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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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只見趙父與班導停在了一棟豪華西式瓷白磚屋別墅前,正是唐臺山的住宅。 「你怎么知道這個地方?」班導脫下安全帽問道。 「我找上亞斯卓那時問過映璇?!冠w父淡淡說道。 「不過里面好像沒開燈欸,她會在里面嗎?」 「我們等等就知道了?!?/br> 兩人走到別墅門外,趙父輕輕按了下門鈴,里頭卻是毫無動靜。 再次按下門鈴,隨著鈴聲歇止,又是一陣寂靜。 「映璇,爸爸來找你了!」趙父對著屋內朗聲喊道,仍是無人回應。 對視一眼,趙父打起附近窗戶的歪主意,想看看能不能從別的地方翻進去。察覺到好友想偷偷瞞著屋主入內,班導登時感到不妥,乃正色道:「我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 「我女兒一定在這,就算打破窗我也要進去找她?!冠w父握緊拳頭。 「你怎能如此肯定?」 「你曾對我說過吧?在我意志消沉的時候,都是這里的主人──唐臺山在幫我照顧映璇的心緒。既然如此,映璇一旦生我的氣就肯定會去找他。」趙父眼神黯然,似乎正強忍著歉疚,「但他現在病了,映璇絕對不是那種會在他病重時還跑去醫院打擾的孩子,所以映璇會來這里。我相信這間屋子對她來說,意義十分重大。」 班導聞言,點了點頭,似是贊同好友的推論,可他又道:「或許真如你所說,映璇就在里面,但是她不來應門就代表她不想見你。就算我們闖了進去,你又打算和她聊些什么呢?」 趙父輕嘆口氣,「臨機應變吧,現在先幫我進去里面比較要緊。」 只見趙父四處張望,接著跑下臺階,撿了兩顆石頭,想要破窗而入。 班導見狀趕忙制止:「白癡喔?你這樣做可是犯法欸!」 「管他的,我的女兒比較重要!」趙父衝了上來,狠狠朝窗一砸,玻璃登時碎裂成多塊。 班導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你以前不是這樣衝動的人啊……?!?/br> 「或許,人都是會變的。」趙父側頭過來,露出了苦澀的微笑,隨即用另一顆石頭將窗上剩馀的玻璃殘骸一一擊落,緊接攀窗入室。 班導死魚眼都亮了出來,莫可奈何之下,只得一邊翻窗,一邊叨念著自己若是被人抓到,往后就不用在杏壇中混了。 「映璇,我知道你在這里,你還在氣爸爸嗎?」趙父摸黑著找尋電燈開關,卻一個不留神被桌腳拌到,踉蹌幾步,急忙穩了穩,這才又找準重心。 突然喀,喀,喀數聲傳來,似乎正有人踩著樓梯下樓,突聽一清脆女聲說道:「不要開燈!爸……我不想看見你的臉?!?/br> 女兒居然不想見到自己?趙父聞言,滿腔鬱悶油然而生,他吐了口氣,緩緩放下找尋開關的手,「映璇……。」 「爸,你知道我一直很想要做你的乖女兒,只想讓你感到驕傲,但是……我漸漸發現,這么做我很不開心。」趙映璇平靜地聲線回盪在黑暗之中。 「這種事你怎么都沒跟我說?」聽著女兒對己的告解,趙父頓時有如天打雷劈,內心糾結得直發慌。 只聆少女輕嘆聲,「爸爸我想問你,你為我感到驕傲嗎?」 「當然,你為什么這么問?」 「那為什么……你的眼里只看得見mama還有哥哥呢?」趙映璇的語氣幽怨中又帶點惋惜,聽得趙父渾身一顫?!甘俏疫€不夠努力嗎?」 「你怎么會這樣想?你不知道爸爸有多愛你嗎?」趙父急忙辯解著。 「是嗎?那我怎么感覺不出來呢?」少女稍稍哽咽。 先是沉默了半晌,趙父深呼了幾口氣,顫聲道:「是我不好……我沒辦法承受任何可能失去你的風險,但是我從不知道,你會因為我這么做而感到痛苦?!?/br> 暗夜中傳來斷斷續續地啜泣聲,趙父頓感心疼,想上前抱抱自己的女兒。才踏沒兩步,只看暈黃的燈光突映照滿屋,內心一驚,轉頭望去,原來是進房后始終保持靜默的班導開起燈來。 「映璇,不要讓你爸爸只是因為憐惜你才同意你追求夢想?!拱鄬曋倥敉舻耐剩事暤?,「用實力直接證明給你爸爸看,你完全擁有足夠的天賦與努力去實踐屬于你的道路?!?/br> 趙映璇眼神閃爍,垂頭看著鋪于地上的地毯,雙手指節交互勾纏,「我……做得到嗎?」 「不試試看怎么知道呢?」竟是趙父的聲音,或許在他內心深處,終究是樂于看著女兒勇敢展現自己的吧? 趙映璇微微嘟起粉唇,想起李恩杰等人為了唐臺山四處奔走,只憑心中的一股熱血,再看爸爸與班導皆用信任的目光望了過來。少女深呼吸,平穩滿腔的激動,敬畏地將架上的小提琴取了下來。 只見趙映璇將琴架于肩上,用左側顎部輕夾,舔了舔嘴唇,又吐了口芬芳闔上了眼,琴弓觸上弦,左手按于其上輕揉。 橘黃光暈撒在少女身上,一首慷慨激昂的樂曲奏起。 「你老婆生前……最喜歡拉這首曲子了?!拱鄬лp輕對著趙父嘆息。 「嗯……韋瓦第的《四季》?!冠w父抿了抿嘴,「她總是說著『人生就如季節變換般看似無常,但又讓人對未來產生無限嚮往』。」 兩人驀地深陷于過往的回憶之中,無法自拔。在他們都沒有意識到的情形下,內心澎湃的情感早已替他們換上了淚眼婆娑的面容。 雖然仍聽得出趙映璇樂聲中的生澀,琴藝目前遠遠無法與其母相比,可這番獨奏,卻是大大地感動了兩位男人。 直到趙映璇將小提琴放回柜架,趙父與班導都還沉浸在傷感而驕傲的氛圍之中,猶是等趙映璇不好意思地問道:「我拉得好嗎?」兩人才猛然拐回現實,忙擦擦頰上的晶瑩,苦笑著點點頭。 「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趙父瞅了眼女兒,「但是有點你mama的影子了?!?/br> 趙映璇以為爸爸嫌棄自己的實力,正當垂臉喪氣之時,但聽班導打趣道:「你媽以前有多厲害你不知道?她可是大學校園小提琴女神欸!能拿來跟你mama比是在夸你啦!」 「真的嗎?」少女抬起頭,欣喜中又帶點羞怯。 「嗯,今后好好加油,去做你自己愛做的事?!冠w父微微一笑,「我們回家吧。」 終于獲得父親的認可,少女用力地點點頭,淚珠在眼眶內不住打滾。 「欸欸拍拍屁股就想走?」班導突高聲叫嚷道,「先把窗戶玻璃碎片清理起來吧!」 「你果然是老師了呢?!冠w父促狹地看著好友輕搖著頭,彷彿過往年少打鬧的時光再度重現般,「哈哈我們趕快清一清,明早我再請人來修繕?!?/br> 「真是大白癡,還以為自己能像二十多歲那時一樣,做事都不設想后果的?」班導沒好氣地回。 「不好嗎?很久沒這樣了哈哈哈!」趙父笑著,班導搖搖頭,亦跟著笑了起來。 而搞不清楚狀況的趙映璇,看著兩位男人笑得這般開心,也不禁傻笑起來。 屋外,仍是蟲鳴鳥叫聲不斷。 對于大部分的高中新生來說,開學季即將來臨,期盼而緊張的情緒流淌于全國新晉學子的身心靈,對未來的憧憬更讓他們迫不急待地躍躍欲試。這個時間點亦讓各家父母煩惱著許許多多關于兒女就學的雜事,無論是採買文具抑或添購新衣,都足夠讓家長們煩心了。 可對馬藤安、趙映璇、方其煥三人而言,竟是完全感受不到那份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 與父親相會后,唐臺山昏迷至今已經整整五天了,他的面部與頸部浮腫,胸廓一連數日使勁地起伏,并伴隨著止不住的氣喘與細碎的痰聲,讓人很是心疼。 即使亞斯卓公司特別為了唐父安排飯店,內心愧疚萬分的唐父仍是堅持要待在醫院病房外,守著這正與病魔奮勇拔河的的兒子。 午后的艷陽是那樣地烈眼,卻更顯得加護病房內部陰沉而抑鬱。 霎時間,唐臺山開始不規則的呼吸,喘息聲益發微弱,醫護人員察覺狀況不對勁,立刻通知方母等人,在徵得關係人同意后,立刻將其送入手術室施以急救。 「醫生不好意思,臺山他……還救得回來嗎?」方母神色凝重,抱著尚存的最后一絲希望,提出這殘酷的問題。 只見那名醫生撫了撫方母的左肩,輕輕說道:「我們會盡力而為?!?/br> 方母抿了抿唇,心知對方沒有給個肯定的答案,或許結果將兇多吉少。她內心狠狠抽痛,可她不愿讓身邊的少年少女們失落,于是強打精神,帶著翻譯與唐父至走廊,商討萬一真走到那一步,唐臺山不幸離世,后續的處理狀況。 留在原地的馬藤安、趙映璇、方其煥三人也隱隱約約察覺到空氣中飄散著詭譎不安,均坐在椅上不發一語。 「把恩杰叫來吧,山哥剛看其煥mama還有醫生的對話,山哥的狀況好像很糟?!柜R藤安打破沉寂。 「嗯,我同意?!冠w映璇咬著下唇,「山哥不知道撐不撐得過今天?恩杰再不來,就怕再也沒機會了?!?/br> 「那我打電話給他?!柜R藤安打起手機,另一頭卻是遲遲未接。 「他還是不接嗎?」方其煥問。 「嗯。」 「不接電話又不看訊息!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方其煥眉頭緊皺,頓了頓,又說:「我去找他,用拖的也要把他拖過來,不然他一定會后悔的!」 「我跟你去。」馬藤安與趙映璇異口同聲說道。 「你們留在這等山哥吧,總要有人顧在這里,我去去就回?!狗狡錈ㄍ窬埽瑩]了揮手,快速奔離。 李恩杰我一定要把你給揍醒! 帶著這番覺悟,方其煥騎上附近的共享單車,朝著李恩杰住家疾駛。 抵達目的地,幸好公寓大門未關,少年趕忙上樓,按了按門鈴,沒等多久,一名有著黑眼圈的女人前來應門,她看了眼眼前的少年,「你是恩杰的朋友嗎?」 「對,阿姨你好,我叫做方其煥,今天是來找恩杰的!」方其煥有禮貌地問好。 「你好,那你直接進來吧。」李母讓開身位以利少年入內,「我叫恩杰出來,你等我一下喔?!?/br> 「沒關係啦,我在這里等就可以了。」方其煥搖了搖手,有些靦腆。 「那好吧。」李母轉頭走進去,方其煥站在門外,只聽李母喊道:「恩杰!你朋友來找你囉!」 不知道他們母子在談些什么?等了一段時間,方其煥有些不耐煩,拉了拉衣襬。雖然心急,可也只能靜靜等候。 終于,李恩杰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發出現在方其煥面前,雙眼略略無神地說道:「你找我干嘛?」 「你還敢問???」方其煥心下有氣,語氣有些急促,「打電話給你不接,傳你訊息也不回,你心中難道沒有山哥了嗎?」 「少胡說!」李恩杰瞪了好友一眼。 「那干嘛都不來醫院?你知道山哥現在狀況很危急,連今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去,你真的不去看看他?」方其煥雙手插腰,公寓內潮溼與香菸混雜而成的氣味讓他想吐。 「你說什么?」李恩杰眼神恢復聚焦。 「山哥他……可能活不過今天了。」忍著心痛說出這句話,讓方其煥不禁乾嘔了陣。 「怎么會……?」李恩杰的手也插上腰間,隨后又撫上自己的面頰。 從公寓的公共窗戶望出去,外頭的陽光是多么美麗。希望似乎一直都在,卻又讓人伸手不及。此刻的少年宛若身處于公寓般的地牢,顧影自憐著。 李恩杰實在是無法接受,他之所以不愿前往探視唐臺山,便是由于難以承受重要人們離去的可能。可如今,噩夢或許即將成真,這要他怎么面對深埋于內心的魔障? 「所以快跟我走吧,去見見山哥最后一面也好啊,更何況說不定會有奇蹟出現?!狗狡錈ㄈ晕磫适б磺袑ξ磥淼南<剑噲D鼓舞著好友。 「不了……我做不到?!估疃鹘芫o皺著眼,伸手抹了抹鼻翼,又捋了捋嘴角與顎部。 「你再給我露出這種絕望的表情,信不信我扁你!」方其煥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煩悶,按上好友的肩,高聲怒喝,「你的勇氣呢?」 「你知道什么?」李恩杰撇過頭,淡淡說道,「在我被你欺負,被班上排斥,在家里父母都不諒解我的時候,是山哥拉了我一把;每當我困住,總是他將我從自怨自艾中拉了出來。你現在跟我說他活不了了,我該用什么心情送他離開?他……他怎么能離開?」 「看著我!」方其煥將好友的頭轉正,強迫對方面對自己的目光,「你覺得他會希望自己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看到你是用這樣消沉的方式在哀悼嗎?」 李恩杰狠狠地盯了回去,可隨后又半歛上眼,「你又沒有失去過,怎么能了解我現在的掙扎?」 方其煥聞言,怒極反笑,他放開原先擺于好友臉上的手,搖了搖頭,半晌,才幽幽說道:「我從小失去了爸爸,即將也可能失去山哥,我還曾失去過我最喜歡的人。你知道嗎?」 頓了頓,方其煥接著說:「那個人就是你。」 聆聽好友突如其來的真情告白,李恩杰心中有些牴觸,嚇得他倒退幾步,蹙緊眉說道:「你別開玩笑!」 「我沒有,我一直都很喜歡你,我就是因為先前無法坦然地向自己承認自已是gay,所以才會欺負你的?!狗狡錈ㄒе麓?,吐出埋藏已久的心底話。 「為什么要在這時候說這個?」李恩杰抓了抓后頸,不知該作何反應。 「即便這么做,你可能會因此疏遠我,但我還是要去做。因為我決定真誠地面對自己,我希望你也能?!狗狡錈☉B度異常堅定,反而讓李恩杰有所觸動。 「啊──煩死了!」李恩杰咒罵著,并朝旁邊一箱紙箱狠狠踢去,發洩鬱悶的心情。他吐了口深深的氣,說道:「其煥,等我換個衣服,我們就走吧。」 少年正待回房更衣,豈料他踏了兩步,又轉頭過來道:「我們依然是好朋友,但是……真的很抱歉,沒辦法回應你的感情?!?/br> 「沒事,我都明白的?!狗狡錈ㄎ⑽⒖嘈Α?/br> 李恩杰望了好友一眼,接著將視線轉向地板,點了點頭,遂入房。 約莫兩分鐘后,李恩杰便換了件平整的白色t恤出門,他們趕忙下樓,各自騎上一臺共享單車,兩人騎得很快,生怕在這段期間中,唐臺山便有了什么閃失。 他倆行經附近大馬路,已可遙遙看見醫院的建筑了,說時遲,那時快,怎料一臺藍色貨車從另一條巷子拐出,逕直撞向李恩杰。 砰── 唐臺山被轉回加護病房,手術談不上失敗或成功,命是救了回來,可照醫生所述,或許也茍延殘喘不久了。 方母透過翻譯與唐父談論著唐臺山的病況,最后紅著眼眶,做出了不再進行藥物治療,讓唐臺山早日解脫的決定。 顫著手簽下放棄急救同意書,方母終是禁不住哀慟,摀著嘴啜泣。一旁的唐父比劃了個十字圣號,口里喃喃禱告著。 「阿姨,意思是說,我們要放棄山哥了嗎?」馬藤安努了努嘴,淚不爭氣地滾落下來。 方母抹了抹眼眶,來回搖了三次頭,頓了頓,哽咽說道:「我們只是要讓臺山他能走得輕松點,就不用再在待在世上受苦了。」 「為什么?如果還有哪怕是一丁點希望,為什么我們不再嘗試看看?」馬藤安雙頰顫動,淚是流得更加氾濫了。 「阿姨也很想賭賭那微小渺茫的希望,但會不會這反而是徒增他的痛苦呢?如果只是因為我們捨不得而不放他走,那不就太自私了嗎?」方母緊閉上眼,剔透的淚珠撲簌簌滑落,「讓他體面又有尊嚴地走吧。」 馬藤安聞言點點頭,哭得更是厲害了。趙映璇自己也是哭成淚人兒,卻還是拍了拍好友的背,意圖讓對方好受些。 唉,恩杰和其煥他們怎么還沒回來呢? 只見戴著呼吸器的唐臺山突大口大口地吸氣,卻絲毫沒有吐出來的跡象,一連數十下,身體戛然停止動作。 正當眾人覺得奇怪,準備請醫師過來查看,再聽嗶──的長音,心電圖上原先的微弱起伏于此刻化為一條死寂的平,讓人心碎不已。 醫生趕了過來,略微沮喪地搖了搖頭,宣告不治??伤p輕說了一句:「彌留階段,患者還是能聽到家人們的對話,家屬可以在患者耳邊說一些想對他說的話,這樣他臨終時的情緒會比較安定?!?/br> 聽完醫師的建議,唐父走向床頭,摸了摸兒子的額部,老淚縱橫地說道:「iloveyou,son.」 方母亦在此無緣的情人耳邊留下了:「如果還有來世,一定要來追求我哦?!共⑤p輕吻了唐臺山的臉頰。 馬藤安則難過得泣不成聲,抽抽答答地說著:「山哥,嗚嗚嗚,謝、謝謝你。一直以來,你都像我的另一位爸爸一樣。我、我一定會牢牢記住你的!」 輪到趙映璇了,只見她強忍淚意,不疾不徐地拿起小提琴,緩緩奏起johnordway所譜寫的《dreamingofhomeandmother》。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乖疽娚倥隼鹎?,吃了一驚的醫師正待上前阻止,可聆聽這熟悉的旋律,卻不由得地哼了起來。 一時之間,眾人彷彿均被凍結了在這一刻,紛紛徜徉于音樂之洋,以及離別之刃中。 倏忽,兩名少年衝了進來,先是四下環視,接著張大嘴巴,似是難以置信。他倆驀地雙膝一軟,無力地跪坐在地。 原來那時卡車緊急煞車,雖是迎頭撞上,卻驚險地動力已弱,不至于致人于死。李恩杰受到衝擊朝左側一倒,幸而僅僅是造成了手肘與腿部的輕微擦傷。 李恩杰哎喲了聲,方其煥見狀急嚷:「恩杰!你有沒有怎樣?」隨后又朝著貨車司機劈頭痛罵:「臭三寶開車不會好好開喔?從小巷出來都不用左右查看的嗎?就這樣直接衝出來?」 李恩杰僅是瞪了神色歉疚的司機一眼,旋即拉起與己身一同落地的自行車,本欲繼續趕路,豈料那后輪已被撞歪,無法繼續使用了。 「恩杰我載你吧?!狗狡錈ㄏ蚯膀T來到好友身邊,并讓出了坐墊,用眼神示意死黨坐上,李恩杰點了點頭,跨了上去。方其煥又指著地上壞掉的腳踏車,看著司機喝道:「這臺車你自己想辦法去賠!」 語畢,臀部騰空,飛速踏著踏板,靛藍色的鞋子不停畫圈,遠遠瞧見好似兩道藍圓。方其煥用他此生最為迅捷的速度,載著好友來到了醫院大門。 他們將共享單車隨意一停,快步趕往了加護病房,甫入內,見大伙兒頰上盡是淚痕,又看趙映璇闔著眼,渾身顫抖舞動琴弓,而躺在病床上的黑人大叔一動不動,嘴角卻掛著笑意。兩人冷不防倒抽一口寒氣,登時明瞭一切,雙膝頓感痠軟,跪坐于地。 這最后一面,終究,是沒趕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