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劍】1、心癮
廖一劍抱著油布包裹著的女兒心蘭,回到名劍莊的時候,已經是夜半時分。 管家福伯、奶媽福嬸,這兩夫妻還在守夜。莊里發生這么突然的變故,下人們也不會睡得安穩。 “三少爺,您回來啦,夫人她……”福伯擔憂地想要詢問一二。自從名劍莊開莊以來,新來的下人都稱呼他和年程老爺夫人,稱呼心蘭小姐。只有從原來廖莊跟過來的幾個老人,還稱呼他三少爺。 廖一劍輕聲打斷他道:“此事無須再提,吩咐準備熱水參湯,給小姐沐浴安置。”后一句是朝著福嬸吩咐的。 兩人應承著退下。 回程的路上,一開始心蘭還哭得凄楚。偶爾還哭得抽搐打顫,喃喃自語,“娘為什么不要我”,“是不是蘭兒不乖”,“蘭兒以后會乖,娘快回來”……后來大概是哭累,睡著了,但還是會時不時抽抽一下。讓廖一劍心中,一陣一陣地巨慟。 進到蘭苑,廖一劍把自己穿戴的雨具脫在心蘭的房間外。進了房又把包著的油布除去,把心蘭放在她床上,又掀開被子給她蓋上。 心蘭脫離了他的懷抱和體溫,就有點醒轉。不安地揮著雙手找他,拉到他左手一個食指,才不再動作。 “爹爹不要離開蘭兒……”是夢中囈語。 廖一劍心如刀割,充滿自責。 如果不是自己過度自信,認為歐陽彥樣樣不如自己,沒有多加防范。也不會讓自己的珍寶,受這樣的傷害。 或許也因為,和年程一次次的分歧爭吵,關系越來越疏淡。才讓他疏忽了,發生在她身邊的事。 他本來一心追求武學巔峰,無心情愛。和年程是兩家父母打小訂下的婚約,成婚前他也曾把年程約出來,表達了這層意思。并告知她,如果她還是愿意成婚,他會給予她作為他妻子所有的尊重和體面。 年程當下臉色不好看,隔幾日傳話說要繼續婚約。 所以,婚后她要求獨立開莊,他同意了。福伯擔憂地提醒他,夫人花錢如流水,他只說照夫人的要求辦。生下心蘭后,她說生孩子太痛,暗示他不想再生,他也無可無不可,沒有再同房。 但心蘭是不一樣的。從她呱呱落地,被抱到他懷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的呼喚與柔軟。她總是無私地愛和依賴著他。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他問好不好,她的答案永遠是好。只要他問對不對,她的回答也永遠是對。 他享受他們之間的相處時光,時刻牽掛著她。外出辦事前后,總是想要和她多呆一會兒。他也早就認定了心蘭會是他唯一的孩子,作為他廖一劍的孩子,她只需要過得快樂無憂。 他以為他的家庭生活會這樣持續下去。和他的父母一樣,和妻子相敬如賓。一起撫養可愛的女兒,讓她健康快樂地,長大成人。 可是,現在,一切都被他搞砸了... 熱水參湯是一直備著的,很快福嬸就帶著兩個小丫鬟,抬著熱水,提著食盒,敲門進來。 布置好浴桶屏風,福嬸來抱心蘭過去。 一抱卻是抱不動,自家小姐還牽著三少爺的手指。 “蘭兒寶寶,先松松手,去洗個熱水澡……”廖一劍溫聲在心蘭耳邊說。 心蘭眼皮都沒有掀動,只是眉頭一皺,小手將他食指拉得更緊。 這是無聲的抗議。 廖一劍知道無法,今天發生的事情,對他的珍寶打擊太大。只怕他今后,再是給她百倍千倍的寵愛,也難以彌補。 七歲不同席。 這規矩,近一年來年程時時掛在嘴邊,提醒糾正著兩父女。 讓久別歸家,想抱抱寶貝的廖一劍,常常煩悶不已。 而心蘭只是乖巧地站在年程身邊,拿無辜又抱歉的眼神望著他。 畢竟她在她娘跟前的時候多,教管都是年程在負責。心蘭也從來沒有抵觸過她娘的安排,是她娘的小乖乖。 廖一劍這樣回想著,又是一陣氣悶。 整天給他立規矩的人,卻做了最不規矩的事。可見這規矩,還得分人。 廖一劍吩咐福嬸拿一把剪刀來。 自己抱著猶自閉著眼,時不時抽泣一下的心蘭,走到了屏風后的浴桶前。 在浴桶旁的椅子上坐下,吩咐小丫環春桃,來給心蘭解衣。自己則是端坐著,直視前方。 又叫福嬸拿著剪刀,剪開了拉著自己手的那支胳膊的袖子。接著,福嬸抱著心蘭放入水中。 陡然變換環境,脫離了自己爹爹的懷中。心蘭似是被驚到,立刻急遽地掙扎起來。帶動著廖一劍也傾身,移向桶邊。 這時他也顧不得非禮勿視了,溫柔地撫著拉住的那只手,細聲細語地安慰著女兒。 只是他在經歷了一些事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會一面著魔般回想著此刻看到的玉雪嬌嫩身姿,一面無情唾棄著自己。就不是此刻光明磊落,心中不做多想,只顧心疼女兒的廖一劍所能設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