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她是不是，賭大了。

    然后，高宇好像跟他說著什么，扯著他過來了。

    男人一身筆挺的迷彩好似被陽光鍍了層金框，長腿邁步而來，軍靴踏在地上激起浮沙，強(qiáng)大的氣場像是長了腳的金字塔，每一步都重重地踩在她的心坎上，鏗鏘有力，動人心魄。

    不知道是不是在大太陽下，看上去好像曬黑了一點(diǎn)兒，不過對于英俊到雞蛋里挑不出骨頭的他而言完全是無傷大雅，反而更加有男人味。

    就是那雙深邃漆黑的桃花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從未挪開過一眼，行至跟前。

    一旁剛才在跟褚一諾說話的駐使聯(lián)絡(luò)官謝警官是今年從錦南派過來的，以至于并不知道他們彼此認(rèn)識，一見這顧少校他們走了過來，秉承著都是同胞同事的戰(zhàn)友情，忙不迭地開口介紹。

    “顧少校，高上尉你們來的正好。”謝警官笑容滿面地看向三人，一一介紹，“這兩位是維和部隊的顧少校和高上尉，這位是渝江過來的褚警官。”

    褚一諾見顧堯依舊是不咸不淡的模樣，礙于大庭廣眾正式場合，又有外人在，面子功夫還是要做足。

    她微笑著朝顧堯伸出手，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好久不見，顧隊。”

    顧堯本是凝著她被曬的淺淺泛紅的臉頰，見她伸出手來，視線慢條斯理地往下挪去，落在她纖白的手上，稍一挑眉，伸手握了上去。

    “好久不見。”

    手心被姑娘的柔嫩指尖不動聲色地?fù)狭藫希苯訐系搅诵纳稀?/br>
    他暗自滾了下喉結(jié)，好整以暇地盯著她，字正腔圓地稱呼完：“褚老師。”

    謝警官一聽這稱呼，忙問：“你們認(rèn)識啊？”

    兩人誰都沒松開手，彼此定定地望著對方，心懷鬼胎的異口同聲：“認(rèn)識。”

    謝警官瞧著兩人這看似疏遠(yuǎn)又親近的樣子，眼觀鼻，鼻觀心，總覺著有一種呼之欲出又舉棋不定的神奇感覺。

    眼技上，褚一諾終究還是敵不過顧堯，敗下陣來，將視線轉(zhuǎn)移到高宇的臉上，朝他一笑。

    “高指導(dǎo)。”

    她下意識松開顧堯的手跟他打招呼，扯了扯穩(wěn)如泰山，反應(yīng)過來拿余光瞄向男人，又用力再抽回，手上的力道明顯加重，掙脫不開。

    褚一諾只能尷尬地朝人一頷首： “你好。”

    高宇自打結(jié)了婚以后也算是打通了任督二脈，尤其還是已知這倆啥情況的情況下，格外有眼力見兒。

    “你好褚老師。”高宇笑著一頷首，隨即對謝警官說，“謝警官，咱們先上去吧。”

    謝警官也是有家室的人，就這么個情況剛才那種呼之欲出總算呼出來了，曖昧的目光在兩人相握的手上一掃，點(diǎn)頭應(yīng)下跟高宇一同邁上了臺階，往樓梯口走去。

    “他們是兩口子吧？”謝警官笑問。

    “還沒合法。”高宇笑答。

    “般配啊。”

    “……”

    在謝警官跟高宇轉(zhuǎn)身離開的同時，顧堯就松開了褚一諾的手，順勢提留著她的后脖領(lǐng)子拉上階梯。

    “唉唉，你撒手，我，我自己走。”

    “……”

    兩人一左一右地站在立柱后面的陰影里，置若罔聞的人才松了手。

    顧堯雙手環(huán)胸，背對著斜斜折進(jìn)來的太陽，如一堵堅實的人墻隔絕了想闖進(jìn)來的最后一道炙熱的光，高大的影子罩在與她保持著看上過十分正經(jīng)距離。

    “知道你膽兒肥，倒是沒想到能肥成這樣。”他舔了下下唇，深不見底的眼眸直接住進(jìn)了褚一諾的眼里，沒好氣道，“你最好是能?????給我一個不會弄死你的理由。”

    比起先前各種揣測的復(fù)雜情緒，這會兒人在眼前就倏然塵埃落定了下來，哪怕是瞧上去臉色并不太好看。

    是生氣了，但不多。

    “我跟師父一起來的，工作。”褚一諾拿腳尖輕輕地踢了踢顧堯的腳尖，嗓音溫柔地像是在炙烤的干裂大地突然下了一場綿密的雨，“這個理由夠不夠充分？”

    撒嬌又理直氣壯，也就他這姑娘能把這倆玩意融合的恰到好處。

    然而又有什么辦法呢，偏偏他就吃，就要命。

    “先開會。”顧堯瞥了眼外面，抬了抬下巴示意走，“回頭再收拾你。”

    褚一諾跟著顧堯并肩上樓，掃著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撇嘴嘀咕：“怎么還要收拾嘛，人家真是來工作的。”

    顧堯冷哼了聲：“你覺著我會信？”

    “有時候也不要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容易自作多情。”

    “剛誰跟我又是撒嬌又是拋媚眼的？”

    “那有用么？”

    “沒用，開會期間你不如好好想想換個什么好使的法子。”

    “……”臭石頭油鹽不進(jìn)。

    開會的時候，顧堯見到了孔向明，隔著一張長桌，軍警雙方都已經(jīng)入座不便再多交流，兩人用眼神打了招呼。

    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他旁邊一看，幾不可察地抿了下唇，心里忍不住樂了。

    褚一諾一手支著下巴，另一手磕在桌沿邊做賊似的將拇指和食指交叉在一起，給他比了個心。

    她這姑娘就有這種本事，但凡她想要討你開心，哪怕你知道那是陷阱，是套路，還是會心甘情愿往里跳。

    前后左右都是人，褚一諾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搞小動作，確定顧堯看見了，趕緊收回手坐好。

    然后，她瞥見男人抬起一只手?jǐn)R上桌面，修長的食指閑適地輕敲桌面，打的是摩斯密碼。

    ——哄我？

    褚一諾敲回去。

    ——看不出來么？

    ——這就是你想出來的好法子？

    ——受不受用？

    ——再哄哄看。

    ——你還想要我怎么哄？

    ——誰家哄人還要被哄的那個教？

    ——你家。

    耳邊傳來孔向明云淡風(fēng)輕的提醒：“你倆差不多得了啊。”

    褚一諾唇邊漾著笑意，擱下手堪堪坐好，扭頭掃過一張張膚色各異的臉，看向走進(jìn)來的領(lǐng)導(dǎo)，會議開始。

    這次的會議主要是有關(guān)聯(lián)合國警務(wù)管理與維和能力培訓(xùn)，都是做同樣的事兒，為此也特地通知了維和部隊派人過來參會。

    劉指揮長在半個多月前聯(lián)系了孔向明，作為心中的最佳人選自然是希望他能過來開展這個培訓(xùn)活動，如若不行再以此類推請別人過來。

    褚一諾得知師父居然會答應(yīng)是有些意外的，畢竟他老人家非常討厭坐飛機(jī)，在國內(nèi)是屬于但凡有地上跑的，絕不坐天上飛的。

    可這出國不行啊，只能搭飛機(jī)，在知曉目的地以后，她懂了，但也坐不住了，狗腿似的毛遂自薦，要為師父鞠躬盡瘁，保駕護(hù)航。

    當(dāng)時孔向明一眼看穿地調(diào)侃她：“算盤珠子都崩我臉上了，別拿我當(dāng)擋箭牌啊，就你心里撥那兩下，跟明鏡似的。”

    褚一諾立即反唇相譏：“師父，你還不是因為知道了師兄在那兒才答應(yīng)的，咱倆也算半斤八兩了吧。”

    孔遠(yuǎn)一在科奧還是顧堯年三十晚上跟她打電話說的，大家只知道他去了慕卡爾，他們有流動性，以至于具體駐扎哪個城市確實不知道。

    她得知情況以后就告訴了師父，人還傲嬌著呢，說什么愛在哪兒在哪兒，與他無關(guān)。

    結(jié)果這到頭來還不是來的。

    經(jīng)上級和孔向明當(dāng)場商量安排，褚一諾還是按照當(dāng)年那樣派給中國維和部隊那邊給他們搞培訓(xùn)，具體時間表怎么排等她過去以后再詳細(xì)制定。

    會議結(jié)束，顧堯跟高宇還要回去報道，褚一諾暫時不過去，跟孔向明還有工作要安排。

    大家聊了幾句公事，手頭上都忙，便分道揚(yáng)鑣，各歸各位。

    都有工作，褚一諾和顧堯也沒什么機(jī)會能單獨(dú)說上話，就分開上車那會兒叮囑她注意安全，便跟高宇上車離開了。

    ……

    忙忙碌碌到天邊紅霞出沒，褚一諾抻了個懶腰扭頭望向窗外，金色的太陽像是被混了涼水的橙色的顏料潑過，降了些溫地灑在窗欄上，緩緩后移。

    “真不去？”她收回手時摩挲著脖頸上的哨子，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

    “我去你就別去。”孔向明看都不看褚一諾一眼，淡淡道。

    褚一諾扭頭看向孔向明：“我都到這兒了不去見見師兄，那您這是擺明挑撥我們師兄妹關(guān)系。”

    “誰跟你說那小子。”孔向明白了褚一諾一眼，“我說去維和部隊，你不想去，我去也行。”

    合著鬧了半天，雞同鴨講，就沒說到一根繩子上。

    “師父您故意的吧？”

    “就跟你不是故意的一樣。”

    褚一諾相當(dāng)之義正言辭：“您不早就知道我來這兒是有那么一丟丟的私心……”

    話還沒說完，就被孔向明無情地打斷：“你也好意思說那是一丟丟。”

    “……哎。”

    被無情揭穿的褚一諾也不心虛也不羞，別有深意嘆了口陰陽怪氣，繼續(xù)把她沒說完的說完：“您打小就教導(dǎo)我做人要對得起天地良心，是什么就是什么，要表里都一。可惜有的人啊明明很在意，卻裝酷裝不在乎，是吧師父？”

    孔向明懶得跟她貧，看了眼時間，下逐客令：“天要黑了，還不走？”

    正好謝警官敲了敲門，探頭進(jìn)來說道：“褚警官，維和部隊那邊派人過來接你了。”

    褚一諾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哦好，謝謝你啊謝警官。”

    謝警官搖頭：“不客氣。”

    褚一諾起身拎起準(zhǔn)備好的包欲走：“那我先過去了，明兒見。”

    孔向明嫌棄地一揮手：“走走走，瞧著鬧心。”

    “好好好，走了走了。”

    “路上千萬注意安全。”

    “知道了。”

    孔向明目送褚一諾出了辦公室，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剛把頭轉(zhuǎn)回來，就聽到“扣扣”兩聲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