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掏出手機，回了句微信，女生便將收款二維碼的牌子打了個轉。

    隨后，女生就看向了宋離，眼中驟然印出宋離的臉，女生的眼睛都瞪大了幾分。她輕輕嘶了一聲，大膽的目光又上上下下掃了宋離兩眼，最后果斷露出燦爛笑容：“帥哥，怎么說，你想買點什么？”

    “氣球。”宋離也沖對方笑了笑。

    心中卻不免有些意外，幾百年過去，三界似乎相處得還可以。

    眼前的姑娘也不是真的人類，是只乘黃。

    “哦哦，你是要擺地攤是吧？這幾種款式怎么樣？二十塊錢六十個氣球，買夠一百塊送你兩個打氣筒，你看看。”

    “就要這個。”

    宋離要的氣球都是小動物款式的，沒那么復雜，所以也算便宜。他拎著幾口袋氣球回到出租房的時候，宗煦還沒回來，但門口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長相平平，五官硬朗，周身有股正氣環繞。

    宋離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對方正低著頭擺弄著手機，眉目間隱隱有種煩躁。直到看到宋離走出來，他才愣了一下，頗為疑惑的問：“你住在這里？這里不是宗煦租的房子？”

    宋離便知道他是來找宗煦的。

    他解釋道：“是宗煦的房子，我是暫住，他有事出門去了，你要是找他的話需要等一等。”

    男人嗯了一聲：“那我在外面等他。”

    這話剛說完沒多久，宗煦便回來了。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即便宋離不刻意探頭去聽，還是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先是宗煦疑惑的問了一句“你怎么來了”，隨后男人才回答：“給你打電話沒人接，有事兒找你。”

    說著男人又問：“你干嘛去了？”

    宗煦在客廳內摸摸找找，一點也不意外地在沙發縫隙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一看，頁面上果然有七八個來電顯示，而且并非是一個人打來的。他將手機解鎖，隨口回答：“把要來的錢捐出去了啊。”

    他又不是真的要飯的。

    男人倒是聽說過宗煦的這波cao作。熟知宗煦的知道他現在是五行門的掌門，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乞丐。宗煦經常把當乞丐討來的錢送到五行門的道觀，說是祖師爺會保佑送錢的那些善人。管不管用沒人知道，但誰也管不著宗煦。

    男人瞥了眼門內，壓低聲音道：“離省有惡鬼作惡，殺了一家四口，那邊解決不了，讓你趕緊過去。”

    宗煦一頓。

    兩分鐘后，宗煦隨手拎了兩件衣服塞進書包，對走過來的宋離簡單解釋了幾句，就說自己要出門，最近這段時間應該不在家。讓宋離一個人在家好好照顧自己，房子他可以一直住著，不用擔心去留問題。

    宋離認真道謝，回想起剛才聽到的‘惡鬼作惡’，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能很快解決事情回來嗎？”

    宗煦當他是一個人在家不習慣，便安撫他：“問題不大，放心好了，我肯定盡早回來。對了，這是我的微信號，你等有錢了去買個二手機先用用，到時候我們微信聊，我先走了。”

    宗煦走得很著急，大門嘭地關上，那匆匆離開的背影看上去一點都不擔心放個剛認識一天的人在家里會出現意外狀況。

    宋離對現下世道如何等等情況一概不知，甚至都不知道離省的位置，因此就算想幫宗煦也有心無力。不過他觀宗煦，很清楚對方是什么樣的身份，想必一只惡鬼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困擾。現在最重要的還是他自己的事。

    宋離打開氣球口袋，一個個打氣。

    傍晚時分，天氣還是很炎熱，不過比起白天還算清爽。宋離拎著一大把氣球走在路上，小鴨子小雞仔還有各種小動物蹭蹭蹭晃在半空中。很多人的視線都被這一堆的氣球吸引，但隨即便落在了握著氣球細桿的手上。修長的五指像是玉雕出來的，白皙漂亮，連指甲都泛著健康的粉。

    看到這只手的，腦子里都會冒出一個想法：手都這么好看了，人得好看成什么樣子？

    隨后目光再一轉，觸及到宋離的臉時，驀地倒吸一口氣。

    “握草！帥哥賣氣球？等我一分鐘，我去買他十個八個。”

    不遠處的幾個女孩子中爆發出低低的尖叫，有人扔下這句話迅速沖到了宋離的面前，臉蛋微紅，“你好，氣球怎么賣？”

    宋離彎了彎眼睛：“十塊一個。”

    多虧了宋離這張過分好看的臉，在他還沒抵達目的地之前，手里的六十個氣球已經賣光了。原本他還打算去個新的廣場，以免和那位賣氣球的大爺撞上影響對方的生意，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想了。

    他數了數兜里的錢，一個氣球十塊，六十個就是六百塊。

    他等會兒要去二手市場看看，能不能買到一個合適的二手機。他得像宗煦一樣搞個收款二維碼，不然收錢都怪麻煩的。今天有不少人過來想買氣球，最后因為身上沒有現金只能作罷。

    總結下來就是一定要買手機。

    宋離拍拍手掌，轉身離開，并未注意到不遠處有個人探頭探腦地盯著他看了半天，最后頗為感慨的嘆了一口氣 。

    尤拓偏頭看了看身邊冷著臉的男人，忍不住小聲抱怨起來，“老大，說起來我們最開始來人間也賣過氣球呢你還記得不？當時老大你拉不下這個臉，非讓我和阿清去賣，結果賣了三天一共就賣出去兩個，虧都虧死了。現在一想 ，當初要是老大你親自出馬，肯定和剛剛那個帥哥一樣，分分鐘就賣完了。”

    男人聞言冷笑一聲：“誰拉不下臉，胡說八道。”

    尤拓胡亂點頭：“是是是，是我胡說八道。老大，咱趕緊走吧，不然這冥幣送晚了，又要扣錢了。”

    …

    宋離在老板熱情的介紹下，花完今天賺的六百買了個半新的二手手機和電話卡。在老板的指導下將手機的運用方法記住，宋離才滿意地離開。

    他先是注冊了一個微信賬號，添加了宗煦的賬號，但對方并沒有第一時間同意他的好友申請，宋離也不介意。他一邊往回走，一邊低頭擺弄著手機，明明目光和注意力都在手機上，但面對障礙物卻好似有第二雙眼一樣，很自然地繞了過去。

    宋離下載了幾個軟件，看到了各種新聞的推送，其中正巧有一條通報了離省一家四口慘遭惡殺的新聞，最新報道說這是仇殺，但目前還未確定罪犯。宋離的視線一路往下，滑到最后看到了一個廣告：

    藏著秘密的漂流瓶，跟世界的陌生人分享你的生活吧！

    宋離點進去多看了兩眼。

    這個叫做漂流瓶的app其實就是一個類似微信的社交聊天軟件，不過與微信有點不同的是，漂流瓶app內的聊天對象并不是固定的，也不是相熟的。

    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宋離表示，好像還挺有意思的。

    他站在原地，下載，注冊賬號。

    [叮咚——親愛的漂流瓶用戶【神明保佑你】你好呀，歡迎加入漂流瓶大家庭^^]

    [您的海岸有一個新的漂流瓶哦，是否選擇撿起打開？]

    宋離好奇地選擇是。

    漂流瓶打開的畫面呈現在宋離面前，一只手從漂流瓶內撿出卷起的白紙，緩緩打開，露出里面的一行字：

    狡猾的人類，付錢竟然用假鈔！！！！

    *

    第04章

    來自不知名遠方的漂流瓶顯示，發送時間是三年前的某個深夜。

    即便隔著三年的時光，宋離也能感覺到對方的暴躁和怒火。于是他又仔細看了看，意料之內的看到漂流瓶后方跟著id：你大爺。

    宋離：“……”

    這暴躁的脾氣和他二哥有的一拼。

    宋離手指往上移去，點擊右上角的紅叉叉，隨即新的頁面再度跳出來：親愛的朋友，你不打算回復遠方而來的朋友嗎？

    宋離選擇[不回復]。

    大概是新開的賬號，所以宋離的海岸邊上有很多的漂流瓶，粗粗數去大概有十個。

    宋離興致一上來，一個個選擇打開。

    [花完身上僅有的三百rmb買了二十個氣球，氣球賣不掉，身上沒錢，去找熟人，被笑成傻子。]

    [cao，老子走出八百里外還能聽到他們的笑聲。]

    [想到了一個賺錢的好辦法，我簡直是個天才。]

    [遠方的朋友，你需要冥幣嗎？]

    [需要送葬服務，購買冥幣請撥7788246座機，注明來自漂流瓶，給你打9.8折！]

    [……]

    宋離打開了八個漂流瓶，竟然都來自同一個人。他有些震驚地眨了眨眼睛，不信邪地重新點開漂流瓶app的廣告看了一眼，確信了廣告上寫的是：來自全世界的不同好友。

    那可能是他跟這位[你大爺]更有緣分。

    宋離慢吞吞回到了宗煦的房子，打開客廳的燈光，盤腿坐在沙發上挑選了一個透明玻璃繪有小花的漂流瓶，將寫有‘初入繁華，好好生活’的紙塞入其中，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將漂流瓶送向遠方，很快那小小的瓶子就不見了蹤影。

    退出這個軟件，宋離在晚上十一點左右收到了宗煦的好友申請回復，對方跟他打了個招呼便又繼續去忙了。

    宋離沒有想睡覺的欲望，又開始打氣球。

    接下來的幾天，他連著賣了幾天的氣球。他選的是另一個人流量比較大的廣場，但這一天宋離拿著氣球來到廣場的時候發現周圍都是賣氣球的，而且他們的價格賣得都比他便宜。宋離隱隱有感覺到這兩天氣球賣得越來越少，今天更是。

    他將最后的幾個氣球送給路過的小朋友，喚來一聲軟綿綿的‘謝謝哥哥’，含笑著揉揉對方毛茸茸的腦袋，才重新回家。

    或許他得想想其他的賺錢辦法。

    躺在沙發上雙目望著頭頂的大燈，燈光有些耀眼，印在那雙剔透晶瑩的眼睛上，宋離輕輕嘆了一口氣。

    他爬起來數了數這兩天賺的錢，其實也就小幾百而已。除卻第一天賣氣球賺了六百，后面幾天大家好像就是單純地在他面前轉兩圈，和他說幾句話。對此宋離倒也表示理解，他從燕子批發店買來的氣球質量其實還不錯，有氣狀態基本可以維持一周左右，客人們犯不著每天買一個。

    除此之外，或許沒人知道宋離很喜歡跟人聊天。

    他能從這些人類的口中聽到一個很新奇的世界，一個和幾千年前，幾百年前都不一樣的世界。

    宋離將錢藏在沙發隔層下，拿出手機登陸了漂流瓶app，來到自己的海岸。今天的海岸干干凈凈，并沒有外來的漂流瓶。宋離也不在意，打上一行字塞入漂流瓶扔了出去。

    半個小時后宋離從浴室出來，干燥的毛巾擦拭著黑色短發，身上潮濕的氣息與空氣逐漸融合，將周圍燥熱的氣溫都降下去幾分，宋離一手拿著手機注冊了某個招聘軟件的用戶，然而一看招聘條件，只覺得腦袋疼。

    光是一個學歷問題就足以讓宋離遺憾嘆氣。

    戳戳點點半天，工作一個沒找到，倒是漂流瓶app跳出了一個通知：親愛的宋離你好呀，你送出去的漂流瓶被人撿到了哦！點擊就看對方給你送來了什么樣的漂流瓶！

    宋離疑惑的嗯了一聲，點開。

    他的漂流瓶內容是：賺錢好難。

    回復他的是眼熟的[你大爺]，上面寫著：難嗎？難嗎？賺錢難道不是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嗎？

    宋離：……？

    他再三確認了這個[你大爺]就是前兩天的[你大爺]。

    所以，他憑什么這么囂張，是不是覺得幾年前的漂流瓶沒人收得到？

    宋離翻了個白眼。

    宋離啪啪啪打了一堆字，點擊發送，下一秒就跳出了被拒絕的提示：抱歉哦親愛的宋離，以你和[你大爺]的親密度還不足以支撐你們繼續回復消息~請努力提高你們的親密值吧！

    宋離繃著臉，心說沒必要。

    他放下手機，轉身關燈休息。回沙發的時候，腳下的步子卻陡然一頓，青年的眼眸緩緩抬起，目光似乎要透過窗簾和玻璃穿透夜色。沒一會兒，窗戶被打開，窗簾被撩起，陰沉的夜風帶著不屬于夏日的極寒冷意吹向角落里的宋離。

    冷冰冰的地板上緩緩印出一個個帶著血跡的腳印，隨著腳印顯現，指甲刻意劃過地板的尖銳和刺耳聲滋啦啦響起，一灘一灘濃郁的鮮血滴滴答答掉在地板上。

    鬼影緩緩浮現，趴在地上的男人抬起頭，從眉心到下巴的位置像是被人從中間劈了一刀，右半張臉的臉皮像是被剝開了一樣顫巍巍地靠著一點皮rou連接而掛著，他眨一下眼睛，便有一滴血淚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