禱。我們不能否認西方人為了私利發動戰爭,但是,我也明白我們其實能跟他們和平共處。包括明鏡,我們都相信,我們能迎來和平?!癸w雪邊說,邊忍著顫抖。 和平,從來不是她能掛在嘴邊的詞匯,因為局勢一點都不能奢望,雖然戰爭平息,但仇恨與警戒仍在。詛咒之血與荒地的痕跡,就像偶爾會裂開的舊傷…… 可是現在,她的想法像是得到了釋放,因為明鏡認同了她。與對菲司的景仰不同,她對明鏡的想法,是對等的。 平靜地望著飛雪,居羽的眼神沒有一絲波瀾,卻又很像在深深思考著什么事情。 確實,和平,誰不想要呢?青龍城的北方一直都遭受著詛咒之血的壓迫,但戰爭一直都是西方人發起的,我們則是因為天真而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我們這代沒有經歷過戰爭,你所說的那位西方人想必也是。所以,我不怪你經歷過的事情讓你改變了想法,不過……」居羽說著,眼神愈發堅定?!肝覠o法理解你。我也不認為你的想法是對的,甚至帶來和平。」 可居羽深知,她的做法雖不會毀滅,但也永遠無法帶來和平。 「飛雪想當龍巖主嗎?」突然,空晴軟糯的聲音,再次打破了僵硬的氣氛。「因為你想帶領我們與阿芙海特和解,對吧?」 「不。」沒有思索,飛雪回應了。 方才的話,讓她們認為了我想當上龍巖主嗎?飛雪有些忌憚地看向居羽,她明白居羽的野心,也深知自己的不足,她沒有資格成為龍巖主?!肝摇?/br> 「如果,飛雪在意的是你沒能完成認同儀式的話,其實不需要擔心哦?!?/br> ……咦? 「空晴!」居羽有些責備地喊住了空晴。 而空晴則是露出了一臉錯愕的神情?!覆荒苷f嗎?」 居羽有些苦惱地揉了腫脹的下太陽xue,沉默了一會兒,看向飛雪?!负冒伞w雪,我對于寶器的運行一直都有在研究,最近,我得知了一件事。龍巖主,可能不是唯一的。也就是說,龍巖主并不是取決于命運,而是必須要有一位能夠擔當這個身份的人。」 嗯?「這是什么意思?」 「這一代的龍巖主,原本應該是……」居羽猶豫了一會兒,聽到這里的神無,一下瞭然了居羽想表達的事情。 「原本應該是,末藍時祈蒼龍皇陛下?!?/br> ……什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