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愛人
舒望安的專輯問世的時候,造成了很大的轟動。這張專輯舒望安籌備很久,雖然在自己粉專上提過,但一直沒人見著成品,時間久了,自然也淡忘了這件事。 新專輯叫《蓮》,同名歌曲在前幾年的演唱會里唱過,是這張專輯的主打歌。專輯發售當天,就拿下了當日銷售冠軍。 由于舒望安聲望的水漲船高,關于他那些隱密的、亦真亦假的傳聞又被拿來討論,各式各樣的謠言紛至沓來,只是本人沒受到半點影響,依舊過著他輕松愜意的半引退養老生活。 不只舒望安忙,陳廷瀾每天也忙得焦頭爛額。畢業后的隔年,他接受他母親的提議,用她們公司的資源開一個畫展,這件事他在自己的粉專上說過,得到粉絲的一致響應。 他的粉專因為舒望安的加持,名氣已經越來越高了,加上大三大四他頻繁在上頭放了不少作品,累積了知名度,商稿接多了,慕名而來的粉絲也更多了。 陳廷瀾的性子使然,人很神秘,在網上從不露面,這么多年來,就是老粉也只看過他的手照,少數一些幸運的粉絲有幸在舒望安的粉專上看到陳廷瀾的抓拍,不過照片沒過多久就刪除了。 辦畫展的消息一出,粉絲每個蓄勢待發等著搶票,好不容易有個能見到本人的機會,哪里有放過的道理。 陳廷瀾辦畫展的地方是他母親公司那提供的場地。大樓是新建的,地段不錯,就是才剛建好,沒來得及做宣傳。公司看準了陳廷瀾的名氣跟實力,想藉這一點宣傳推廣這個小區,剛好也能賣陳廷瀾一個人情。 陳廷瀾自認拿的出手的作品不多,就不要太大的場地,一般的就可以了。以前他那些鬧著玩的畫總不能拿去丟臉,除了他比較滿意的幾幅,剩下的都是他后來才繪製的新畫,沒有在網上公開過。 程序辦妥,就剩下一點私人問題。陳廷瀾給舒望安打了電話,畫展的票自然留了一份給舒望安。礙于身分,陳廷瀾留了一個只給舒望安開放的時段,只有他一個客人,也不會跟人流撞上。 電話接通后,陳廷瀾聽見對面有紙張的摩擦聲,聲音還挺大,應該是舒望安正在寫東西。他好像能腦補到那個畫面,舒望安寫東西寫到一半被電話聲打斷,隨后他匆匆放下筆,按了接聽鍵。 這種感覺很神奇,舒望安這么忙的人,卻連東西都沒收好就接了電話,像是不想讓他等似的。 「安神,在忙?」 摩擦的聲響停了,陳廷瀾聽見了調整耳機的聲音。隨后,舒望安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了過來:『寫一點專輯的資料,許姊說銷售很好,讓我給粉絲寫點感謝信,還有之后會接受訪談,聊聊當時的創作過程。』 他談這些的時候,語氣很平靜。舒望安很自然地把能夠稱之為隱私甚至機密的事情毫無保留說了出來。這份平靜比任何事更能讓人安心。 陳廷瀾不知怎地,總之就是很高興,提起自己的畫展,語氣都稍稍揚了一些:「安神,畫展的時間沒有變動,就是之前說的那個時段。你那天有工作嗎?方不方便來?」 『怎么不方便了?』舒望安在電話里的聲音聽著有些距離感,說的話卻透著一股親暱:『男朋友的畫展,有不去的道理嗎?』 陳廷瀾有些臉熱:「一言為定了。」 『怎么樣我都會去的。』舒望安笑了一聲,落在他的耳里格外動聽,隨后他話鋒一轉,『對了,我寄給你的東西到了嗎?』 「你說專輯嗎?收到了,上次我去找你的時候順便拿就好了,何必大費周章寄過來?」 『那不一樣,讓你順手拿了就不是驚喜了。』舒望安的語氣有些得意,『我都不讓你參與設計了,怎么能在這種時候前功盡棄?』 陳廷瀾無奈,又拿他沒轍,想到對方還在忙,也不方便繼續打擾:「我過來還有點事,先掛了,你早點休息。」 『你快去忙吧,不要忙到太晚,晚安。』 「晚安。」 陳廷瀾其實沒什么事要做,他只是回到房間里,這個時間他媽已經睡了,他悄悄把收到的專輯拿出來,上頭還有舒望安的to簽。 看到簽名,陳廷瀾笑了,心里好像有個地方被填滿了。他把專輯cd放到自己電腦里,插上耳機開始循環播放。 『小矮人舉著錘 場景支離破碎 鏡子在空中墜毀 森林長出帶刺的玫瑰 白雪公主陷入沉睡 王子的親吻令人吃味 小矮人陪公主一同沉睡 面貌卻在鏡子里破碎 公主醒來 王子離開 卻沒人為了沉睡的小矮人留下來 只剩鏡子映照著海 白雪公主走出屋外 聽著王子對她表白 小矮人還沒有醒來 連森林都跟著憤慨 公主醒來 王子離開 卻沒人為了沉睡的小矮人留下來 只剩鏡子映照著海 公主醒來 王子離開 卻沒人為了沉睡的小矮人留下來 只剩鏡子映照著海 真實往往悲哀』 第一首歌陳廷瀾沒聽過,他把歌詞單拿過來,一個個對照,這首歌叫《鏡子里的童話》。氛圍詭譎壓抑,跟這張專輯的風格不太搭。陳廷瀾聽完,下一首歌前奏響起,曲調便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心跳聲淹過胸腔 帶著你一路逃亡 指尖的熱度醞釀 才發現路上人海茫茫 你說眼角發燙 眼淚劃過臉龐 我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著你低頭吻我嘴角 我曾想過 愛情像艷麗的花朵 逃不過 躲不過 得過且過 不知是福是禍 最后自甘墮落 我想讓你吻我 心跳聲淹過胸膛 帶著你一路逃亡 萍水相逢像惡劣的玩笑 你卻說我庸人自擾 我們在街口擁抱 跟時間爭分奪秒 在我心里沒人比你更好 希望我能成為你的依靠 我曾想過 愛情像艷麗的花朵 逃不過 躲不過 得過且過 不知是福是禍 最后自甘墮落 只怕是夢一場 醒來后強顏歡笑 可是那又怎樣 不過是我游思妄想 我想過 愛情是艷麗的花朵 避不過 閃不過 得過且過 不管是福是禍 不甘心自甘墮落 請你吻我』 舒望安這張專輯的曲風變幻莫測,時而甜蜜時而壓抑,令他有些摸不著頭緒。陳廷瀾陸續聽了好幾首,有些他聽舒望安唱過,有些沒有。不知不覺,最后一首歌已經結束了。 陳廷瀾把歌曲全部下載,隨后打開歌詞卡,把所有歌詞都看了一遍。舒望安寫的歌詞一直很有自己的風格,這種感覺陳廷瀾也說不上來,就是放到歌曲海里能被一眼認出的程度。 他將歌詞單收回專輯,把專輯翻過來,這張專輯的設計特別精良,以往舒望安的專輯一直走的簡約路線,可這一張特立獨行,不但封面換了特殊材質,封底還用金色的印刷字印了一段手寫。 陳廷瀾稍微端了起來,換個角度。印刷字因為光線的折射有了不同的色彩,在夜里閃著微光。他伸手,輕輕撫過那段話,文字從指尖流淌出來。 『有些人的愛情,萬劫不復、死不足惜;有些人的人生,光芒萬丈、不虛此行;有些人的靈魂,乾凈純粹、熠熠生輝。』 『出淤泥而不染,像蓮──也像你。』 落款是印上去的舒望安簽名,他怔怔看著,感覺心臟跳得很快,猝不及防被表白,他有些措手不及,胸口卻涌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像蓮。」 他莫名憶起舒望安說起自己過去時那張云淡風輕的臉,他的執著、他的純真、他的孤注一擲,無一不令人心生嚮往。陳廷瀾把專輯收進自己的書柜里,他回頭用手機放歌,一邊聽,一邊揚起了嘴角。 「──也像你。」 畫展開幕當天,舒望安提前進場,空間并不大,但是環境很舒服。舒望安對藝術的瞭解是半調子,他只能主觀辨別美丑,其他更多的就看不出來了。他看著陳廷瀾每幅畫上註明的名字、創作日期跟寓意,一幅一幅地看了過去。 他看見一幅畫,上頭顯示的時間是大學時期,是一張多格漫畫。第一格是一個人在看風景,人影模糊,著重在風景,風景是座高山,但有些遠,看得也不清楚。 下一格,畫面放大,山頂上有個人,他坐在不起眼的位置,正抬頭看著天空。轉,山下的人開始移動,往離山頂上的人靠近,最后停在彼此能相互可見的距離。 最后一格,他們已經在同一片土地上,可當時在底下的人依舊仰著頭看他,這次終于是看見了他的眼神──很亮、很耀眼,像萬千星辰。 陳廷瀾給這幅畫取的名字是《崇拜》,這幅畫的介紹寫著是陳廷瀾大學時期得到評審特別獎的作品。那時陳廷瀾獲獎時的感言只有一句,逐字記錄在上頭:『或許我會在努力過程中遭遇無數挫折,但那不足以影響我走向顛峰。』 舒望安靜靜看著,他彷彿從中窺見一個恣意妄為的少年,他跟畫里的人一樣,有雙明亮的眼睛,眼神很亮。 最后,舒望安順著走到展場的最里面,他很少見地愣在原地。眼前的這幅畫比其他的畫大上一倍不止。舒望安曾經看過那幅畫,但又不太一樣,這是重新畫過的,并不是之前那幅。 畫里是一間採光良好的琴房,一名男人側著身坐在椅子上彈琴,不遠處還有另一名男人,倚在門邊看他。雖然畫里的主角面容都是模糊的,可舒望安認的出來。 那分明是他家里的琴房。 「這幅畫是我畫展里最后一個,同時也是最重要的一個作品。」 陳廷瀾從另一邊走了過來。 「這幅畫花了我的一個月的時間完成,為了還原這個風景,我拜託若晨幫我拍你們這間琴房的照片給我。」 舒望安沒有回頭,他只是看著這幅畫的介紹欄,介紹上頭是空白的,名字也是空白的。 舒望安忍俊不禁:「這是什么意思?猜猜樂?」 陳廷瀾沒回答,反問他:「那你猜是什么?」 「猜不到,我放棄。」 陳廷瀾緩緩走到他身后,輕輕地靠在舒望安身上,下顎抵在他的肩膀上,「這幅畫誕生于我不知何時起經年累月的妄想,我想這樣看著你,聽你彈的琴,分享你過的生活。」 「時間留白、介紹留白,是因為它沒有一個標準答案,但是它有名字,只是我沒有寫上去。」 舒望安看著畫,伸了一隻手摸上陳廷瀾的臉頰,「是什么?」 「謬思。」他語氣繾綣,又重復了一次,「你是我永遠的謬思。」 起于那首《毀滅》,進而開始的劇情,他跟舒望安在s大的第一次相遇,到他第一次動心、第一次心煩意亂,有些細節縱使他記不清了,心里的悸動卻會一直存在。 如果不是他聽了俞凱的話,因為負氣點開了那首歌,也許就不會有后續。 『有些人的愛情,萬劫不復、死不足惜。』 他這么愛舒望安,愛到不能自已,愛到失去理智,回過神來已經有了畫的雛形。那種感情太濃烈、太炙熱,太不可控,卻又怕嚇到他,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廷瀾。」 「嗯?」 陳廷瀾松開他,就見舒望安轉身,跟他四目相對。他的眉眼溫柔,還沒開口就有種莫名的深情。 「你看專輯了嗎?我在封底印上了一段話。」 「看到了。」 舒望安輕輕揚起了嘴角,一把按住陳廷瀾,整個人貼上去,給了他一個稍縱即逝的吻。 「那就是我的回答。」 ──有些人的愛情,萬劫不復、死不足惜;有些人的人生,光芒萬丈、不虛此行;有些人的靈魂,乾凈純粹、熠熠生輝。 ──像蓮,也像你。 --