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她會聽鏡夜的話,因為鏡夜從來沒有騙過她。 也沒有因為她是羅斯德家的獨生女、羅斯德集團的執行長,就對她格外的奉承,反而都是很不耐煩地罵著過度作狂的她。 從那天開始,鏡夜就開始對她查房,如果時間到了她還沒有睡覺,就會被強制命令躺上床,莉卡知道這些都是要讓鏡夜對他父親的囑咐有所交代,都會很配合的照做。 可是,莉卡也很誠實地告訴他,她真的睡不著,鏡夜都會盡量坐在她床邊,摀著她的額頭或者握著他的手,感覺到有溫度了才會比較好入睡。 直到有天,鏡夜照舊查房看她有沒有乖乖睡覺,卻發現她人早就已經躺平。 他心里還想著自己教育的真成功,才想安心的離開她房間,卻突然聽到一聲大叫,回頭一看才發現莉卡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醒了過來。 他走過去一看,發現她全身都在顫抖,很明顯就是夢魘了,但她只是縮成一團的緊緊抱著自己的身子,牙關不斷的打顫,嘴里不停的默念著數字。 鏡夜聽著莉卡在默念的數字,是圓周率。 圓周率的數字夠長夠多,莉卡流暢的一直默背著,似乎這樣就可以讓自己冷靜下來。 直到鏡夜在她面前坐了下來,她才頓住了一下,姿勢卻沒有任何的變動。 「需要我做些什么嗎?」 鏡夜開口問她,可莉卡卻搖搖頭,不肯說話。 于是他又朝她坐近了些,伸手握住她幾乎要掐出血的手掌,冰冷又帶著冷汗。 這樣溫暖的溫度突然靠近,莉卡下意識的要躲開,可眼前人卻開了口,也唸起數字來。 莉卡才抬起頭來,看著眼前人閉著眼睛,嘴里默念著數字沒有停下來。 他在把剛剛她唸到一半的圓周率給繼續接了下去。 對于這件事,莉卡的恐慌突然停了下來,她沒有想到除了自己以外,身邊居然還有跟自己一樣可以默背圓周率的人。 而這樣的驚訝,也讓她忘了剛剛惡夢。 她聽著鏡夜繼續背著數字,然后背到一半就停了下來,隨后睜開眼轉頭看著她,告訴她說:「我只記得到后兩百位,你能繼續背下去嗎?」 他很溫柔,他沒有可憐她,也沒有問她發生了什么事。 莉卡點點頭,開口繼續默念著后面的數字,身體也漸漸放松,讓鏡夜把自己的雙手給攤開,看看她有沒有抓傷自己。 等到她唸了不知道多久,才停下來說背到口渴了,對方才對她笑了笑,拿了水杯給她讓她緩緩地喝。 莉卡終于放松下來,鏡夜才開口問說:「為什么會背圓周率到這么后面的數字?」 而莉卡溫和地笑了笑,淡淡的說:「以前我會跟媽咪比賽,看誰背的圓周率最多,就可以許一個愿望,我為了許愿讓她多陪我,所以我就一直背一直背??」 鏡夜發現她其實開始會對他說自己母親的事情,而且愿意說的比較多。 所以他也笑著問她:「那你剛剛贏了,你想許什么愿?」 莉卡睜了眼,沒想到對方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她知道鏡夜對她要睡覺的事情,態度通常都比較溫和,可是她想了很久,有些苦惱不知道該許什么愿,她也沒有什么想要的事情,若她開口說還想要工作大概也會被拒絕。 鏡夜看她很煩惱的樣子,才笑著跟她說讓她先欠著,現在先睡覺再說。 可這句話卻讓莉卡聯想到該許什么愿,但又不知道這個愿望妥不妥當,所以先小心翼翼的開口問:「你??我不睡覺的話,你是不是很困擾?」 對于莉卡這種問了就像廢話的問題,看在她剛剛情緒很不穩定的狀態下,鏡夜稍微沒那么嚴厲的回答:「對,非常困擾。」 聽到這個答案,莉卡也知道自己問的是廢話,所以又小聲的說:「可是??你在旁邊,有溫度,所以好像睡得著??」 莉卡說的很小聲,但鏡夜完全聽到她的話,有些反應不過來,但還是確認一下有沒有誤解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要我陪你睡覺?」 眼前這女孩的表情變得有些窘迫,她也知道自己很為難人,可是她也不想讓鏡夜因為她沒睡覺而難交代,但想想還是不太對勁,又連忙開口解釋:「沒有沒有,是我說錯話了,我、我會睡覺的,你、你放心吧。」 莉卡真的要懊悔死了,她在工作上的確是很能干,可是一遇到人際關係就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她會很習慣的禮貌對人,也是因為不知道該怎么拿捏跟人之間的距離。 可她已經解釋完,也說了要鏡夜放心,可眼前人卻低著頭摘掉眼鏡,還用雙手捂著臉,看起來就是被她的話給嚇到了。 看他這個樣子,莉卡也只好開口說:「鏡夜,不要看起來要死掉的樣子啦,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她已經跳到黃河都要洗不清了,可鏡夜抹了臉再把眼鏡戴回去,轉過頭的對她問:「我問你,你是不是沒交過男朋友?」 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莉卡反而歪著頭,想說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問題,但她也很老實的回答:「你也知道,我根本沒朋友,我也沒有空談戀愛,所以不懂。」然后也伸出手指著鏡夜說:「況且我們這些人,連婚姻不都是要取決家庭的責任嗎?但我也不想嫁人,那會剝奪我的權力,我雖然很愛我爸,可我不喜歡別人決定自己的事情。」 聽著莉卡的回應,鏡夜已經不知道這人是太單純還是太老成,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立場,可卻會不經大腦的說出有他在才睡得著的話。 所以他又再次扶著額頭,覺得這傢伙有夠棘手。 看到鏡夜如此煩惱,莉卡也覺得自己這張嘴真的太直了,完全被鳳叔叔說的沒錯。 所以她就伸手拍了拍還在懊惱的鏡夜,笑的溫和的開口:「好啦,你不要煩惱了,而且我是說有溫度才比較睡得著,我抱個熱水袋就好啦。」 莉卡覺得自己這個反應真的太完美了,然后就點點頭的說:「那我的愿望就是,想要一個熱水袋,好嗎?」 這傢伙??腦袋到底是太好還是情感已經壞死了?? 可看到她還笑的跟沒事人一樣,他剛剛還在煩惱要怎么對付她的要求,結果她就自己找了臺階下,還找到解套方法,完美的應對自己的失誤。 「莉卡·蘿絲瑪麗·羅斯德。」 「有!」 鏡夜突然喊了她的全名,莉卡也搞不清楚狀況的舉手回答,可卻看到對方皺著眉頭一臉嫌棄的樣子,她還想說這人到底要被剛剛的誤會煩惱多久?她都已經不在意了,為什么他還要—— 「真讓人火大。」 「你、你干嘛啊——」 莉卡還沒反應過來,就直接被抓住雙手壓制到床上,她嚇得快尖叫出來,可是更讓她嚇到的是壓著她的那人,雙眼看起來都快要噴出火來了。 「你怎么還生氣啊!我不是都說誤會了嗎?」 莉卡不滿意的喊,完全不懂為什么鏡夜看起來比剛才還要火大,而且現在一副要殺人的表情,她緊張的喊:「好好好,你生氣要打人的話,拜託不要打臉??」 結果她說完這句話,鏡夜反而松了手,但還是雙手壓在她的頭旁邊。 剛剛這樣的突襲動作,這女孩居然完全沒有害羞的反應,看到他的眼神還以為他要揍自己,更夸張的是還要他揍人的話別揍臉。 無奈之下,鏡夜還是壓制住她的開口:「你知道你這樣很危險嗎?」 「危險?你說因為我亂說話所以你要打我嗎?」 這人的感情神經已經完全斷裂了?? 「不是。」他有些無奈的回答:「你大半夜的,對一個男人說這種話,是非常危險的事情,明白嗎?」 「嗯,不明白。」莉卡歪著頭,一臉疑惑:「其他人我不太明白,但我覺得你應該不會對我有危險性才對,因為沒有任何的好處啊。」 這話讓鏡夜挑了眉,問著:「怎么會沒有好處?」 而這個回答也讓莉卡想了想,然后點點頭回答到:「嗯,我錯了,的確有好處,這樣可以鞏固羅斯德家跟鳳家的交情。」 「你這傢伙??」 「你為什么還生氣啊!我實話實說,你有什么不滿你就直接講啊!」 「你這種思考方式。」 「我這樣想哪里錯了?你討厭我就說,用不著兇我——」 莉卡還沒懟完,鏡夜直接掐著她的下巴讓她不能動態,低下頭直接吻了上去,還輕輕啃咬著她的雙唇,撬開她的牙關,吻了好一會才退了開來,唇間還掛著交纏過后的銀絲。 莉卡完全被嚇到了,她根本不曉得有這樣的情緒,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推開他,也沒有反抗,而看到她終于閉嘴的樣子,鏡夜才終于滿意的笑了笑,那嘴角上揚還有些妖媚。 「這下你明白有多危險了吧?」 莉卡不知道,應該說她根本不曉得該怎么反應。 鏡夜看她的樣子也知道她手足無措,但沒有在預料內的是莉卡完全沒有要推開他的意思,這又讓他多了幾分掌控這傢伙的籌碼。 看著莉卡的感情線路好像終于在大腦里面接上線了,從臉一路紅到耳根在紅到脖子,手背抵著唇前,似乎到現在才知道害羞兩個字到底怎么寫。 見她這個狀況,鏡夜直接趁勝追擊的拉起被子把她整個人捲成一團,讓她完全無法用手腳掙脫,隨后直接抱著她躺在床上,也讓莉卡愣在那邊不曉得該怎么辦。 「那個??」 「睡覺。」 「不是,我是說,你——」 「你不是說要熱水袋嗎?」鏡夜側著身子撐著頭,視線往下跟她對上:「我就是熱水袋,現在給你了,還不睡?」 莉卡被他的話唬得一愣一愣的,大腦徹底停擺,眼睛瞪大的盯著天花板,完全沒辦法消化剛剛發生什么事。 看她睜著眼不睡覺,鏡夜又伸出手掐住她的下巴,讓她轉向自己:「還不睡?還是想再被吻一次?」 莉卡聽了猛搖頭,隨即馬上緊緊的閉上眼睛,可又聽到旁邊傳來一聲嘖,她才又轉頭過去看了身旁的人。 鏡夜看她一臉疑惑的樣子,就開口問:「就這么討厭我親你?」 這問題也讓莉卡反應不過來,但她還是很直覺的問了他:「所以,你是喜歡我的意思嗎?我不太懂。」 看到她眼神這么的單純,想來她這輩子都沒遇過這種事,也沒被人這樣騙過。 而鏡夜只是露出壞笑,輕聲的說著:「你猜啊。」 又要她猜!她怎么會知道? 這個回答讓莉卡不高興的轉過身,背對著他不想再被他捉弄,她再不懂也知道鏡夜正在欺負她,喜不喜歡這件事她反而不在意,只知道自己不想被他牽著鼻子走。 可是她轉過身后,鏡夜卻從后面抱著她,然后小聲的在她耳邊說:「要記得,只有我可以這樣欺負你,明白嗎?」 莉卡哼了一聲沒有回話,可是身旁人卻把她轉了回來,然后把她的頭塞到了自己的胸前,拍著她的背很溫柔,輕聲地告訴她不用怕了。 不會再做惡夢了,不用怕了。 他的聲音變得很遠,莉卡不曉得鏡夜到底對她做了什么事情,但她卻覺得心里無比的平穩,被他的懷抱給暖著,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好像可以好好睡了,好好的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