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和他的廢話網友 第98節
隨即又用長指點了點它一直握在手里沒撒手的手機,“這不是我買的?我現在不還在賺錢養你?” 非要這么說的話,好像也是。 屏竹心道,那可是戰神闕臨誒!戰神闕臨在努力打工養它誒!這口軟飯簡直不要太香。 完美說服自己的屏竹終于開心了。 時間不早,窗外車輛急駛而過的噪音逐漸消退,月亮掛在高高的頭頂 ,有月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鉆出來,宋離看了眼已經播到結局的紀錄片,起身按下了關機鍵,拍拍身旁惡鬼的肩膀,溫聲道:“行了,我去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 屏竹點點頭,看著青年清瘦修長的背影拐進臥室,然后順著沙發躺下。 它想,如果什么時候能把沙發換成床,午餐升級成海鮮大餐,這口軟飯就更香了。 … 宋離回到房間后。 嘴上說著該睡覺了,但實際上他也未在躺下的第一時間閉眼休息。短時間內接受的東西太多,導致他毫無睡意,腦子格外清醒。重新起身坐在床頭的位置,他開始不停回憶韓天在還未隕落的這些年到底做過什么事情。 很遺憾的是,后期因為三界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各司其職的五位神明見面機會少之又少,若非是刻意的呼喚和相聚,誰也碰不上誰。 就連韓天隕落,宋離也沒有在他身邊。 當時神山發生混亂,以正途修煉且成功化龍的蛟不知為何獸性大發,大肆虐殺神山其他的生靈,就連蛟的伴侶也死在了它手下。 得到消息而匆忙趕往神山的宋離處決了蛟,等他再回神都,卻只看到兄長韓天留下的一封信。 信上的內容不多,大致意思就是他即將隕落消散,已經找到了埋骨的地方,叫宋離不必去找他。 而后,韓天又道,深淵裂縫困住了惡鬼屏竹,若宋離在此消散便是告知對方,約定不必遵守,是不妥。 并且,他重新為宋離選擇了京都華定山。 一座位于龍脈之上的荒山,看似毫無特別之處,宋離也并不在意。他選擇神都的深淵裂縫純粹是因為離得近,而且深淵也很適合手染無數鮮血的神明。 如今想來,以韓天的思慮和手段,或許惡蛟翻身,宋離從沉眠中蘇醒。 是他預料之內。 所以,戰神闕臨的蘇醒,從來都不是意外。 * 地府專供喪葬品店。 漆黑的深夜里,店內的燈光全數熄滅,一扇窗打開,有夜風拂過掛在一側的紙制品,鈴鐺聲若隱若現,偶爾閃過的月光照亮了藏在角落處的修長身影。依舊是那個矮小的沙發,封愈靠在其中,修長手指扣著牛皮本。已經翻閱過無數遍的牛皮本再次翻開時總覺得與以前好像有了些區別。 每一句話,每一個名字都變得有分量了。 封愈無聲地盯著牛皮本上韓天二字,忽而回憶了曾經那段時日。 他誕生于千年前的幽冥,一個被無數鬼怪視為可怕、不詳、恐懼的地方。 封愈自有意識起就是一只飄蕩在山林間的鬼,和其他的鬼怪一樣無父無母,孤身一人,弱小得其他鬼怪一只手就能把他捏死。那一天,他如往常晃至林間,目睹了一場來自惡鬼之間的血腥廝殺。 強大的惡鬼氣息濃郁,黑霧如同顏色最深沉的綢緞,即便站在遠處也能感受到無與倫比的壓迫感。封愈藏在角落里,隱約感受到了喉嚨被掐住的窒息感。他卻沒有遠離,而是忍著難受看向事發之地。 兩只惡鬼的爭斗比想象中更為直接。尖銳的指甲劃過時,那濃郁的黑氣被分割。再一眨眼,指甲已經嵌入對方的肩膀,隨著手腕的用力,刺啦的撕裂聲刺激著耳膜,一條手臂被生生拽了下來。 斷臂的惡鬼怒極,但大概是硬實力差距明顯,頃刻間就被對方踩在了腳下。它被迫看著自己的手臂被惡鬼塞入嘴里,又親眼看著自己被一步步蠶食。黑漆漆的一團團黑氣仿佛世間難得一見的美食,讓進食的惡鬼露出了無比享受的表情。 等到所有食物都被消滅,惡鬼喉間發出享受的喟嘆。 而后,就在封愈以為它即將離開時,惡鬼卻緩緩扭過了腦袋。 剎那間,兩雙同樣猩紅的眼睛對上。 封愈看到惡鬼朝著自己挑起笑容,眼里露出輕嘲,轉身離開了。 他弱小得讓這只惡鬼提不起任何興趣。 封愈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終于渾渾噩噩中離開。但原路返回時,他碰到了另外一只鬼。那只鬼的實力當然不比先前斗毆的兩只,可擁有同樣的優勢——實力比起封愈,強上幾分。 對方看見他時如同許久未進食的惡狼見到了生rou,眼中迸發出來的欲望令人心驚。 那是封愈漫長又久遠的生命中的第一場廝殺。 瘦小脆弱的身體被無數次撕裂又簡單愈合,手臂被惡鬼尖銳的牙齒啃食,嘲諷和肆意的笑聲回蕩在耳邊傳向幽冥山深處。 身體的每一處疼痛都在告訴封愈—— 如果弱小,等待你的就是死亡。 他記不起來自己是如何反殺那只惡鬼的。他只知道等自己清醒過來時,他已經將對方全部吞入腹中。 食物的滋味并沒有想象中那般美妙。 拖著狼狽的身體回到藏身的山洞,他沉默又緩慢地等待著自己被撕碎的手臂重新長出來。 從那一天之后,他開始不停的進食,撕碎每一只覬覦他的惡鬼,用尖銳的指甲在石塊上刻下一條一條的痕跡。 那塊石碑宣告著他的每一次勝利,同樣是他保持清醒和英勇無畏與存活的證明。 而封愈遇見韓天的那天算不上好日子,是在八個月后。年輕的惡鬼出門時遇到了很強大的對手,正面的交鋒失敗,封愈只能用自己的身體作為誘餌,一步一步像獵人引誘野獸一樣,將對方蠶食。 走走停停,即將抵達洞口的時候封愈聽到了陌生男人的嗓音:“你看上去有點慘。” 封愈警惕回頭,高大的男人就站在不遠處的樹下,很普通的長相,封愈可以確保自己不認識他。事實上也不可能認識,這里是幽冥山,從始至終都不會有外人進入。 韓天大概是第一個。 而封愈對他也沒有什么好臉色,因為韓天那雙眼睛看向他時,像極了悲天憫人的神明注視著可憐的信徒。 封愈打從心底厭惡他,也沒有理會他。 但對方有點像甩不掉的尾巴,跟著他進了山洞,自顧自地說了很多話,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又介紹了三界。 盡管對韓天神明的身份嗤之以鼻,但三界這個詞對于封愈而言是新鮮又特別的。在遇到韓天之前,封愈的世界只是一座幽冥山。就像一只井底的青蛙,抬頭所看到的所有是那一小片天空。 封愈比青蛙更可悲,因為幽冥山外有一條幽冥河,沒有任何惡鬼能夠跨過屏障前往其他地方。 他從出生起,就被困在了這一方天地里。 韓天口中的世界卻全然不同。 他說,鬼界不止幽冥,幽冥之外,土地綿延萬里,酆都之主執掌地府萬千鬼眾,手下無數鬼將。 他說,除了鬼,三界之中還有神,妖怪,人類,但如今剩下的神明不多了,如果他有幸見到他的弟弟闕臨,說不定會很喜歡他。 他還說,如果想要活下去,那就只能變得更強大,山外有山,他的目光不該局限在幽冥。 神明敘述,惡鬼傾聽。 一神一鬼之間的氛圍隱約有所緩和。 后來,每一次封愈回到洞口都能看到韓天坐在山洞之外的樹叢下,漆黑的樹葉經常會掉落在他肩膀、膝蓋上。他安靜地閉著眼睛,看上去和往常沒有任何變化,但封愈就是敏銳地察覺到韓天似乎很疲憊。 再后來,韓天的身影一天比一天接近透明。 封愈最后一次見他時,韓天站在那塊石碑處,正低頭細細數著上面的痕跡。注意到封愈的到來,他沖他露出笑容:“你終于回來了,再晚一會兒我們大概永遠都見不到了。” 封愈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問他:“你要死了?你天天在我面前夸你的弟弟,你弟弟知道你要死了,不會很傷心嗎?” 韓天卻笑道:“不會,死亡是我們的宿命。” 封愈哦了一聲:“所以你弟弟也會死。” 韓天認真思考了一下,點點頭:“按照宿命論而言的確是這樣的,不過我希望他能活得更久。” 他沒有再和封愈討論神明的生死,而是將一本牛皮本遞到了封愈的面前。對上惡鬼暗紅的眼睛,他收斂了笑容:“有機會的話,去見見闕臨吧。我僅剩的神力足以讓你踏過幽冥河。” 封愈看了他很久,將牛皮本收下。 韓天轉身離開,一步一步消失在封愈的眼中,身影逐漸變成虛無。 有風掠過幽冥山,周圍黑色的樹葉簌簌而響,那仿佛是神明對他最后的告誡。 封愈親眼見證了一位神明于他面前隕落消散。 他又回到了獨自生活的日子,每一次外出回歸都帶著一身的傷口,努力康復,再外出。 等待強大的日子很漫長,但封愈捱過去了。 他順利離開了幽冥山。 因為惡鬼跨越幽冥河是一件極其不現實也極其可怕的事情,得知消息的酆都之主卞逍派了惡鬼前來,想要囚禁封愈,問清緣由。 惡鬼的脾氣都不太好。 他撕了那幾個鬼將,又撕了卞逍,從幽冥山的那只鬼,成為了新一任的酆都之主。 … 封愈斂著眼眸,修長冷白的手指無意識撫摸著牛皮本。 塵封的記憶伴隨著回想越來越清晰。 寂靜的喪葬品店內緩緩響起腳步聲,封愈睜開眼,比深夜還要濃郁的黑色中隱約勾著一縷暗紅。他斂了神情,見尤拓和骨涌二人從黑夜中現身。 自得知血洗星林山的兇手是只實力強勁的惡鬼,封愈心中對于某些事情的猜測更深了幾分。他思量許久,最終還是讓尤拓前往鬼界地府。 “有情況?”封愈低啞的聲音率先響起。 骨涌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詳細匯報:“最初的調查其實很正常,五方鬼帝、十殿閻羅都在地府,無人離開。” 無人離開? 聽到這四個字,男人眉梢微微一抬,狹長深邃的眼底染上了淡淡的興味。 也就是說,那只強大的惡鬼不屬于地府?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不過。”骨涌話一轉,壓低了聲音,“派去嶓冢山的暗哨告訴我,嶓冢山經常有一個穿著黑袍的男人離開,但過不了多久又會回來。星林山被血洗的時候,那個黑袍男還未回。” 封愈瞇了瞇長眸:“其他地方呢?” “其他地方倒是沒什么特別的。” 男人垂著眼眸若有所思。 最后才緩緩道:“先盯著點吧,有什么消息及時跟我說。” 骨涌點頭。 匯報完了情況,骨涌也不欲在人間多待。他大多時間都駐守在地府,并不喜人間的生氣。然而就在他起身告辭時,封愈卻喊住了他:“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