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其實七月初的時候,顧晨生是找過洛長亭的。 那時誰也連系不上林熙。 顧晨生站在走廊上,那里被夕陽細緻地鋪墊,將地面染上金色馀暉。 七月的日子里,空氣有些灼熱,艷色汗珠沿著guntang的皮膚滑落。 他在那,從門口往里邊瞧。 看見洛長亭坐在教室一隅,收拾畫具。 畢業了,是該收拾收拾,找新的落腳處了。 洛長亭將屬于自己的畫具、作品放入一旁的行李箱,帶不走的早已隨回收車而去。 收拾完,他拿起手機,也沒有將螢幕解鎖,只是靜靜地看著,一時出神。 發了會呆后,準備離去。 一抬頭,見顧晨生站在那。 暮色從他身后,一點一點描摹出淡淡的輪廓,虛幻的不真實。 剎那間,洛長亭有些失神。 待回過神,便朝顧晨生走去。 站定,洛長亭淡淡地看著他。 顧晨生瘦了,那雙桀驁不馴的眼睛更加深邃不羈,好似要將洛長亭那點心思都琢磨透了。 洛長亭不敢再看。 他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而后離去。 顧晨生就那樣跟在他身后,不緊不慢地,一路跟到家里。 洛長亭開了門,也沒理他,進去后先是洗了手。 洗完出來,沒瞧顧晨生一眼,而是從衣柜拿出一套簡單的衣服。 見狀,顧晨生也不在意,走向沙發,便坐下了。 洛長亭準備將衣衫褪去,換上舒適的休間服。 而顧晨生也不避諱,就坐在那看著。 洛長亭感覺顧晨生的視線在身上游走,像暖光似的,甚至有些燙,但他并不以為意,仍是將白皙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慢條斯理地換上衣服,面色淡漠依舊。 顧晨生有些乏了,可他沒有移開焦點,而是細細地觀察洛長亭,從腳跟向上,最后停留在染上艷色的耳垂,一切盡收眼底。 換完衣服,洛長亭從冰箱拿出一打啤酒,而后開了一瓶,自顧自地喝了。 脖頸仰起,喉結輕輕地攢動。 顧晨生看了一會,也喝了。 喝沒幾口,洛長亭放下瓶子,點了根菸,吞云吐霧間,他彷彿被壟罩在虛空幻境。 顧晨生看著那團白霧,眉頭緊鎖,他將瓶中的酒液一飲而盡,而后便開了口。 「林熙不愿意見我?!?/br> 語畢,顧晨生又開了一瓶酒,往嘴里灌下大半,有些金色液體自嘴角滑落,弄濕了衣襟。 「其實年初的時候,我跟林熙就挺常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總拿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來說事。」 接著,顧晨生又悶了幾口,苦澀流過唇齒之間,說不出的酣暢淋漓。 瓶子空了,他便開下一瓶,邊喝邊說,一瓶接著一瓶,把近半年的事都給說完了。 洛長亭就坐那,抽著菸,一根接著一根,也不回話。 夜幕和著那些瑣事,悄然降臨。 「你還記得高中那會嗎?我哥剛死那陣,你總跟在我后頭,一開始我還有些煩,讓你一旁待著去,你倒是聽話,就真閃一邊了,可那眼神,瞧得我不好意思了都。」 顧晨生也是能扯,近來的瑣事講完了,竟拉著洛長亭回憶往事,像在說書似的,一套接著一套,可勁地說,非要把當年那些事都給亮出來。 那些,洛長亭早就遺忘的、厭惡的事。 「后來,我是真受不了,寧愿你跟我屁股后邊跑,也不想被你陰魂似地盯著,都給嚇減壽了。」顧晨生神色有些渙散,沉浸在回憶里,像是進入了時空的錯口,往昔與今朝的界線模糊而美好。 「不過后來倒是挺意外的,我兩成了哥們,你被人堵體育室、被欺負了,我馬上找人給你撐場子,而我出了事,你給我兜著。」 「就說我和林熙那事,你是真夠義氣,不過我也只信得過你,那事就只有你知道?!?/br> 顧晨生又咽了口酒。 「我是真把你當最鐵的兄弟?!?/br> 話說到這,洛長亭的手頓了頓,少許菸灰落在地上。 他看向顧晨生,顧晨生也正看著他,面上帶著醉色,眼中卻有些桀驁狡詐。 也不知醉沒醉。 「長亭,幫幫我,我爸媽...知道了,這事我真沒法求別人?!?/br> 洛長亭垂下眼簾。 這是第二次。 顧晨生第二次哀求他。 也是為了林熙。 洛長亭一口氣提到嗓眼,他突然很想對顧晨生吼上一通。 憑什么? 洛長亭坐了一會,沒動。 半句話未說。 他淡漠地看著手中快要燃盡的菸,將菸在菸灰缸上捻媳。 缸里,是滿滿登登的殘骸。 空氣充滿了未散去的菸草味,冷冽且孤傲。 而后,他便起身進了浴室。 打開花灑,冷水澆于發旋,不多時便浸濕發梢、描摹了容顏,流水疾馳向下,洶涌地撫過他身上每一處,勾起一陣陣顫慄,帶走所有艷麗的血紅。 即使是夏季,冷水仍是寒的刺骨。 水漸漸暖了,試圖驅走寒意,卻是無果。 洛長亭趕緊洗完澡,牙齒一邊打顫,他一邊穿上衣服。 走出浴室,淡淡地瞥了眼顧晨生。 他還在喝,喝得忘我。 洛長亭也不打算理他,于是徑直走到門邊,將燈關了。 而后躺上床,說了句「睡了。」 便沒了聲音。 忙了一天,他感覺異常疲憊,晚飯也顧不上吃了。 只想著能快些陷入沉睡。 顧晨生晃了晃酒瓶,里面沒有半點重量。 酒沒了。 他看向床上的洛長亭。 背影清瘦,白皙的脖頸向下延伸,連接裸露出的蝴蝶骨,而后埋入單薄衣衫。 顧晨生起身,放下酒瓶子,朝洛長亭走去。 黑暗中,他由上而下,凝視著洛長亭。 他是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看著他。 就這樣站了一會。 而后,壓了上去。 顧晨生的雙手撐在洛長亭兩側,肢體碰撞的瞬間,洛長亭轉過身,向后退去。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似乎嚇到了他。 顧晨生和洛長亭在一片漆黑中對視。 不多時,洛長亭伸出手,環住顧晨生的脖頸,拉近他們的距離,恍惚間好似看見了彼此眼中的渴求,即使黑暗中什么也不能確定。 兩人越來越近,熱氣噴薄在唇齒之間,喘息一深一淺,可當菸草的味道即將與酒氣交融時,洛長亭突然有些害怕,于是松開手,停止動作。 顧晨生感覺到了洛長亭的退縮。 眼神暗了些,而后假裝沒有注意到,抵住他的后腦,猖狂地吻了上去。 唇瓣熾熱糾纏,舌頭有些粗暴地滑過頰邊那片緋紅,似是要將對方拆吃入腹,拚命索取口中甘泉。 他們相互滋潤,渴求彼此。 顧晨生撕扯著洛長亭單薄的衣衫,自上方狼狽褪去,雙手迫不及待地撫上面前赤裸纖腰,溫熱的唇銜住胸口上的艷色紅櫻,一陣難以言喻的快感爬上神經,癱瘓了思緒。 適應了黑暗,顧晨生欣賞著洛長亭艷麗的面龐,一瞬間情難自禁。 他再次封住那張薄而濕潤的嘴唇,吮吸著溫熱的泉水,而手也不馬虎,向下探尋那處。 不多時,指頭便緩緩抽弄起來。 洛長亭不停顫抖,滅頂的快感將他淹沒,一絲理性也不留。 他看著顧晨生桀驁深邃的眼睛,深深被吸引進去。 那里面是醉色、是迷離。 是慾望。 那是第一次,顧晨生的眼中只有他。 洛長亭細細地將這一切收藏起來,眼睛有些濕潤。 情到正濃時,他止不住地輕呢了一聲,低低喚起顧晨生的名字。 「晨生...」 聲音回盪在這靜謐之處,是壓抑已久的慾望,和著深深的愛意傾瀉而出。 洛長亭向前,想要主動邀請顧晨生前往那處樂園。 于是伸出手,欲探向顧晨生賁張的兇刃。 突然,顧晨生推開了洛長亭。 洛長亭毫無防備,這么一推,便自床上跌落。 剎那間,空氣凝結,一切戛然而止。 那一聲動情地呢喃讓顧晨生瞬間清醒了,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多么荒誕。 而后,他拉上衣褲,跌跌撞撞地向著門口而去。 洛長亭氣息還未平穩,坐在地上有些茫然,他從敞開的門借著廊上昏暗的光,看見顧晨生倉皇逃跑的背影。 顧晨生將他留下了。 徒留他一人,與深淵相伴。 突然,身后手機震了震。 洛長亭看向那處。 發散著淺淡光源的那處。 可他并沒有將手機拿起,只是靜靜地看著。 許久,他攏了攏身上的薄被。 底下是還未消散的慾望。 可他也早已沒了興致。 這夜,太冷、太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