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年少時期
夏日蟬鳴,電風扇的吹拂已無法緩解悶熱感,此刻卻還得在教室里埋頭寫試卷,蕭非暘感覺頭有些昏脹。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鐘響,一瓶水遞至他面前。 「喝嗎?」 蕭非暘抬手接過,小聲說了句,「謝謝。」 「要道謝就得大聲點,這樣聽不見。」那人的語氣溫柔,讓蕭非暘忍不住將目光給了他。 于是,他在他的注視下,又加大了些音量。 「嗯,很好。」他拉了把椅子坐至他身邊,慵懶的趴在桌上。 蕭非暘見狀,也學著他的動作趴下,兩人沒有過多的話語,只是靜靜的注視著彼此。 「笑什么?」蕭非暘瞧見對方勾起嘴角,蹙眉問。 他搖了搖頭,「非暘,下課去吃冰。」 「好。」蕭非暘想也沒想馬上應允。 他的位子在窗邊,正巧陽光灑了進來,落在那人好看的面上,更添上一股溫暖。 蕭非暘望著這人,突然問了一句,「小褚,你為何會想和我當朋友?」 韓褚是引人矚目的光芒,而他的存在卻如薄霧般叫人容易忽視,蕭非暘始終不懂,韓褚怎么會親近自己。 小學時,因為他沒有母親所以時常遭到嘲笑。 同學們喜歡和他玩找尋失物的游戲,最后他總能在垃圾堆里發現,久而久之他練就了一身偵探本領,很快地便可推敲出遺失之物。 中學時,因他的性子冷漠安靜,有些自以為是的同學會想辦法欺負他,例如當他打開教室門時,水桶的水就這么嘩啦啦淋了他一身,或是在他的外套背后黏口香糖。 為了不讓父親擔心他總是乖乖承受著,直至國二時他們弄壞了父親送他的手錶,蕭非暘第一次動手打了對方,而被學校做了警告懲處。 老師們分明都知曉,他才是被霸凌的受害者,卻為了不惹禍上身而置之不理。 一股無力感涌上,蕭非暘握緊拳頭卻無法改變這一切,自此以后他開始懂得適時反擊,欺負他的人也漸漸減少,交友狀況倒是沒太大改變。 儘管孤單,他也不想和這群只會看貶他人的同學成為朋友,光用想的就讓他噁心反胃。 升上高中后也許是進入市區就讀,離開了舊有的生活圈后,再也沒了霸凌。 平靜的時光直至高一下學期的五月,父親于工地發生意外驟逝,他至今都不知是怎么熬過那段時光。 現在他還能有笑容,也許是因為?? 「因為你看起來很需要我陪。」 蕭非暘迄今都忘不了,韓褚把這句話道的理所當然。 他那雙眸子是如此的無比真摯,他在他的神色中找不到一絲絲的玩笑意味,神情依舊的波瀾不驚。 「??誰需要你陪了。」蕭非暘瞇眼凝睇他。 韓褚欲要回話時,卻被老師傳喚去辦公室。 「蕭非暘,白老師找你。」 聞言,他只好暫時告別韓褚,往老師辦公室步去。 這一踏入,他突然想逃離。 辦公室里的窗簾全是開著的,光線刺的他雙眼有些疼,房里的空調更是讓他不自覺打了冷顫。 明明很明亮,卻讓他宛若置在黑暗的空間中。 腳步微微后移,他想逃離。 「非暘,過來我旁邊坐下。」白老師語氣溫柔的朝他招了招手。 蕭非暘飛快地打量老師,他很少這么仔細的瞧過這位高二導師,現下才發現,黑框眼鏡下的那雙眸子,正隱隱閃爍著金光。 似有似無,卻讓蕭非暘升起危機感。 「請問老師找我何事?」他依舊杵在原地不動,禮貌朝他問著。 白老師見他沒移動,不禁笑出聲來,「不用怕,我不會吃了你的。」 但這句話顯然沒有效果,蕭非暘只感覺他身上的危險氣息愈來愈重。 「你不上前,我就過去了?」 他那張臉白白凈凈,總是掛著淺笑,渾身散發書卷氣息,瞧著溫文爾雅,怪不得深受女學生們的著迷。 蕭非暘躊躇了下,還是邁開步伐走過去,打直身子站在他的桌前。 他拍了拍身旁的椅子,「過來坐下。」 垂眸望了一眼,他上前將椅子拉遠了些,保持著適當距離。 白老師也沒太過在意,「最近還好嗎?」 蕭非暘頷首,「謝謝老師關心,我很好。」 「如果有什么需要老師幫助的地方儘管和我說。」 「好,謝謝老師。」 白老師修長的手指輕敲桌面,他另一手撐著臉龐,帶著讓人摸不清的淺笑望他,「我瞧你這一陣子的笑容增多了,是因為韓同學嗎?」 蕭非暘愣了下,隨即品出他話中的另層意義。 他這是一直都在關注著他??? 抿了抿唇,蕭非暘低聲回應,「??韓同學和我感情很好。」 白老師怪里怪氣的喔了一聲長音,悄悄地又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嗓音低沉問,「那我呢?」 蕭非暘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問題,總感覺越線了。 「老師也很好。」于是他避重就輕回答。 白老師唇角凝著笑意,忽然伸出手撫上蕭非暘的臉頰,大拇指的指腹有意無意地摩挲過他的唇。 蕭非暘分明該往后避開的,卻似乎被他的舉動給驚著,頓時之間怔愣在原地。 白老師捏著他的下頷,帶著魅惑似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看著你??」 蕭非暘聞言臉色沉了下來,瞪向他身后的玻璃杯,正緩緩飛起,就在他猶豫要不要撞上白老師的后腦勺時,正巧敲門聲響起。 「老師,請問您在里面嗎?」 蕭非暘認得,這是班長羅媁玲的聲音,她非常黏白老師。 正想著可以藉此離開,撇過頭時正巧對上白老師的目光,并在他的眼眸中瞧見了稍縱即逝的殺氣,蕭非暘不動聲色的沉默不語。 白老師輕嘆了口氣,笑的無奈,「看來只能下次再聊了。」 見狀,他趕緊站起身,故意用膝蓋撞在桌子邊緣,并趁此讓原本騰空飛起的玻璃杯落到地面,一聲輕響,玻璃碎片灑了一地。 「老師抱歉。」他連忙要過去撿。 「沒事,你別碰,等等割傷手??」 就在白老師的手差些碰上蕭非暘的手指時,他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子,自然而然地往門邊步去,打開門時特地朝白老師說,「老師您也別撿了,我去拿掃把。」 接著他轉頭,垂首覻向一臉困惑的羅媁玲,「我剛才不小心打破玻璃杯,里頭都是玻璃碎片,你先別進去。」 羅媁玲點點頭,并把手中一疊作業遞給蕭非暘,「這樣呀,其實我是要拿作業給老師,有點重??蕭同學你可以幫我搬過去嗎?」 蕭非暘接過,「我拿進去就好,你待在這別動。」 女生道了聲謝,趁他移動步伐時趕忙朝里頭望了過去,果然地上都是碎片,她可惜的哀嘆了聲,「老師還好嗎?要不要我幫忙?」 白老師抬起頭,依舊溫煦的笑著說,「老師自己清理便可,作業我讓非暘放在桌上,謝謝你幫忙收過來。」 羅媁玲還想再說什么,鐘聲響了,她只好訕訕回教室。 蕭非暘拿了掃把替他清掃后也迅速離開。 那一日,他自認幫女孩擋下了危險。 但?? 「喂,蕭非暘你有在聽嗎?」 對方的聲音將他從回憶中拉回,「嗯,聽見了,校慶是吧。」 「對,你和褚哥來不來?就當作同學聚會如何?」 「我問問吧,再回你電話。」 「好,我等你。」 道了再見,兩人便結束了通話。 「女孩子打給你?」一旁開著車的喻禔溪好奇問。 蕭非暘不想搭理他,選擇閉眼不做回應。 喻禔溪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咱們昨夜都一塊兒共眠了,怎還這么生疏?」 “啪”一聲,喻禔溪默默收回被打紅的手。 「別碰我,還有誰和你共眠了,是、分、房。」蕭非暘一臉嫌棄的叨念著,「別說這種會讓人誤會的話。」 他齜牙咧嘴的就差沒撲上去撕咬對方。 蕭非暘不喜歡和人在身體上有過于親密的接觸,迄今為止除了家人就剩韓褚了。 「行,小朋友說的都是。」喻禔溪倒也不惱,繼續逗弄對方。 蕭非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撇過頭去望向窗外呼嘯而過的景緻。 昨日他最后妥協于喻禔溪家中過夜,折騰了一日他也疲憊不堪了,現在身上穿的還是喻禔溪的衣服,所幸兩人身形差不多,穿上后還挺合適。 蕭非暘聽著外頭海浪聲,以為會失眠的自己,卻不知不覺中就熟睡至天明。 他似乎做了夢。 世界正在毀滅的夢。 這個夢很朦朧,他努力著想撥開層層薄霧,卻是徒勞。 當旭日東昇,夢也結束。 總之,挺莫名其妙就是了,這大概要怪罪于喻禔溪的出現,才會讓他夢到世界末日。 「對了,我已經讓人幫你辦理退租,里頭也讓人徹夜整理乾凈了,一切都和之前毫無差別,只是你的傢俱物品之類的??有些損壞。」喻禔溪略感欠然說著。 「隨便了,我不在意。」蕭非暘無力再反駁,反正總有一天他會打死他的。 「所以你暫時住我家吧,那些東西我會讓人幫你整理過來。」喻禔溪重點擺在后面這句,「如此一來我才能保護你。」 聞言,蕭非暘重新把目光施予他,「我拒絕。」 「為何要拒絕,住我家多好,可以瞧見星辰大海,有一首歌不是這樣唱的??」他清了清嗓子啟唇唱著,「會不會我們的愛,會被風吹向大海,不再回來,每當你向我走來,告訴我星辰大海??」 蕭非暘無語望著他,半晌笑意差些憋不住,低聲罵了句,「蠢死了。」 喻禔溪把他這句話當作應允了,反正就算蕭非暘不答應,他也會想辦法把人綁過來的。 畢竟蕭非暘很特別,特別到喻禔溪有些失控。 他不是這樣霸道的。 唯獨這人讓他很有熟悉感,不自覺就?? 「到了。」蕭非暘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 他轉彎駛進停車場,當車停好時,蕭非暘的臉色變得難看。 「你可以滾了。」 喻禔溪指著前方大學,「放心,我不會打擾你上課。」 「??你是不是想打架?」蕭非暘扳了扳手指,眼神逐漸凌厲。 「昨天談妥的,難道你要反悔?」 「我沒答應。」 「你答應了。」 「我哪時答應的?」 「就在當時。」 「我沒有。」 「你有。」 驚覺了兩人幼稚又毫無結論的對話,蕭非暘先是一陣靜默,接著又罵出臟話。 「??去你的,離我遠一點。」 他跩著他的衣領,狠狠地丟下這句便甩門離開。 「小朋友怎么又生氣了。」 喻禔溪趴在方向盤,雙眸饒富興味地凝睇著蕭非暘的背影。 他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整理了下被弄亂的衣領,打開車門不疾不徐的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