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黛 第71節
“不是的。”她擦干凈嘴,手指攪著手帕,“多謝你,只是……” 魏扶危好似都知道她要說什么了一般,截住她的話頭,故意說道:“你若還未擺脫那人,我不著急,反正你我年齡不大,還有時間繼續等待,你不用這么拘謹,平日見到我也不用躲,只與我聊幾句話便可。” 他又恍然大悟了一般,看著是十分猶豫是否要將這話說出口。 可他還是說了,“還是說那人管得你太嚴,讓你不能同其他郎君說話,哪有這樣的道理,若是我便不會如此。” “黛娘子,我們不是還有其他事嗎?快些做完回去吧。” 她本早就想趕這魏小郎君走,奈何黛爭與他很是熟絡,他又總是帶著黛爭講話,一時間聊得火熱,插不進嘴。 雪嫆嘴巴一瞥,插話道:“這位郎君,黛娘子還有其他安排,先行一步了。” 黛爭不免有些尷尬,她沖魏扶危點點頭,又怕雪嫆回去跟傅蘭蕭學,惹的他不快,她也要受罪,“我確實是出來采買,不如今日就先行別過……”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感覺到一股頭暈目眩,她耳邊有人在問她話,隱約聽著是什么“有沒有事”,“怎么回事”,她輕輕搖了搖頭,看著他們的輪廓越來越模糊,最后兩眼一黑,向前栽了下去。 黛爭醒過來的時候聞到一股藥香。 視線搖擺片刻,終于對上面前的雪嫆。 她喜大于憂,正笑著,“娘子醒了!” 魏扶危的表情卻不怎么好,臉黑如炭,翹起二郎腿,雙手環胸,見她醒了,卻沒有猶豫地站起來,去叫外面的郎中。 黛爭被雪嫆扶起身子,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問:“我這是怎么了,我很少生病的。” 這種忽然在街上昏過去的狀況,更是從未有過。 她有不好的預感。 “娘子,你且等一下,讓郎中替你再把把脈。” 魏扶危手背拂過門簾,說道:“叫來了。” 來著是一名上了年紀的郎中,一身青衣卻看著很干練。 他端過黛爭的手,手指點上她的手腕,嘴里還振振有詞,“瞧你家夫人衣著鮮亮,并非不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豈能讓她出來做采買的活。” 黛爭這大半年被養的長了rou,更白了一圈,只有手上未曾消去的薄繭在告訴旁人,她之前干過粗活。 “這是小事而已,為什么不能做?” “夫人,您已經有了身孕,是不能做粗活的。” “什——?!” 她立時整個人寒毛豎立,胃里有什么東西即將要翻涌出來,心臟也狂跳不止,像是要突破自己的胸膛,將自己完全撕裂開。 “看你也是年輕的,怎么照顧的?”郎中扭頭就說起魏扶危,“已經一個月有余了。” 作者有話說: 第68章 身孕 “不是……”魏扶危的聲調剛剛提起來, 伸手抓住那郎中的衣領,余光看到黛爭的面色慘白,又降了下來,手也松開, 問黛爭, “箏娘, 你有哪里不舒服?” 黛爭面沉如水,她聽見有人在問她話, 恍惚地望了一眼魏扶危,伸手死死地拽著他的衣袖, 就像是受潮了的木頭,即將面臨腐朽一般。 “你沒事吧,箏娘?”魏扶危看她這副模樣, 心里也不是滋味,在他的潛意識里,有身孕是一件好事, 畢竟在他家, 無論是他母親, 還是他那些姨娘, 都是希望自己有喜的。 面對自己心悅的娘子,他不希望她有了其他人的孩子,但也不應該是這副悲戚崩潰的神色。 “你還要歇息會嗎?” 許是震驚?畢竟箏娘也年輕,但也不至于…… 只見黛爭總算恢復了點血色,她拼命搖著頭, 手指緊緊抓住魏扶危的衣角, 好似這樣, 才能讓她堪堪正常站住。 倏忽間, 他不知道她哪里使出的力氣,一下子將自己推到一旁,沖了出去! 雪嫆感到不妙,她來不及去攔,忙叫著魏扶危,“郎君,攔住娘子!” 魏扶危這才反應過來,側身從驚魂未定的郎中身邊快速略過,從醫館中哀聲哉道的人群中穿梭而行,耳邊盡是他人的埋怨—— “等了這么久,到底什么時候才輪到我呢?” “剛有個娘子冒冒失失地沖出來,也不瞧人!” “那小娘子爬樹做什么!” “箏娘!”魏扶危眼疾手快地借著樹干跨上書,將黛爭從樹上報了下來,“你做什么?” 黛爭嘴里喃喃,“完蛋了……” “什么?”她的聲音實在太小,必須魏扶危俯身靠近她的唇瓣,才能聽到她的呢喃,“你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 又聽見她委屈無助的嘟囔,對上魏扶危的雙眸,問他:“我該怎么辦?” “你說會不會是郎中誤診了?”黛爭忽而笑了一聲,如黑暗中有微弱的火光點燃了希望,“他每日有那么多人需要看診,若是誤診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箏娘……” “我覺得應該讓他再瞧一次,”黛爭的話說到一半,打胃里生出的不適感讓她忍不住惡心,掙扎著下地扶著樹旁干嘔。 看來事已定局。 黛爭知道不能再騙自己了。 她緩了緩神,說話時已經瞧著很鎮定,只是臉色依舊憔悴。 她不能被壓垮。 孩子只有一個月,她還有機會。 “魏小郎君。”她因剛干嘔了一場,眼眶里還盈著眼淚,悄悄與他說:“你去幫我開一副滑胎藥可以嗎?我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牠會毀了我的,你就幫幫我,好嗎?” 她知道不能把魏扶危牽扯進來,但她也沒了辦法,現在可以幫她的只有魏扶危。 “你一會偷偷給我就行,我會將雪嫆引開,可以嗎?” 魏扶危的表情復雜,但最終以幾乎看不見幅度的頷首答應了她:“好。” “娘子,您別再做傻事了,這明明是好件好事。”雪嫆好不容易從水泄不通的醫館中擠出來,看到黛爭好好地站在魏扶危身旁,神情也不似方才的愴然,放下心來。 她斂了表情,可算給了魏扶危好臉色,道過謝后,她又對黛爭說:“您好好的,殿下他知道一定會很高興的,這是殿下第一個孩子,以后會對娘子更好的。” 黛爭扯出一絲冷笑,“那這孩子是什么身份呢?” 雪嫆也答不上來,只能說:“殿下自有定奪,定不會苦了娘子的。” 她覺得黛爭只是一時沒有接受,殿下對娘子不差,等孩子大些,娘子就明白了,以黛娘子這樣的身份,能有這樣的待遇,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看黛爭不答,雪嫆咬著唇,說道:“娘子,別在站著了,我扶你到車上,你歇息下,我去拿上安胎藥就走。” 黛爭點了點頭,看見魏扶危已經拐進醫館,才安心地跟雪嫆從后院門出去。 等到魏扶危取了藥,敲了敲車門,黛爭就對雪嫆說:“我想吃點甜的,可以嗎?” “娘子且忍忍,回了府讓府上的師傅給你做出花都行。” “我現在就想吃,你能去給我買嗎?”黛爭望了一眼不遠處的小販,說:“我就想吃外面的米糕,用米糕沾糖吃。” 雪嫆知道孕婦難伺候,也不是什么大事,“娘子等著,我去去就來。” 雪嫆下了車,發現魏扶危還在車邊,“魏郎君,今日的事多虧了你,不過我們娘子要回去了,不能再與你一道了。” “我知道,我就是想跟箏娘再說兩句話,這不行嗎?” 雪嫆知道今天得虧有魏扶危幫忙,才沒讓黛爭繼續做傻事,對他客氣了幾分,但還是要警告他:“娘子是殿下的人,還望魏郎君與娘子保持距離。” “我只知道齊王殿下與阮家退婚了。” “你……” “雪嫆,米糕還沒買到嗎?” 車內傳來的聲音,讓車外劍拔弩張消散了幾分,雪嫆沒再給魏扶危好臉色,趕忙去買黛爭想要的東西了。 魏扶危看她終于不三步一回頭,也撩起車簾將方才被郎中念叨許久才開的滑胎藥放入了黛爭手中。 他又將整盒蓮花酥給了黛爭,“箏娘,你保重,有什么事來安樂坊找我。” 黛爭心里嘆了口氣,“多謝魏郎君。” 她趕忙塞了一口蓮花酥,把滑胎藥放進了空出的位置。 - 他們之間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若是黛爭著女裝,就要從接近后門的一道朱紅雕花側門進出。 她不知道這扇門是一開始就留了這樣一個作用,還是臨時上任。 總之也沒瞧見其他人從這里進出。 黛爭進了屋歇下,雪嫆就去叫人通知傅蘭蕭,隱晦地告知他盡快趕回。 她趁這個時候,將滑胎藥藏在角落那個有半人高的花盆底。 她必須要想辦法這幾日將這副藥煎了。 這時宮中正在祭祖,等到傅蘭蕭得了信,推了接下來的宮宴離場回來,已經到了夜里。 他走得很急,到房前聽雪嫆小聲地說了幾句,縱使平日里沉著不動聲色的臉明顯露出幾分笑意。 乍一進屋,就看到黛爭正咬著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思考著什么。 剛想與他說話,又急急地褪下自己今日祭祖著的正裝,才披著寢衣摟住黛爭的肩膀。 “我聽說了。” “黛爭。”他撫摸著黛爭的披在肩上的長發,在爾虞我詐的朝堂間得到了片刻的喘息,“這是我們第一個孩子。” “你很開心嗎?”她拂開他的手掌,想從他身邊逃離,可他的手如枷鎖般堅固,沒讓她得逞。 “你不開心嗎?” 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強忍著心底的恨意,“我在想。傅蘭蕭,我次次避子湯都沒落下,為何還會懷上孩子?” “我想到了,后來我在王府住下的時候,那藥是不是就換了,我當時只覺得不對,并未懷疑,換成了其他藥?” “那是給你補身子的藥,你若次次都喝避子湯,你也不想想你現在的身子撐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